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8
记忆中,他唱得很动人。柔软,令人安心。
那样狼狈的境况下,她竟然在歌声中,蜷着小睡了一会。醒来时,她透过后盖缝隙,看到了刚刚从东方弥漫出的熹微阳光。
原来就是他。
不止五成可能。而是她十分确定。
原来真的可以这么巧。
卫美辰心里,似乎有层胶质慢慢融成液体,溢到她眼眶。
这个人啊。
一个旧物可以戴许多年,一首歌可以喜欢许多年。
什么样的人呢。
《柔情蜜意》,谭思齐有关母亲的有限记忆里,这首歌经常轻轻响起。
他自己唱来,只惋惜粤语念得没有母亲地道。
唱完了,台下夸张地鼓掌。
卫美辰没跟着起哄,低着头。韩升就坐她旁边,差不多肩贴肩。
谭思齐抿抿唇,大步走到牌桌边,继续赌牌。
“不早了,一会我送你去你姑姑家。”半小时后,他趁间歇跟王韵说。
“好啊。”
“过十分钟就走?”
“行。”
谭思齐坐回牌桌边,看他们玩双人地主。刚坐下,就听得台上麦克风,清清楚楚送来一句清亮软糯的女声。
他才唱过的,《柔情蜜意》。
谭思齐蓦地抬了头。
是卫美辰。
她坐在最高的那张凳子上,双腿并拢斜支着,人侧对台下。
谭思齐看见她微倾的细致脖颈,和一群彩灯在她身上交织出的迷离光影。
同样一首歌,她唱得极好,而且咬字地道。
明明是带点柔糯的嗓音,唱出来竟还有几丝英气,音韵冷暖夹杂。
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一些。
谭思齐心里风吹过一样轻轻地晃。目光放回牌桌,又不经意地往台上那身影瞧一眼。
记忆中,母亲的咬字发音跟这差不多,只是唱得比她更柔情缱绻。
至于谁唱得更好听,他分不清。
至于她为何挑这首歌唱。只是一时兴起,还是对他的再次讥嘲?
谭思齐猜不出。
他趁捡牌,不经意地从地上捏起一只纸飞机,不经意地随手把玩。
铜版纸,摩挲在指腹间,暖腻如皮肤。
很快,谭思齐与王韵先走。告别时,韩升约他们第二天再一起玩。
谭思齐没有当即拒绝,只客气地说到时候看时间。
王韵姑姑家,距离摘星塔大概二十来分钟车程。谭思齐没开车来,他们叫了辆的士。
车很快到了,司机说其实还可以更快,只是附近出了车祸,有点小堵,所以耽搁。
果然,不一会谭思齐就透过车窗看见了大张旗鼓的警车。
他特意多打量了一眼,发现出事的是一辆旧款迈巴赫,车厢烧毁了不少。
“听说撞上护栏就出事了,肯定是车有问题。”司机随口道。
王韵也往外张望:“挺可怕的,不知道伤人没有。”
司机皱眉一笑:“已经送医院了吧。车祸这东西,车开多了,都没那么见怪了。不过坐我的车放心,我连违规都没有过。”
“我驾照才拿到半年,都不怎么敢开。”王韵坐正身子。
“胆大心细就行了。”司机爽朗道,“不过女孩子会不会无所谓,交给男人,没有男人不喜欢开车。”
谭思齐没搭腔。
第二天一早,他在自家酒店的被窝里,接到王韵电话,说韩升约去马场玩。
“你很想去?我们今天是一定要回去的。”谭思齐半坐起,黑脑袋揉在白羽绒靠枕上。
王韵显然甚是期待:“我们去玩,然后吃了午饭就回去,好不好?”
谭思齐犹豫了下:“好。”
开车和骑马,谭思齐都没兴趣。
开车还有必要学,骑马则没有。
于是他就独自坐在遮阳亭旁,拈一盆草莓,悠闲地看他们玩。
天气很好,阳光灿然,蒸腾淡淡草香。
相比于昨晚,卫美辰今天的玩兴显然高了不少。谭思齐到的时候,她已经独自跑在马场里。
他远远望去,看见她嫣红的上装,灰裤黑鞋黑头盔,枣红的大马,以及娴熟的身姿。
卫美辰也远远看了眼谭思齐。
他坐那不动,也无比显眼,黑发眼眸皆亮泽。
等王韵走过来,她停下马,低头问:“唉,小韵,你那位思齐哥不玩啊?”
王韵整理着自己的骑马装:“他不喜欢这个,是我硬拉来的呢。”
“噢。好像不太喜欢说话呀?也没什么脾气。”
“平时是这样啦,只要别人没踩线”,王韵笑着放低声音,“小时候我还喜欢过他,觉得好温柔。后来有一回,有人惹到他,他脾气好可怕的,我就不敢犯花痴了,哈。”
卫美辰捋捋马鬃毛,笑:“你们一起长大的哦?小时候他就这样?”
“不知道,我比他小嘛。”王韵也摸了摸枣红马:“不过好像思齐哥小时候犯过自闭症,后来好了,四年多前又发过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这原因——”
她抬头,看见了卫美辰的惊讶,意识到自己失了口。话猛地停住,捂住嘴,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事,我就当没听到。”卫美辰眨眨眼。
谭思齐看到韩升牵了匹黑马走向王韵。卫美辰独自抖缰跑开。
跑了一圈,枣红马再次经过他附近的时候,正好擦过韩升与王韵身边。
他们俩正一教一学,步履迟缓。
卫美辰经过时,挑衅地拎紧缰绳拍打马身。枣红大马猛然打了个响亮嘶鸣。
那俩人肩膀一抖。
她自己则微仰起头,得意地大笑出声,相当放纵。
谭思齐忽然发现,巴掌脸虽然难以端庄,但自有好处。
寻常脸型,即便是个美人,也总不太好这样大笑,因为难免会不雅观。
可是眼前这张小脸,这张樱唇,笑得这样不管不顾,却丝毫不显得夸张失态。
反而,在脸骨和五官的扩张活动里,讨巧地勾画出了一种浓艳流淌的美感。
恣肆得要命。
马场就这么玩过,他们回了青市。
这晚,谭思齐在睡梦里,再次看见了那身纵马而来的红装,和那个放肆的笑。
非常清晰,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就能抚摸得到。
但在伸手之前,他就醒了。
卧房的幽暗中,他听见钟表繁复的滴答,和自己微微急促的呼吸。
这一刻他异常清醒,又异常迷惘。
下意识地挪了挪身,探手向腰部附近的床褥摸去。竟然有一片濡湿黏腻。
*
第二天傍晚六点二十分。
走到小鱼宴那张桌前时,谭思齐脑袋里像被敲了一下。
“是你?”
他望着卫美辰那张鲜丽的脸,连脚步都微懵。
她脸上却并无惊讶。
看来,在滨市时,她就从他声音听出来了。毕竟通过电话,他的声音也算有些辨识度。
“是我呀。”她说。
谭思齐掩住惊讶与惊喜,坐下道:“那你还说自己姓陈?”
卫美辰翘尾眼盯着他,唇角一勾:“骗你玩喽。”
又是这种让人心痒的作态。
“你是不是昨天就猜出来是我?当时为什么没说?”
“不太确定喽”,她歪歪头,“而且忙着玩呢,哪有空理你。”
谭思齐笑。
点了几个招牌菜。
卫美辰从小包里,把那只木星小球拿出来:“是这个吧?”
“对。谢谢你。”谭思齐伸手想接。
她却蓦地缩了回去,勾着嘴角:“之前说什么都不要……现在不好意思,我又改主意了。”
谭思齐莫名所以。
手收回去,他揉揉眉心:“没事,我都说过了,报酬肯定还是要给的。”
“不是钱,是别的。”她双手撑起下巴,“我有一个要求。就跟我之前说的一样,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又绕回来了。真是善变。
谭思齐:“你说。”
她眼睛里仿佛缠着丝:“我要你,跟我约会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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