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吴静指了指旁边的小姚，“跟着她出来办事情。”
周先河看了看小姚，点了点头问，“办完了？”
吴静和小姚点了点头。
周先河看了看时间，“也快下班了啊，小姚你们公司的车子还在外面吗？”
“不在了。”小姚说，“我们待会准备直接打车回家了。”
“哦...”周先河说，“那吴静你等我一会吧，我一会也下班了，到时候我送你。”
吴静想说‘不用麻烦，我跟着小姚一起打车就行’，可还没说出口，小姚就先向她摆摆手，“吴静，那我先走了，拜拜，明天见。”
吴静：“......”
不知道明天办公室又要传什么了。
“你跟我上去吧，”周先河对她说，“我把资料放一下。”
吴静‘哦’了一声就跟着周先河走，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她竟然不知道周先河到底是个什么职务，正想问的时候，周先河在前面的一个大办公室拐了进去，吴静一抬头便看见上面的几个字‘稽查局’。
吴静突然想到小姚的那句话，‘一般往稽查局跑的单位都凶多吉少’。
“......”
“进来啊。”周先河在窗台的一张桌子边站着，“愣着干什么？”
“哦。”吴静也走了进去。
周先河让吴静先坐，自己收拾了一下包里的东西，然后又拿了一些资料出来，对着吴静说，“你先在这坐一会，我出去一下，回来就送你回家。”
“哦，好。”吴静点点头。
周先河走了，吴静坐在他的座位上，发了会呆，想到了小姚下午说的那些话，突然感到了一种权贵的意义，越是在小城市越是感觉的明显。
不一会儿，周先河回来了，他把桌上的包拎起来，两个人便一起下了楼。
“你怎么会到财务？”两个人上了车之后，周先河问她。
“我也不知道，”吴静说，“人事说，财务缺人，而且公司实行轮岗，部门间的调动很正常。”
周先河笑了笑，“轮岗一般都是一些管理层轮岗，一方面多熟悉一下公司的各部门的业务，有助于管理，另一方面也是杜绝一些□□和腐败吧，一个部门的领导当久了，就可能会很专权，底下员工和一些对接客户、供应商就会有些小动作，滋生腐败。哪有对一个新来不到半年的员工实行轮岗的。”
道理吴静也明白，但是周先河却解释的更合理，让她一丝幻想都留不住。
周先河见吴静不说话了，也知道大概说到了她的痛处，柔声问道，“那现在怎么样了？还适应吗？”
吴静点点头，“还行，只叫我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周先河点点头，“也算是一种体验吧。不说别的，以后对你跳槽也是一份经验呢。只不过...”
周先河犹豫了一会，吴静等了半天也没等他把话说完。
“哦，对了，”周先河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他转移了话题，“上周你家来的那个秦什么的，走了吗？”
吴静听到周先河提秦朔，心里开始紧张，她抿着嘴巴摇摇头。
“什么？”周先河吃惊的看着她，“没走？”
“嗯。”吴静点点头。
“还在你家？”周先河显得有些激动和难以置信，他借着一个红灯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吴静，“他想干什么？你为什么没让他走？”
“我...”吴静有些困扰的抓了抓头，“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挺随性的，我管不了他。”
“那他也不能住你家啊，这算什么？”周先河声音大了起来，“骚扰，可以报警的！”
“呃...”吴静觉出周先河有些激动，连忙安抚，“也...没那么夸张啦，好歹以前也认识，说不定，过几天，他呆腻了就走了呢。”
红灯转绿，周先河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开车，一路上没再说一句话。
车子开到了小区门口，吴静想下车但是门被锁了，周先河手搭在方向盘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开了车门，跟着吴静一起下了车。
两人立在车门口，很冷，吴静把衣服后面的帽子戴了起来。
“静，”周先河在她背后喊了她一声。
吴静回头。
“你...”周先河表情有些严肃，棉外套没穿，上衣拉链也没拉，让人感觉到有些冷漠，“你老实的告诉我，你怎么看我们两的关系的？”
吴静没想到他会在这么一个情况下问这种话。
很冷啊，大哥！
但是看到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吴静又觉得如果不在这时候真诚的把心里想法说出来，就真的如同秦朔之前指责她的那般，总结成三个字就是‘绿茶婊’。
“我记得我在回来的那天晚上，”吴静对他说，“在火车上跟你说过一些话，那时候我还比较幼稚，觉得先表态了就可以了。但是，我在真正回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我一直受着你的照顾，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只能住着合租的房子，拿着三千块钱，跟家里闹僵，继续在这个城市里苟且。我一边接受着你的帮助，一边推拒着你的感情，我感到很羞愧。但是，先河，我还是没办法说服我自己。”
北方的天，六七点就黑的透彻，街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
周先河的身体早就已经冰冷了，呼出的气体却还冒着白烟，他在这个城市呆的太久了，久到都忘记了时间。
大学毕业过了几年了？而他和她中间空白了几年？
他在心里按了暂停键，总觉得再见到她还能点继续，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早在两人远隔千里的时候，就已经按下了停止。
“好，”周先河低声说，“你回去吧。”
吴静转过身，她听到身后车门关闭、汽车发动的声音，这次她没有回头。
小区里的路灯昏暗，吴静心绪烦杂，步伐迈的也很慢。
“月下缠绵...”身后传来一个清澈又嘲讽的声音，“浪漫的很啊。”
吴静转过头，果然就看到了那个黑色羽绒服、黑色围巾、黑色帽子包裹下的黑影。
吴静不想搭理他，转过身继续走自己的路，后面的黑影长腿跨了几步就走到了她的旁边。
“还说没有在一起，”黑影慢慢的拖着步子，语气尖酸中带着刻薄，“周末黏在一起，上班、下班还黏在一起，也就差没住一块了。”
吴静握着拳头，感到一阵怒火，找不到缘由也找不到出口，气的浑身发抖，她朝他怒道，“我跟谁黏一块？跟谁住一块？你凭什么说我？你不想想现在是谁整天赖在我家不走，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呵！那难不成是我打扰到你们了？”秦朔讽刺的说。
“你...”吴静被气的说不出话，索性往家里跑了过去，边跑边小声嘀咕。
‘笨蛋、混蛋、王八蛋，你什么都不知道！ing！’
晚上，两个人都相互堵着一股气，不跟对方说话。吴静生着气，看到秦朔就跟看着空气一样当他不存在，秦朔更生气，敲敲打打差点没把电脑给拆了。房间不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个人不小心面对面站着的时候都把脸转开，看都不愿看对方一眼。
第二天一早，吴静出门上班的时候看见客厅沙发上缩着的那一团，气还未消，出门的时候‘哐当’一声，把门关的巨响。
“操！”沙发上那团物体一个惊跳，差点没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秦朔从被窝里探出个头来。
“智障啊！”他暗骂，骂完随手看了一眼手机，这下却真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
吴静到了办公室，发现小姚和几个同事看到她的眼神有些不太一样，心里隐约猜到肯定跟昨天国税局的事情有关。
她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不想理会。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故意等办公室里的人走光了才去食堂，她实在是不想拿这个事情来当头条了。
到了食堂，人满为患，公司人多一般都是分批吃饭，她错过了那个时间点只能跟着后面这批人后面排队。
排在吴静前面的应该是运营部的几个小姑娘，一个个满脸的胶原蛋白，嫩的可以掐出水，她们几个聚在一块好像在讨论哪个明星，张牙舞爪、嬉嬉笑笑的张扬着自己的美好青春，过了一会，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统一的发出了惊叹声，然后聚成一小团小声的说着什么。
吴静离她们很近，但是却实在没兴趣听，只得耐心的排在后面等着吃饭。
端着盘子环顾了一下餐厅，找到了个四周都无人的安静角落坐了下来。
饭吃到一半，对面突然坐下一个人。
吴静抬头，发现原来是林运。
对林运的印象，除了那晚上吃饭，基本上没有其他什么交集，而那晚上彼此之间也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吴静很好奇，他突然坐过来是想干什么。
“你好啊，吴静。”林运笑着跟她打招呼。
“你好。”吴静也笑了笑。
林运巴拉了几口饭，然后开始说话，“最近在财务怎么样？还适应吗？”
吴静笑着点点头，最近很多人都问她这句话。
“那就好，你是学设计的，我开始还担心你不能适应，毕竟是个新的行业。”
吴静又笑笑，心想，那真谢谢你的关心了。
“不过你能力不错，应该去哪都难不倒你。”
“不敢，”吴静摆摆手说，“说到底就是个打杂的。”
林运笑了笑，说道，“你谦虚啦，你之前都在WI公司干过，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说完，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说道WI，我突然想到，今天有个新员工来报道，好像也是WI的。”
“嗯？”吴静来了点兴趣，她期待的问他，“是谁？”
林运皱着眉想了想，“秦超？嗯，秦超，好像叫这个名。”
......
吴静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谁？”她不敢相信的问，“哪个部门的？”
林运以为她是想到以前的这位同事，有些激动，就巡视了一下食堂，然后站了起来招了招手，“秦超，过来。”
吴静机械的把头转了过去，一会就看到刚刚排在她前面的那群年轻小姑娘堆里站起来一个高个子年轻人。
除了那个冤家还能有谁？
看见秦朔慢悠悠的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吴静把头扭了过来，埋头吃饭。
林运也坐了下来，回答她的问题，“他就是秦超，之前是WI研发部的。”
他不是叫秦朔么，吴静哼了一声。
“当然啦，他本名好像不叫这个，”林运继续说，“身份证上叫什么我给忘了，但是他说他从小就叫这个名，也习惯别人叫他这个名了。”
鬼咧！你是被他骗了！吴静冷笑了声。
心里刚刚怼完，就有个黑影罩住了她。
“真巧啊，前辈，在这都能遇到你。”
吴静抬头，见秦朔笑的像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
“哎呀，你们认识啊！”林运惊讶的问。
“嗯，”秦朔说，“之前在停车场遇到过。”
吴静看了秦朔一眼，秦戏子很入戏的继续说，“当时我刚毕业，什么都不懂，吴静前辈还教会了我不少东西。”
吴静：‘......’
三个人坐在一块吃饭，吴静和秦朔似乎都故意放慢了速度，以至于到最后林运吃完先走，只留下两个人相对坐着。
秦朔收起了他那暖阳和煦的大男孩般的笑容。
也是，早上起来，两个人还在冷战呢。
“你怎么来这里了？”吴静问，“你不回WI啦？”
“那里有赵哥，怕什么。”秦朔满不在乎的回答。
“可你是他们的老大啊，赵总也由着你这样胡来？”
“所以赵哥得听我的啊。”
这什么逻辑？吴静摇摇头，继续问，“你什么时候来面试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你上班的那一天，”秦朔双手抱胸，一副很轻蔑的样子，“你们公司也太好进了吧，光说在做了几个项目、在WI工作了几年就让我回去等消息了，第二天就告诉我可以来上班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的那些项目都太牛逼，吴静心想。
“不过很有意思的是刚刚那个人事的林运在面试的时候问了一些你的事情，”秦朔凑到她面前，小声的说。
“我？什么事？”
秦朔把身子挺直，显然是想吊她的胃口，不再说下去。
“什么事啊？”吴静推他一下。
秦朔咧嘴笑一下，“以后有空再说，赶紧吃快点，一会都要上班啦。”
下午，吴静从胡小微那里得知，IT部门来了一个小帅哥，下午还去运营部给几个小姑娘装了电脑，惹的一身骚。
吴静：“......”
就知道他那张小白脸肯定会四处招蜂引蝶。
下班后上了班车，胡小微还是孜孜不倦的跟她讨论这位小帅哥的事情。
AS和WI不同，主要从事的是硬件方面，秦朔到这里来主要被安排到运维这块，但是由于业务还不熟悉，现在可能就是帮别人装装系统、修修电脑。
WI研发部的老总竟然给AS的当维修员？
吴静心里实在震撼，这也真的太大材小用了吧。
胡小微说的正起劲，突然从后面凑出一个脑袋浮在两个人的上方。
吴静和胡小微抬头便看到秦朔的一张俊脸呈现在眼前。
“你们在说我吗？”秦朔笑了笑。
胡小微唰的脸就红了，她上车就跟吴静八卦秦朔的事情，怀春的少女简直把什么形容词都给说上了，压根没想到偶像派男主角就坐在他们后面啊！
“你...”胡小微强装镇定，红着脸说，“怎么也坐班车啊？”
“是啊。”秦朔把头架在吴静的靠背上，“有班车真好啊，不用挤晚高峰了。”
“呵呵，是啊，”胡小微继续问，“那你在哪里下车啊？”
“我？”秦朔指了指他前面的吴静，“跟她一起下车。”
胡小微立马眼睛睁大看着吴静，吴静也跟着一紧张，“跟我一起下车干嘛！”
说完又立马后悔，因为她都能想到秦朔接下来的话，“因为我们住...”
“住一个小区吗？”吴静突然叫了起来，“哈哈哈，那真的太巧了啊。”
秦朔嘴巴勾起，笑的很阴险，“嗯...是很巧呢。”
吴静：“......”
这下好了，上班下班可真的都黏在一块了，而且晚上还住一块。
秦朔依然活在茶几与沙发这个块区域里，仿佛形成了一个小结界，每次吴静想去客厅拿个东西都得绕个大圈才行。
“在这样下去，我要对你进行征收房租、水电、伙食费了！”吴静掐着腰对着坐在垫子上低头打游戏的秦朔说。
秦朔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最近她的脾气变大了，以前哪敢这么趾高气扬的。不过，她这个样子倒是让他挺开心的。
“好啊，”秦朔又低下头开始玩电脑，“不过你可别乱收费，我现在工资可低了。”
吴静一皱眉，八卦道，“有多低？”
秦朔举起一只手，收起三根手指，留下大拇指和食指。
“嗯？”吴静眯着眼睛看清楚些，吞吞吐吐道，“什么...意思？两？两千？”
秦朔鄙夷的抬起头，用不可思议外加嫌弃的眼神看着她，“两千？你到底在侮辱谁？这个！”他把手往她面前伸了伸，“这个你看不懂吗？八！这是八！”
“什么！”吴静差点跳了起来，“凭什么！你一个修电脑的凭什么一个月拿八千！”
秦朔见她反应也太大了点，没好气的说，“什么修电脑的！你说话客气点啊！”
“客气不了！”吴静甩了自己手里的东西，气鼓鼓的往自己房间里走，“这太不公平了！就是拔拔网线插插电源的工作竟然拿这么多钱！”
“嗨！”秦朔也忍不了了，他呼啦站了起来朝卧室走了过去，站在门口，“什么叫拔拔网线插插电源啊！这位大姐你注意下言辞啊，那叫nology！简称IT！这个行业现在随随便便都是几十万的年薪！”
“几十万？”吴静不服气，“你说的是你爸的公司给你的工资吧！金山银山堆里出生的孩子还真不知道这真正世间的人生疾苦了，有多少人工作辛辛苦苦，加班熬夜，呕心沥血才拿个小几千块钱啊！”
“我也加班我也熬夜啊。”
“呸！你那是在打游戏！”
“我打游戏是在工作之余的休闲，你有什么立场说我啊，你呕心沥血一整天创造出来的那点价值或者说做出来的那点工作，我一个小时就做完了，还能是我的错了？”
吴静被噎的无话可说，气的在那大喘气。
秦朔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心里只觉得太可爱了，想上去揉几下，咬几口。
站了一会，秦朔说话中带着笑意，“好啦，瞧你这出息，八千块能把你气成这样，你到底每个月拿多少钱啊？”
“要你管！”吴静跑过来，‘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了。
秦朔对着门板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莫名的感到一种愉悦，引得全身的细胞都想跳舞。
吴静的工作渐渐步入正轨，外勤工作也基本上由她来跑，虽然跑的大多数还是国税局，见到周先河的次数却不多，说起来，自从他上次出差回来顺便送她回家之后，也没见到他再坐单位的班车。
因为做的大多数都是些网上申报的工作，避免不了会遇到系统崩溃、网络连接出问题的情况，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吴静也不得不给IT的打电话过来维修。
一般没多会，秦朔就会懒洋洋的晃到她的面前。
“又怎么了？” 秦朔站着俯视着她。
又？吴静白了他一眼，然后指着电脑说，“死机了！”
“关掉重启呢？”秦朔双手环抱，站着她的电脑前。
“还是这样。”
“你先试下。”
“我试过了！”吴静生气的说，“为什么你们IT的修电脑前总是这句话啊！”
秦朔盯着她看了一会，抿着嘴皱着眉，“站起来，我自己来试。”
吴静站了起来，秦朔坐在她的位子上开始倒腾。
过了一会，秦朔慢悠悠的说，“你系统要重装哎。”
“啊？”吴静凑了过去，担心的说，“那要多久啊？我今天一点要把数据报上去的。”
秦朔扭头看着她凑过来的脸，心里扑腾了一下，然后又淡定的把头转回来对着电脑，“那你晚上大概是要加班了。”
吴静皱着眉，没说话。
片刻，电脑黑屏，屏幕里倒映出他们两个的脸，秦朔稍稍偏了偏头，语气随意，“不过，没关系，有我陪你。”
说完，秦朔就回去拿了个碟片过来，继续倒腾她的电脑。而吴静则无所事事的趴在桌子边上发呆。
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很多人为了赶班车都早早的离开了，几个领导也意思的多留了半个小时，对着他们俩个说了句‘辛苦’也走了。
安静的财务室，就只剩下吴静和秦朔了。
“你知道吗？”吴静突然说话，“这是我这半年多来第一次加班。”她转过头来看着秦朔，“这里和WI和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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