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魔女姝瑶

　　“哦，那看来是没死……谢子贤果然不是什么好果子……”

　　正说着，抬头就见临皋和越泽进了舱门，二人一看到煦尧，皆神色一愣，旋即跪在地上，“参见煦尧神……公子。”

　　煦尧咽下一口酒，道：“起来吧。这都是自己人，别拘着了……崇山，领雪婵回去歇下。”崇山应了，扶着雪婵往舱外走，临皋定睛一看，目色又一惊，想开口说什么，煦尧却对她默默摇了摇头。

　　越泽仙君则是看着清无移不开眼。

　　煦尧瞅了瞅两个发傻的，挑眉道：“你们两个……打算站着说话？”

　　呆傻的二人才缓过神，惊魂未定地坐在圆桌旁。

　　“那壶里是羊乳酒，凡间冷，驱驱寒。”

　　越泽上一次见这位前太子还是几千年前的事了，那时金銮大殿上，太子一行一动皆是王者风范，望而生畏，不想如今他能有幸和太子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吃菜。

　　“清无仙……化烟仙子，谢子昂公子托我交给你一封信。”越泽道，如今这个化烟真的美艳逼人，他都不敢与她对视。

　　清无惊喜地接过信，他们刚刚才说到谢子昂。

　　“事情查的怎么样？”玄燏道。

　　临皋沉了一口气，道：“确实像你想的那样。自从我在凛山守山，宫里的仙君仙娥换了上百个，至少有十来人都和汐若有或深或浅的联系……汐若很谨慎，这些仙娥都不是她宫里人，有一些是和她宫里的人有些联系，像泉音那样，还有一些则和天后宫里的仙君仙娥有些关系……她可能是怕露出马脚，过个数十年，百十来年，就把人换回去，这些人不是还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就是已经不在天界了……总之，就是她从来没有停止过监视我和化烟。”

　　夜幕降临，明月东升，岸上灯火辉煌，人声喧闹，画舫内却静的出奇，临皋平淡的语气听得人心里发寒。

　　“姝瑶呢？”玄燏道。

　　越泽道：“她……变化有些骇人，前一阵子只是五官没了，这两日，连皮肤都开始脱落了……人倒是清醒，我们一说找到了雪卉，她的情绪也有起伏，就是姝瑶无疑，但是……她似乎不太愿意见她母亲……雪卉我们昨日也找到了，一直在齐天山里。”

　　清无垂首，依照临皋、越泽之言，汐若应是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人，她知道自己没有死，监视她、暗算她……如此，会不会是汐若利用她和姝瑶当年的恩怨使她们相互残杀，而自己坐观虎斗？而姝瑶是为了假扮化烟来谋得玄燏青睐，她这个假的必然会想方设法杀了她这个真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如此说来，这二人都想让自己死，或者说，不想让她活着，所以，她的魂魄极有可能就在她们二人手中。但是，这两个人认识吗？

　　“你堕魔的事情，天界有人晓得吗？”清无扭头看向玄燏。

　　玄燏垂目道：“没有。”

　　天界上除了汐若之外，看来无人晓得玄燏堕魔，那么姝瑶这个人，应该只有汐若一人晓得了。

　　清无接着道：“泉音用姝瑶的物件做相思引，那么，汐若和姝瑶暗中是否会有勾结？”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是汐若在她身边安插泉音，真正的姝瑶把贴身物品交给泉音做相思引。一旦她深信自己是姝瑶，那么假扮化烟的姝瑶就会用报仇做借口堂而皇之地杀了她。如此一来，玄燏不会怀疑她的所作所为，而汐若，无须自己动手就解决了化烟，汐若只要等待，有一天玄燏必然会发现“化烟”的真面目，杀了假扮化烟的姝瑶。而汐若只用坐收渔利。

　　汐若可真是下了一手好棋。

　　“姝瑶怎么说？”玄燏对越泽道。

　　越泽摇摇头，“她坚持要见神君你。”

　　“我看，”煦尧对玄燏道，“你还是去见见她。”

　　“是，我也正有此意。”玄燏对清无道，“明日我和他们上天去见她……”

　　“我和你一起去。”清无明白他的意思，立马打断他，“我要亲自见见她。”

　　玄燏本不愿冒险带她去天上，可是仔细一想还是应了她。

　　后半夜飘起了雪花，他们乘的画舫飘到了湖中心，云遮雾绕，月色朦胧，百姓在湖边放飞的祈福天灯悠悠荡荡升入高空，灿如星辰。

　　玄燏在她身上披上狐裘，从背后抱紧她。

　　“汐若……真的很喜欢你么……”清无淡淡道。喜欢他喜欢到这般地步，监视她一个小仙子七百多年，设下这样大一个局，就为了让她和姝瑶自相残杀，两个情敌，死掉任何一个都对她有利。

　　玄燏摇头道：“汐若只是被天后娇纵惯了，我之前以为她不过是小孩子心性，没想到她能做出这些事。”

　　“其实想一想，她还算有些底线的，明明知道你堕魔，却没有禀告天帝，好让你少受些苦。”

　　玄燏却没有回答，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第二日一早，玄燏、清无、临皋、越泽四人就上了天界，玄燏给清无施了障眼法，让她看起来就是个平淡无奇的仙娥。

　　姝瑶关在天上一座镇压妖魔的地牢里，地牢十八层，她在最深的那层。还没踏进牢房门，远远就闻到了血腥味。

　　“她的样貌可能有一些可怖……”越泽在进门前，悄声道。

　　玄燏颔首，拉着清无抬脚进去了。

　　越泽的话没有错，姝瑶这个样子确实可怖。地牢里昏暗的黄线下，她原本雪白的肌肤全部脱落，只剩一身血色模糊的裸肉，面上原先鼻子眼睛的的地方是三个黑漆漆的窟窿。听见他们的动静，也没有什么反应，呆滞地坐卧在墙角。

　　“姝瑶，你眼前是玄燏神君。”越泽道。

　　木头一般的人仿佛突然有了生气，慌忙地扶着墙壁起身，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她走了两步就被牵制住，再也走不动了，趔趄着跌坐在原地。

　　“听说，你坚持要见我？”玄燏旋身坐在一旁石座上，沉声说道。威严凛然的样子又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的天神。

　　“……穷炙，”姝瑶哽咽道，“你终于来看我了……”如果她还有眼睛的话，应该很凄切动人吧。“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若是你早一些来，我还很漂亮……”随着她的嘴巴翁动，豆大的血珠子从黑漆漆的眼眶流下来。

　　“说说吧，我给你辩解的机会，为什么要伪装成烟儿，为什么坤夷会用你做引子，引我去魔界。”玄燏道。

　　姝瑶垂下头，失落道：“果然，你心里只有炎焱……你是何时认出我不是她的？是因为我刺了她一剑吗？”

　　“第一眼，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玄燏道。

　　清无听了，心下一动。

　　姝瑶不可置信道：“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用了十多年才换了一副皮囊，模仿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修炼她的火行术……一眼，你就用了一眼……怎么可能……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来的？”

　　玄燏垂目道：“你说的对，是很像，就连她哭的样子，你都学的很像。可是赝品做的再像，总会和真品有差别。”

　　姝瑶自嘲一笑，道：“原来我所有的计划都败在低估了你……”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坦然道：“是，坤夷是用我做引子，我要你，坤夷为了就碧萱要赤炎火海，我们都是为了心爱之人才这样做的……”

　　“东崖的结界你是如何打开的？”玄燏道。

　　姝瑶淡淡道：“用炎焱的那块火玉，里面有她的血，当年她死了，火玉遗落在了魔界，我碰巧遇到了。”

　　“坤夷领兵上赤炎山的时候，你也在？”

　　姝瑶点头，“坤夷的计划是领兵攻山，我是他的必杀技，你见了变成化烟的我，必然会撤兵，只是他没想到赤炎火海竟然复燃了。慌忙之下，他就跑了。”

　　“浮海里呢？坤夷本来的计划是什么？”

　　“……坤夷虽然阴险，却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你们给他了赤炎火海，他就会交出我……若是你们不交东西，那就等到月圆之日，那时海水大涨，他的法力最强，他本打算要囚禁你的。可是让你们捷足先登了……当然，坤夷也低估了你的法力，一个人对付他整个魔宫，竟然可以开地引火，他没有想到这些……”

　　“所以，坤夷落败，要揭开你的真面目之时，你就杀了他？”清无突然说道。

　　“炎焱？”姝瑶目色一变，诧异道，“原来你也在……我该叫你什么？炎焱？清无仙子？还是……化烟？”

　　“叫什么不重要，是谁才重要。”清无冷声道，“坤夷魔君应该帮你不少吧？就连你这鼻子眼睛也有坤夷的功劳吧？你却这样杀了他。”清无仍然记得水下魔宫那个没有眼睛的姑娘，长得那般美，就因为姝瑶的一己之私没了眼睛。

　　“……只要他一句话就全完了……我的计划，我的努力、心血，全都没了……”

　　清无讥讽一笑，道：“就算玄燏当时没有看清真相，总有一天他会看清你，那时候，你认为玄燏不会杀了你吗？你杀了我，他再杀了你，汐若就再也没有对手，你这是白白给人做棋子！”

　　姝瑶怔怔道：“什么棋子？……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天界水神汐若，你认识吧？”清无道。

　　“……我不认识。”

　　清无看了她半天，语气却不像在扯谎。“那你如何知道我是化烟？为何汐若会有你的东西？”

　　姝瑶沉默了一会，哀声道：“……那日你三次问剑，你说你是姝瑶，我很奇怪，但是你是谁都无所谓了，只要杀了你便可绝了后患，但是临皋偏偏让你跑了……后来，你自己找上门来，我自然要杀了你……化成玄燏的样子杀你，看你一脸震惊的样子真是……爽……可是玄燏进门，他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只抱着你……他那个样子，我之前就见过一次，永生永世都忘不了……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过来你才是真正的化烟……至于汐若是谁，她为什么有我的东西，你不如自己去问她……”

　　清无静默不语，难道她真的想错了？若姝瑶所言为真，她并不认识汐若，所以一直都是汐若在背后操纵一切？汐若知道玄燏堕魔的事，了解姝瑶，有姝瑶的物件倒也说的通，如此，那就是汐若找到了姝瑶的物件做相思引迷惑她，而她在假化烟面前承认自己是姝瑶，假化烟害怕事情败露，当然会杀了她灭口，而假以时日，假化烟终有一天会在玄燏面前露出真面目，那时，她早已死了，姝瑶也活不了。她坐观虎斗，动一动手脚，轻易地灭掉了她们二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汐若的城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她一个女子，居然布下这样一个局，耍得姝瑶这般聪慧的女子团团转，临死了都不知自己当了别人的棋子。

　　“你当真不认识这位水神汐若么？”

　　姝瑶苦笑道：“玄燏找到了你，我这辈子也没什么念想了……为什么还要骗你？”

　　“那你是如何知道玄燏没有记忆的事？”

　　“玄燏这样的天神，你随便找一个小仙都能探点东西出来……坤夷确实帮了我很多，他捉的仙君告诉了我许多关于玄燏的事……”

　　看来，汐若真的与此事无关。清无悠悠地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道：“我们找到了你的母亲雪卉，她在齐天山等了你两千多年，你想见她吗？”

　　姝瑶却决然道：“……我和她没什么可说的。”

　　“你为什么这么恨她？”清无道。

　　姝瑶冷笑，“如果你本是一个天神，却因为自己母亲没了父亲，还不能做神仙，你会不恨她吗？……说到这个，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

　　清无道：“因为玄燏？”

　　“因为你不配！”姝瑶厉声道，“因为你是只妖孽，穷炙是天神，妖孽妄想和天神结合，你配不上他！”

　　“那你就配了？”玄燏动了气，厉声呵斥道。

　　姝瑶顿时哭了出来，声音歇斯底里，“可我至少出身就是仙神！……她喜欢穿红衣，我也爱穿红衣，她会用火，我也可以学！我姝瑶长相、才情哪一点比不上她！？可你，可你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我……凭什么？我一个半神还比不上一个妖孽么！？要是没有她，你就是我的！我姝瑶的！”说着，就要挣开锁链向她二人而来，锁链被她拽的哗啦啦响，没了皮肤的人此时狰狞地像厉鬼，“炎焱，我告诉你！我得不到他，你也别想得到！”

　　清无闭上眼睛，缓缓沉了一口气，道：“姝瑶姑娘，爱这件事，你活了两辈子都没有搞明白……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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