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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回归


  小乡儿在城里闹够了想回斜阳谷,可是扇子还有一些没卖完。她早上信誓旦旦说一定会大卖,可是天气太热,大家都躲在家里不出来,街上根本没几个人。八贵的小铺子里青蒲替她打着扇子,她看青蒲也热得大汗淋漓,便拿了把扇子替她打风:“嬷嬷,你给我扇、我给你扇,咱们俩都凉快。”

  “小小姐坐着就好,嬷嬷不热。”

  乡儿拿手捂住她的嘴:“嬷嬷,记着,出来了我就是公子!”

  青蒲笑着连声道好,小小姐长的像公子,性格却像极了夫人,直率又有点机灵古怪,每天上蹿下跳和夫人当初在沁芳苑时一个样子。她还记得夫人第一次醒来时的情景,那时华佗要替她医失忆之症,她抱着头连声称不,还说失忆很好,后来让她喝药,她能绕着院子跑三圈才喝。

  乡儿听对面那家茶楼时时传来喝彩声,一时起了兴致,吵着闹着要去玩,青蒲只有让石头陪她去。乡儿蹦蹦跳跳跳进茶楼,石头给她找了个靠前点的位子。只听得台上说书的正讲着娥皇女英的故事,下面有人不时拍手称好。乡儿虽然不喜欢那人说的故事,却也是个很好的听众,直到说书一拍惊案,她才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来。

  “你这故事说不通。”

  众人见这小公子明眸善睐甚是可爱,便笑问她:“怎么说不通呢?”

  “一个男人只有一颗心,给了娥皇又怎么给女英?帝舜既然是个顶好顶有格调的人,怎么能既娶娥皇又娶女英呢?”

  说书的展眉笑了:“你个小娃娃有趣的紧,男人的心是用来装东西的,越是干大事的人越能容纳百川,怎么能说赠与娥皇或者女英呢?”

  “可是娘亲说了,一个真正有格调的男人是不会三妻四妾的!由此看来,帝舜也并非什么英雄。”

  “难道你长大了就只娶一个媳妇?”

  “我当然只、娶一个媳妇儿。”还好她机灵,差点就说漏嘴了。

  此话一出,满堂大笑,人们只觉得这个小娃娃可爱得紧。乡儿却被他们笑得不好意思,尤其是当着石头的面说只娶一个媳妇,只怕石头就快憋不住笑了,赶紧拉着他出去。

  走至门外,里面还是笑声一片,石头也终于憋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小公子只娶一个媳妇,哈哈哈。”

  这时里面走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本是哈哈笑着出来,见乡儿羞恼的眼神,伸手掩了嘴打了个哈欠:“四顺,这天够热的啊!”

  “可不是,让您等太阳阴了再出来,您偏不听。”

  乡儿见他装作有意无意的样子,其实一双眼睛却时时瞟着他,想到娘亲说过图谋不轨的人就是这样子,便先一步往回走。石头脸上笑意仍存,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乡儿前脚踏进八贵的铺子,少年后脚就跟进来,还称道:“好巧好巧,你也来买扇子?”

  “我不是买扇子的,我是卖扇子的。”

  “那刚好,你卖我买,买卖买卖,生意可不就是这么来的嘛!”说着拿起一柄画扇,“《在水一方》,好字好画!洛公子是你什么人?”

  八贵只觉得这个小公子似乎和小乡儿相熟,正想着该如何解释乡儿和洛公子的关系,机灵古怪地乡儿就不客气地问:“你是买呢还是不买呢?”

  “买,这些我都要了。”

  “你用的了这么多?”

  “王家兄弟,刘兄张兄,还有书院里的先生同窗,这些恐怕还不够呢!”

  土豪就是土豪,出手阔绰啊!乡儿虽然不太待见他,但是有生意可做她才不会和钱较劲,忙对八贵石头道:“赶紧替他包起来,我去后面歇息了。”

  乡儿溜得快,少年还没来得及问她名字,她就小胳膊小腿踱进里间。

  本以为纸扇会滞销,现在这么快就卖完了,太阳偏西后石头就驱车送青蒲乡儿回斜阳谷,八贵继续留在他的小铺子卖包子。被公子赶出府后他听了芝若的建议去找夫人,幸得夫人帮助,帮他在城里佃了这间小铺子,现在做起买卖地位是低点,但是比司空府自由多了,有空还可以回家看看。

  林洛不会轻易结交朋友,一旦是朋友,她必定竭尽所能地帮助,八贵和石头算不上朋友,却是真心待她。他们因她遭难,她当然不会置之不顾。

  八贵有一手好厨艺,可惜是个粗心懒散的人,做点小本生意还可以,开饭馆只怕没这个能力,所以林洛帮他租了间小铺子,一面卖包子一面替她卖卖扇子。石头年轻且有力,留在身边做点粗活,免得她和青蒲连吃饭的水都要抬半天。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平平静静地过下去,谁知道她的《山色清空图》系列才送往八贵的铺子,芝若就带着几个手下来敲门。

  林洛见这阵势只怕是要逮她回去,曹丕不是都忘了她吗?难道两年过去他又忽然想起她了?石头不在她们三个不可能硬碰硬,早知道造房子时她应该挖个大点的地洞,不仅能藏下她的木盒,还要能藏下三个人。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芝若拿剑轻轻松松就拆了她的院门,然后带领那几个手下扑通通跪在她门前。

  “夫人,求求您救救公子吧?”

  小乡儿忍不住问:“爹爹怎么了?”林洛心里也很好奇,曹丕还能怎么样?这是不是他的计谋,可是万一是真的遭遇什么不测呢?心里一番纠结,她终于打开门走到院子里。

  “他怎么了?”

  “公子被司徒赵韫举荐,丞相却认为公子没有真才实学,能得赵韫举荐是他结党营私的结果。眼下贬他为文学援,令他在家闭门思过。”

  “思过就思过,何来救命一说?”以她对曹丕的了解,这厮脸皮厚比城墙,不会因为被罚思过就寻死觅活。

  “夫人说的轻松,文学援是个小小的虚职,丞相还让公子在家思过,又不言明何时可以出门,这相当于变相软禁。可见这次丞相是真的生气了。”

  对于胸有韬略心怀大志的曹丕来说,软禁在家的确是极大的处罚了,可是还不至于寻死觅活吧?“不就是软禁了嘛!好吃好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日他定会东山再起。”历史细节她不清楚,但是结果很明确,三国魏就是他一手创立的。

  芝若这时站起来:“你确实有点没心没肺,公子似乎因此事受到不少打击。我在许都收到箭竹的信立刻就想到了你,只有你能唤醒他的斗志。他现在日日将自己锁在房里,长歌当哭、饮酒无度。”

  这样的曹丕还真是想想不到,他便是再多气闷也总是闷在心里,顶多和她牢骚两句。

  芝若见她无动于衷,便道:“我若是告诉你,丞相几乎剥夺了公子对叡儿的抚养权呢?”

  “什么?”

  “之前丞相还只是常常让叡儿陪陪他,自赵韫一事后,丞相直接将叡儿接走,还说公子不配抚养这样的智子。”

  两年不见,曹操和曹丕的父子关系已经演变成这样了吗?难怪曹丕会如此颓废,不配养自己的儿子,这话任谁听了都会愤怒的,更何况是曹操亲口说出来了,难怪他会崩溃。

  她可以不管曹丕,却容不得曹操来抚养叡儿,万一叡儿没和他学着好的,反而把他夺人妻的癖好学来可就不好了。

  林洛当下打定主意,不管会面对什么,她必须回一趟司空府——不,应该是去一趟邺宫。她让青蒲和乡儿留下,自己和芝若策马回城。

  芝若见她留下青蒲和乡儿,行李也不收拾,猜到她此行只为叡儿。可叹公子难得对她那般情深,却不想她竟然这般决绝。

  两年前的事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谁的错,她错就错在不该让夫人看到了那封信,为此她自责过也试图弥补过,谁知道夫人看了她的信还是没能回心转意,毅然决然地留在山里清修。

  夫人或许因公子打她害得孩子没了的事寒心,又或许依旧不相信公子和曹冲的死无关,总之她应该是怨极了公子,否则不会忍心抛下年幼的叡儿留在山里。

  公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原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死缠烂打用没有下限的手段把夫人拐回去,谁知道他不仅放生了夫人,甚至性情大变,一下子纳了两个小妾。

  她被遣去许都不到半年,箭竹就写了封感慨颇深的信与她。信里说公子刚搬进新居就纳了光禄大夫的女儿和徐晃的堂妹,又说两个新夫人如何体恤如何温婉,尤其是徐夫人,她将公子照顾得好好的还给他怀了个孩子。

  看到这封信时她感慨良多,想当初公子为了甄夫人可是不惜把她这个鸽网的总线人调去陪她游山玩水、放松心情。她尚且记得公子给她下达的最奇怪的命令:贴身保护她但不能让她发觉,想办法让她回心转意,直至她气消回府。

  林洛的心里同样充斥着复杂的情绪,自从听到他新婚燕尔喜得新子,她就一直避在山里,免得再听到什么让她神伤的事。如今再回府,只怕他的小儿子曹礼已经开始喊爹爹了吧!

  要让曹操放回叡儿,她是不适合出面的,毕竟她答应过曹操要在山上清修三年。眼下只有让曹丕想办法,他如此工于心计,只要愿意他应该没有办不到的事。

  两个本来心心相惜的知交好友各怀心思的一路前行,逾年未见却没一句寒暄的话。芝若策马停在一座高大的府宅前,门楣上书大公子府,门口四个守卫,看起来凶神恶煞一副不好相与的样子。

  芝若拿出令牌:“我是公子手下柏芝若。”

  四人面无表情道:“我等听命于丞相,在此看守大公子府。”

  原来不是曹丕的手下,芝若又拿出另一张令牌,林洛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就被她收回去,四个面无表情的人相视一看,眼神交流片刻,其中一人道:“放行。”

  芝若见林洛迟迟不上前,便问:“怎么,近乡情怯?怕又有一个任覃一样的悍夫人?”林洛白了她一眼,分外忐忑地走至门前,正要进去却见一人持剑飞出,亏得芝若身手敏捷替她挡下,否则只怕她连曹丕的面都见不上了,更何谈叡儿的成长大计?

  此时的箭竹一副势必杀她解恨的模样,芝若大喝:“你发什么神经!”

  “你带她来做什么?还嫌她害公子不够吗?”

  “我何时害了曹丕?”林洛觉得这罪名安的莫名其妙,要说伤害也应该是她受的伤害最大,为了他她滞留邺城失去自由,甚至于给他生儿育女,最后却落得个净身出户的下场。他娶妻生子左拥右抱之时,她却要为生计忙忙碌碌,她何曾对不起他?

  箭竹一时不查,被芝若挑了剑。芝若持剑威胁:“别胡闹!”箭竹却不买她的账,徒手拦在门前:“建安九年西山大营你刺杀丞相未遂,公子本可以将你交由丞相处置,也可以装作毫不知情置身事外,但是他却宁愿冒着被丞相怀疑的风险救下你!赈灾之时,公子舍命相救,延误军期,以至于让丞相以为他囿于男女之情,难成大事!曹冲公子之死丞相本不会胡乱猜疑,只因你向丫鬟打听出事之夜可有异动,丞相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才怀疑曹冲的死与公子有关,之后更因你一句‘华佗仓舒为何先后辞世’,丞相对公子的试探怀疑变成猜忌提防。公子才学卓著,被司徒赵韫举荐为五官中郎将,本是无可厚非之事,丞相却因此怀疑公子勾结朋党。如果不是你引起丞相对公子的猜忌,公子何至于受此构陷沦落至此?”

  芝若道:“箭竹,你胡说些什么?”

  “这些都是丞相亲口说的,公子之所以有今日,全在于她!”

  “丞相究竟和你们说了些什么?”

  “那日丞相亲临大公子府,来势汹汹,俨然有杀公子的冲动,我怕公子遇难,躲在暗室。丞相亲口说公子是不肖子孙,明知他严禁结党营私,却公然违背。还逼问公子,曹冲是不是他杀的。”

  芝若说:“曹冲确实不是公子杀的,丞相为什么如此糊涂?”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箭竹一副要把林洛生吞活剥的样子,“丞相知道她那日问丫鬟的话,也派暗卫打听到她问过公子华佗和曹冲为何先后去世,更因为她背离公子。丞相相信枕边之人最是清楚公子的密谋,可是她如同玉璧一般被公子保护着,哪里会知道公子究竟在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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