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篇3
徐之安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的跑向偏院的时候,不忌正在挽着袖子搬萝卜,空地上已经堆起了一小座整齐的萝卜山。
六月的艳阳天,太阳底下一动弹,就是一股燥热之气,都恨不得躺在树荫下一动不动。不忌却是一脸的从容,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阳光下仿佛是镀了一层柔和的金纱。
“大师哥哥好厉害。”徐之安崇拜的看着不忌,“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萝卜堆。”
容成双正坐在亭子冲着空地发呆,看见徐之安跑了过来,热情地招手喊他,“小阿宁快来,姐姐这里有点心吃。”
石桌上有两个小碟,一碟绿豆饼,一碟藕粉糖糕,都做的软糯爽口,甜而不腻,正适合做夏日小食。还有一小壶茶,正好三个小茶盏。双儿拿着茶壶,给其中一个空茶盏斟了茶,递给了阿宁。
“双姐姐,你们在做什么呀?”阿宁仰着小脸问道。
双儿擦了擦阿宁嘴角的绿豆饼屑,低了低头凑近阿宁,神秘地说道:“偷偷告诉你,我们这是在搜集‘人质’。”
“什么人质?”阿宁歪了歪脑袋,疑惑着问道,“大师哥哥搬的那些萝卜吗?萝卜怎么能是人质?”
双儿捏捏阿宁的小脸,故作深沉地说道,“我们要找一个萝卜精,萝卜精的人质当然就是萝卜啦!什么白萝卜红萝卜绿萝卜胡萝卜,把他的什么直系和旁支都抓起来,这萝卜精自然就来了。”
阿宁绷着小脸沉思了一会,这好像和自己在话本里看到的不太一样,而且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不过娘亲说大师哥哥很厉害,双姐姐应该不会诓自己吧?难道现在流行这种捉妖方式?
阿宁慢慢地接受着这个说法,然后亮晶晶的眼珠看着双儿,“双姐姐,你说的不对。”软乎乎小手指着又大了一圈的萝卜山,认真的说道,“那应该叫‘萝卜质’。”
“哈哈哈,对,阿宁说得对!”双儿被阿宁逗得大笑,蓝色的发带和柔软的青丝被轻风吹的飘扬,“没错,就是这些‘萝卜质’!有了这些‘萝卜质’,那妖怪自然就出来了。”
不忌扬起嘴角,静静地搬萝卜。
阿宁看双儿胸有成竹的样子,更加相信了‘萝卜质’捉妖的方法。阿宁抬起藕节似的小胳膊,拍了拍双儿的肩膀,“那双姐姐你们一定要加油呀。”
阿宁说,他来偏院,还想顺便拔点草,喂小动物吃。双儿听了,立马就喊不忌去帮忙。
偏院花圃里的草,鲜嫩多汁,看着就好吃。双儿想,如果自己是个兔子、山羊什么的,一定也很喜欢。
不忌把手里的萝卜堆好,去问仆役借了个小篮子,静静地拔草。
阿宁吃着点心喝着茶,又听了一堆双儿讲的奇闻轶事,两条小腿在石凳上晃着,笑的见眉不见眼的,临走拿着不忌帮忙拔好一篮青草,心满意足的走了。
不忌坐在石凳上,接过双儿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倒是很会哄孩子。”不忌又指着萝卜山问道,“怎么样,我这堆萝卜还可以吧?”
“不错不错,阿宁方才不是夸过你了么。”双儿笑嘻嘻的掐了一个诀,把剩下的萝卜整齐码在不忌堆好的萝卜山旁边。那大小高度堪堪到萝卜山的一半,小小的一堆,依偎在那里。双儿看着一大一小两堆“萝卜质”,满意的点点头。
“大师哥哥可比我勤快得多,一有机会就要亲自动手锻炼筋骨。我可是懒得很,就只能动动嘴皮子,哄着小孩子玩了。再说了,我那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算不得胡说八道。”双儿用手指勾了一绺头发,在指尖绕着。“那妖修来不来,这萝卜作用重大。”
不忌失笑,“道理全在你那里。”说着摸了摸双儿的头,“自己也跟个孩子似的。”
大动干戈地搬这么多的萝卜当然不是做什么“萝卜质”。
昨天晚些时候,双儿和不忌去找过阿宁,阿宁盘着小腿坐在床上,一脸懵懂的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阿宁说,那日自己不过和平常一样在床上睡觉,做了一个绵长的梦,醒来已经记不清梦见什么了,只是觉得是个美梦。等自己醒过来,才被告知已经过了十日了。据徐夫人和徐家的仆役说,阿宁也从未出过远门,什么山林邂逅精怪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两个人合计了一下,一个妖修直奔着一个没见过自己的七岁娃娃来了,还巴巴地把自己的妖丹剖给了人家。这是什么精神?千里送妖丹,礼这么重,那情义就更是重了。两个人之间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契文。那真相可能就只有一个,契文生生不息,这件事是阿宁前世招惹的孽缘。那妖修是个有情义的,妖丹又在阿宁的身上,肯定走不了多远。
于是双儿沉思了一会,定下了一个萝卜作战计划。
双儿和不忌到处搜罗萝卜,上到柳城菜市场,下到徐府后厨房,都知道有个大师,神通广大,治好了徐家小少爷,但是现在还需要很多的萝卜做药引,才能让小少爷痊愈。奇奇怪怪的话题,传起来的速度总是最快的,一传十,十传百。
这些萝卜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快速的散播消息。尽管口耳相传的过程中,信息会失真,但是只要保证“徐之安”和“萝卜”这两个关键就好。他们要让那个妖修知道的是,阿宁现在已经醒了,帮阿宁的人就是找萝卜的人,而那个人看到了他的妖印,正在找他,只有他,才能真正帮阿宁。一个没有妖丹的妖修,要找起来谈何容易,不如就这样把消息散出去,等着他找上门。
夜里,不忌在萝卜堆旁边打坐。双儿看着静默男人,思绪万千。她喜欢他这时柔和的模样,纤尘不染,让她想到曾经他们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彼时年少,不识愁滋味,没有那么多要担的责任,也没有那么多难以抉择的取舍。双儿又怕极了他哪一天,突然就这样,然后,一直这样,成为发着光的佛,大慈大悲,泛爱众生,再也不会为她起一点波澜。
双儿撇开眼,抽出手中细长的佩剑,在一旁练剑。
名剑止水,昆吾将出,秋水不流,深雪饮寒。名剑谱十八。
容成世家,云舒剑法。日有盈仄,云无退时。剑修三大家之一,剑法亲传。
然而,再利的的剑锋,再精妙的剑法,碎的了星辰,却斩不断情思。手中的剑不应该被这样拿起。双儿停了下来,仰着头看了看月亮,然后走到不忌的身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第二天早上,双儿在院子里看到了阿宁,他正蹲在那棵枯黄的梨花树下,旁边是个盛水的小木桶。阿宁拿着水瓢,在给梨树浇水。小孩子手腕没什么力气,水瓢一倾斜,洒到了阿宁的鞋子上。阿宁站起来,苦着小脸,懊恼的跺了跺脚。一会又继续蹲下,接着浇水。他是想浇完水再去换鞋子。
双儿走过去,蹲在阿宁对面。
“小阿宁,做什么呢?”
“双姐姐。”阿宁扬起小脸,甜甜一笑,“我在给梨花树浇水。阿嬷说过,从前有一次,阿嬷都以为这树枯死了,结果第二天,这树又抽了新芽。我想这树可能是又生病了,说不定过几天又能长出新芽。我要给它喂饱水,这样才能有力气发芽。”
双儿捏了一下阿宁的小脸,这是个善良可爱的孩子。
双儿把胳膊叠在膝盖上,撑着脑袋,呆呆地看着阿宁浇水。然后,像是慢慢想到了什么,双儿眼睛一亮,抬起了头,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阿宁,关于这棵树,阿嬷还跟你说了什么?”双儿问道。
“阿嬷说,这棵树已经有好些年了。阿嬷小的时候,我们家太爷爷才带着她搬来柳城,那时候这树就在这里,就是这个样子。听说这树年岁久了,长得又好看,说不定是个有灵性的,太爷爷就没砍,修府的时候留了下来。”阿宁的小手轻轻摸着枯黄干裂的树皮,又说道,“上次梨树枯了,太爷爷本打算第二天便叫仆役砍了,种些别的上去。然后阿嬷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穿白衣服的仙女,站在树底下,施了个法,还悄悄告诉她不要说出去。第二天,梨树就抽了新芽。”
“阿宁浇水,是等仙女来施法吗?”双儿问。
“仙女可能很忙,不知道多久才能来给梨树治病。我只是在做我能够为它做的事,希望它能等到仙女。”阿宁真诚的说道。
双儿摸了摸阿宁的头,接过水瓢,舀了一瓢水,浇在梨树周围的土地上。
原来那妖修并不是针对徐家,他只是在守着这一棵梨树,等着一个在梨树下赴约的人。
阿宁浇完水,回到屋里换衣服。
“小白又在睡懒觉。”阿宁看着床上一小团毛茸茸的白球,小声说着。
轻手轻脚地换完衣服,阿宁走到床边,摸了摸小毛团。软绵绵的,手感很好。
于是,阿宁心满意足拿起小篮子,去给小毛团准备食物——偏院的嫩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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