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三十五章、恶人告状(下)
虽然两面各有其辞;但是听到这里,孰是孰非,东明帝心下已经明白几分,对二儿子所说的话也已经没了把握。
“儿臣启禀父皇!国库下拨的修筑洪安桥的银两,早在洪安桥被炸当日,安抚受难者及其家属时,就已经全部用完,还望父皇明察!”朱沐峰跪在一旁,看着朱沐祥无冤喊冤的样子,实在可笑,他理智淡然地继续说道,“既然二弟叫屈,父皇不如派人到京兆府,押来黑市的小贩和他们交易的官银,到时候一问便知。”
东明帝点了点头,让李公公派两个人去办。
京兆府尹眼看着,事情已经到了“非白即黑”的地步,他就算再不敢得罪朱沐祥,此时也一定要先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小心翼翼地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废旧的火折,正色说道:“启禀皇上!微臣还查到一个至关重要的证据,请皇上过目!”
“呈上来!”
李公公小心地将那支火折的残骸,递给东明帝。
东明帝细细一看,他看见了手中这支火折的特别之处——在它的下半部盖着“皇家专贡”的宫印。
“启禀皇上!洪安桥被炸的那刻,当时值班的衙役,正在河边树林的东侧巡逻;天色漆黑,远远地他们借着漫天火光,只看见那些歹人炸完桥后,慌乱之中是从树林的西侧逃跑的。后来,下官进入西侧的树林极力排查,终于发现了这支火折。”
“大胆京兆府尹,你休想蒙蔽视听!一支小小的火折能说明什么?”朱沐祥气急败坏地吼道。堂堂逸圣皇子顿时没了形迹,那跋扈的样子不堪入目。
“看逸圣皇子的反应,您应该是认识这支火折?”京兆府尹的语气恭敬不乱。
“这……”朱沐祥一时之间无语。
“皇上!想必您也知道,这是罕见的紫罗兰香味火折。这支火折上面不仅有‘皇家专贡’的宫印,还是从鲜卑族进贡来的;此火折在燃烧时,会散发出好闻的紫罗兰香气,令人心醉神往,是鲜卑族当地独有的珍物。众所周知,恭妃娘娘来自鲜卑族,不喜欢我们中原火折燃烧时的硫硝味;因此皇上特地恩准,鲜卑族每半年向宫中进贡一次,这种紫罗兰香味火折,专供瑶华宫和聚禄殿每晚点灯使用。”
“确有此事!”
“报——!启禀皇上,犯人已经带到!”一名侍卫前来通报。随后,又几名侍卫将官银和□□商贩押上殿来。
看着人证物证具在,事情已经再明白不过。东明帝懒得再查,他直接对朱沐祥质问道:“说!这件事情恭妃知不知情?”
“回父皇,母妃……母妃不知!都是下人们在擅自行动,已经被儿臣处决了……,呜……呜……”朱沐祥一时之间干打雷不下雨,在他父皇的面前装起可怜来。
“下人擅自行动?哪个下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连朕下令修建的桥也敢去炸?分明是你们当主子的不修德行,整日里只知道争宠善妒!”东明帝大发雷霆,“李公公,传朕旨意!自即日起,逸圣皇子闭门思过三个月,罚抄佛经三百遍,以慰洪安桥遇难的百姓,聚禄殿停发月俸半年;另外,恭妃教子无方,瑶华宫罚俸三个月!”
“是,奴才遵命!”
东明帝的心情非常不好,脸色难看极了。
京兆府尹和朱沐峰还跪在地上。
本来京兆府尹查案有功,是应该要受赏的。但是,此时他并不乞求赏赐,只希望皇上能赐他一道恩旨,保他全家平安无事。
听着东明帝许久没有下文,京兆府尹悄悄抬了抬头。他用极短的一瞬间,仰望了东明帝一眼,然后连忙收回目光,继续低下头去——他看到,高高在上的东明帝正在走神。
俄而。东明帝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他好像已经忘了,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京兆府尹,又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朱沐峰。
朱沐峰非常明白,此时京兆府尹心中的所念所想;但是无论他站在什么角度,都没有办法,替京兆府尹向父皇讨要“预防逸圣皇子行凶报复”的恩旨。轻则,他会被人说成诬蔑;重则,他会被人说成构陷。
朱沐峰用肯定的目光回望京兆府尹,示意他,现在可以向父皇讨要恩旨。
“皇上,微臣有一事请奏!”京兆府尹鼓足了勇气开口。
“说吧。”东明帝显得有气无力。
“微臣冒死进谏,本是职责所在,不敢向皇上讨要任何恩赏;逢此多事之秋,臣位卑命贱,亦死不足惜!但是,臣斗胆恳求皇上能够赐一道恩旨,保臣的家人平安度日;臣虽万死,不足以谢皇恩浩荡!”
“嗯,朕明白你的的苦衷了。”东明帝回过神来,吩咐道,“逸圣皇子听旨!”
“儿臣恭听父皇圣训!”
“京兆府尹全家若有任何意外闪失,朕唯你和恭妃是问!”
“儿臣谨遵父皇圣训!”
“都退下吧!朕有些乏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儿臣、臣告退!”
这一场恶人先告状的闹剧,终于结束。
在京兆府尹的心中,对睿王爷的敬重又多了几分。
朱沐峰已经乘轿回府。
他半躺在红木雕花镶玉的短榻上,背倚水绿色绸缎躺枕,身上盖着金丝绒织就的薄衾;这一切使他原本白皙英俊的面庞,更显得正气高贵。
虽然朱沐峰的双膝,由于在御书房中久跪,现在已经疼得微微颤栗。但是他嘴角噙笑,表情如春风化雨般温柔,仿佛从未经历过什么磨难;他的眼神清澈而有力,如山泉一般水润,如太阳一般热烈。
楚芳泽栖坐在短榻旁,轻轻地给朱沐峰揉捏膝盖。
朱沐峰的心中十分不安,他生怕亏待了芳泽,柔声说道:“已经不那么疼了,休息一会儿吧。”
芳泽抬起头,注视着朱沐峰;她觉得短榻上的男子阳光、儒雅、刚劲、温柔。一时之间,芳泽感恩和钦佩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朱沐峰试着去解读芳泽注视的目光,他看着她长长的如蝶翼一样的睫毛,从心底里喜欢。他已经忘却了腿上的疼痛,伸出强有力的手臂,一把将出尘脱俗的璧人拽到怀里来;他闻着她耳鬓的发香,如熏如醉。
芳泽害羞地浅浅低头。
……
云生听说自家王爷已经回来,一时高兴,端着药碗闯进门来。
芳泽见云生进来,连忙从短榻上站起。
朱沐峰也瞬间敛了迷醉的目光,转头看向云生。
云生觉察到自己好像“破坏”了什么,愧疚地低头转身想“逃”出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紫莲跟着云生,不知所然也进来了。
紫莲看见云生局促的表情,就明白了——他们两个进来的不是时候。
二人同样地尴尬,同样地不知该进该退。
朱沐峰温和地打破僵局:“云生,把药端过来。”
“哦,是!遵……遵命!”云生觉得,自己已经紧张得不会说话了。
芳泽站在一旁,害羞地浅笑。
不一会儿,就听见正房中的主仆四人谈笑宴宴。
云生像是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环顾四周,他觉得在场的也没有外人,就直接问道:“王爷,既然您明知道红桃就是细作,为何不将她逐出府去?”
“本王留她在府中,并非妇人之仁。本王就是想,让这件事情顺其自然地解决。”
“这……”云生毕竟年纪小,听不太懂自家王爷的处世之道。
朱沐峰温柔地注视着芳泽,笑着说道:“芳泽,你可知道本王为何不处置红桃?”
“王爷是想借着二皇子安插的眼线,让他在皇上面前再多举报您几次。”
“为……为什么呀?”云生不解地问。
“二弟总是举报我府中之事,一次两次或许巧合,次数多了父皇会怎么想?父皇难道看不出他在我府中安插了细作吗?”
“那又怎样?”云生就是觉得,皇上不会护着他家王爷。
“你可知,父皇冷落了我八年,为何又要突然召我进宫?”
“是为了制衡二皇子的势力。“云生这次倒是说对了。
“这说明什么呢?”
“……。”云生想了半天,不知如何作答。他还没有办法看透,当今圣上的心思。
朱沐峰看着云生有趣的样子,温柔地和芳泽对视了一眼,取笑他道:“以后要多跟你楚姐姐学习,聪明一些。紫莲!晚饭多给他加几个鸡心吃,好好长长心眼!”
云生被朱沐峰捉挟的有些局促,他不好意思地看向楚芳泽。
芳泽笑着说道:“皇上既然想要制衡二皇子的势力,就说明二皇子在朝中拉拢党羽、在外炫耀军功的做法,已经深深地让皇上感到不满,甚至是忌惮。”
“对,就是这样!”朱沐峰庆幸自己遇到了知音人,“如今朝中势力三分,父皇、二弟、皇叔,三人手中各有权臣。父皇一来害怕皇叔与祥儿合伙,二来害怕祥儿逼宫篡位,这才在无奈之中召我入朝听政。”
“可是,皇上不是一直都十分宠爱逸圣皇子吗?”
“父皇虽然宠爱祥儿,但是祥儿不知收敛,居然这么急着在我府中安插眼线,父皇知道后,一定会认为祥儿已经打定主意想要这个皇位;这对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父皇来说,虽然暂时不至于构成威胁,但却是心中大忌,父皇一定会用尽全力压制祥儿、防范祥儿。……这就是天家父子之间的关系,不管看起来有多么亲近,永远不会真正的放下防备,没有嫌隙。”
“可是,如果红桃真的告诉了逸圣皇子,什么至关重要的消息,那该怎么办?”
“不会。你楚姐姐已经做好了全面的布防,红桃所放出的信鸽,无一不被她拦了下来;不但不会走漏重要的消息,我还可以借着红桃放出的信鸽,告诉逸圣皇子一些我想让他知道的消息。而且,我换过的消息,不一定都是属实的。”
“楚姐姐好厉害!”云生满脸钦佩的表情。
朱沐峰嘴角上扬,自信地说道:“退一步讲。就算真的走漏了什么消息,我毕竟也是个皇子,没有那么容易倒台;虽然父皇至今不得意我,但是他也不想跟我闹得太僵。自从他宣我入朝听政的那一刻起,我想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强迫他自己试着慢慢地接纳我、甚至扶植毫无党羽的我;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制衡住拥兵善武的逸圣皇子。只是……这一切恩待的到来,还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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