63.白石公子
三天，玄燏走了三天了。他走了多久，她就在门廊屋檐下坐了多久。玄燏从未离开过这么久，仅仅三天而已，她已经等得心力交瘁，也不知道过去玄燏是如何熬过两千多年的时光。
苍明卧在她脚边，情绪急躁，过一会就要哼哼两声，站起来在原地转个圈又无奈地卧在原地。只有夜白悠闲的在湖边吃着草，玄燏大概很早以前就找到了它，做好的马辔就放在屋里。
她不能再等了。想着，清无就起了身，转身之间，看到天上飘过来一团云，云上有个人影。
是临皋。
玄燏出事了。
“化烟……”临皋踉踉跄跄地跑了下来。
清无深深合上眼睛，沉下一口气，“说吧。”
“……天帝知道了他堕魔的事。”临皋小声道。
“谁揭发的？”
“……必定是汐若！天上只有汐若知道他堕魔的事……”
“越泽呢？越泽在哪？”
“他因为知情不报，受牵连所以……”
会是汐若吗？为什么是这个时候？汐若有许多时机可以揭发他，可是汐若没有。不，不会是汐若，汐若在凛山上看玄燏的眼神她永远都忘不了，有痴缠有柔情，但是没有怨恨。也不会是越泽，揭发玄燏于他没有好处。更不会是临皋，临皋再讨厌玄燏，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伤害她。
那么天上只有……“姝瑶呢！？”清无惊声道。
“……她在天上地牢，十八层地牢她逃不出去。”
“我要去见她。”清无果断道，“你去鸾栖阁去找煦尧。”言罢，提起棠溪就要走。
临皋攥住她的手臂，道：“化烟，你不能去。汐若肯定在等你自投罗网……”
“我必须去，我要救他。”
“你一个人如何和整个天界对抗？”临皋质问道，“我知道你要救他，可你一个人怎么肯能救得出他？”
清无低头，是，临皋说的没错，她仅仅凭着残缺的魂魄、不高的法力怎么可能救得出他。“……我们一起上天。姝瑶是我们之中唯一个可能泄密的人……苍明，我们走。”
“可是姝瑶那么爱玄燏怎么会害他……？”临皋不解道。
“你还记得雪卉神君吗？”说着，清无就翻上了马背。
临皋恍然，堕神雪卉，为了心爱之人杀了情敌和爱人才堕入魔道，而姝瑶是她的女儿。她呆愣了一下便不再犹豫，马上跟了上去。
“我们兵分两路，我去见姝瑶，你去齐天山找雪卉，告诉她姝瑶在天界地牢等她去救命……如果汐若发现了我，必会在地牢围困我，彼时你就引诱她攻进地牢……如果汐若没有发现我，就不要留她性命了。”
“我明白。”临皋道。
言罢，清无御马上行，蛊雕振翅向东飞去。
夜白跑的极快，到天界地牢的时候天色还没亮。清无在面上施法，仍旧化作那日上天时的模样，一个平淡无奇的仙娥。
“我是朗坤宫主事，清无仙子。玄燏神君派我来见囚犯姝瑶。”清无对那天将守卫道。
“可有手谕？”那守卫道。
“手谕没有，有火神坐骑为证。”清无让开身子，苍明昂首目视那守卫。
守卫见状不再为难她，欠身请她进去。
姝瑶还活着。只是全身的皮肤已经脱落，萎靡地瘫坐在那里，长发凌乱染着血污，已经和阴间厉鬼没有什么区别。
“姝瑶。”清无道。
那女子一动不动，好似没有听见。
清无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当我晓得自己是姝瑶的时候，为什么那么难过吗？”
“……”
“一部分是因为玄燏，我以为我杀了他挚爱的女子，我爱的人恨我入骨……”
“……”
“另一部分原因是我变成了魔鬼的模样……爱而不得，就要杀之而后快……得不到就要毁灭，这和魔鬼有什么两样？”
姝瑶听到这里，缓缓抬起头，面上两个黑洞仿佛生了眼睛，直视着她，“那是因为你得到了他……听说，你还是化烟的时候妖力无边，聪慧过人，就是神仙也怕你，哼，你这样的女子，知道什么叫失去、什么叫恨！？”
姝瑶就连声音都变了样，沙哑、有气无力。
清无低笑，“人总是这样，眼里永远只有得不到的东西，自己有的却从来都不在乎……我真的不明白，爱一个人，不是应该期待他好好活着吗？你这样爱他，为什么一定要他死？”
姝瑶先是一滞，突然惊疑道：“……要他死？……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你揭发他曾经堕魔的事情！……玄燏被抓起来了……看来帮你传口信的那个人根本不在乎你的性命，把你留在这里等死么……？”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没有揭发他！”姝瑶不解道。
“天上除了我们几个人，只有你知道他堕魔！不是你，还能是谁！？”清无厉声道。
姝瑶苦笑，“……哼，我快死了，若是我能杀了他和我做伴，我当然就去做了……可这牢狱深深，都是玄燏的人，我向谁揭发他去？！”
清无怔然，姝瑶狰狞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如果有人找到姝瑶套出当年之事，那人早该杀了姝瑶灭口。可是如果不是姝瑶，那会是谁？她的判断是错的？还是说，姝瑶一直在说谎，这是个圈套？
“如果不是你，那就有人希望他死……”片刻，清无哀声道。
姝瑶垂着头，没有出声。
正说着，只听门外雷鸣阵阵，嘈杂声音不断。清无心下一惊，带她进门那个守卫突然开了牢房门。
“出了何事？”清无道。
“清无仙子，晋蓬神君要见你。”
果然，来的这般快。清无心下冷笑，对姝瑶道：“告密那个人，真的不是你吗？”
“……我说了，我是恨你们，可我没有做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姝瑶低声道。
清无闭上眼，沉默了许久，呼出一口气，哀声道：“是不是你都无所谓了……我和玄燏都逃不了了……”言罢，转身向房门走去。她现在只求临皋动作快一点，雪卉修为法力极高，但是爱女心切、神志不清，说不准会和晋蓬的兵打起来，希望到时候她和临皋能趁乱脱身。
“……白石！”清无已经走远了，突然，就听锁链一阵乱响，姝瑶高声叫道，“她们都叫他白石公子！”
她踏出门口的脚在她出声的刹那停了下来，就听姝瑶沙哑的声音道：“他让我去杀了穷炙，可我爱上了他，就杀了你……”
清无脑中一声轰然，拔出棠溪，转身就奔着她冲了过去，揪住她血污不堪的领口，棠溪逼在她的脖颈，厉声道：“你是奸细！”
“……是。”姝瑶说着，血泪就流了下来，棠溪雪白的剑身见了红。
“白石是谁！？他为什么要杀玄燏！？”
“……我不知道……她们都叫他白石公子……”
“他长什么样子？你杀了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很俊朗，衣装很华贵……眼下有一颗痣……他说，只要杀了他，我就可以做神仙……”
“你居然相信这种鬼话！？就算是神仙，也没有几个人能让你做……”清无说着话，刹那间就明白了。是啊，这个人是个神仙。还是个权力滔天的神仙。
“守卫，当今天界太子叫什么？”
那守卫天将看着眼前一幕神色呆滞，听见那仙娥叫自己，愣了一下才道：“皓……皓磊。”
“哪个皓？哪个磊？”
“皓月的皓，磊落的磊。”
清无手上一虚，棠溪就滑了下去。皓磊，白石。她早该想到。
“……那日你为什么不说？”清无低声道。
“我……已经很不堪了……让玄燏知道我是为了爱他才做了这些事，不是很美好吗？”
清无怒极，提起棠溪就向她胸膛刺去，棠溪穿胸，鲜血四溅，“为了爱！？你们借着爱的名义都做尽了天理不容的事！”
姝瑶大概被折磨得身心交瘁，棠溪一剑下去，她也没有挣扎，摊倒在血泊里，神色怔然。
清无抬目不再看她，手下生火点燃了她狰狞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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