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弟弟
诅咒一字一句，发自内心，像是恶鬼的哀嚎，听的人不寒而栗。
惊鸿听得只觉毛骨悚然，心思还没转过来，手上便有了动作，她他的潜意识里就是绝不会让陆小凤被伤害，所以她要宫九没有伤害陆小凤的机会，所以……宫九得死！
更别说他还害陆小凤的朋友死了，虽然她从不了解那位朋友，可是他让陆小凤伤心了！光这一点就罪该万死。
于是长剑就要出鞘，一道寒光乍起，就在那绝杀的一招要出现之时。
“沙曼……”宫九轻轻的快速的吐出了一个名字，脸上依旧是那叫人看了有些毛骨悚然的笑。
惊鸿瞬间清醒，已经拔出了三分之一的剑瞬间回鞘，用剑鞘击向宫九的胸膛，将宫九打下屋顶，砰的一声狠狠摔落在院子外面的地面上。
华贵的白衣瞬间沾满泥尘，此刻也没什么贵公子的样子了，巨大的冲击和伤害让宫九吐出一口鲜血，可下一瞬他便顾不上剧烈的疼痛和不便的四肢狼狈的快速的爬了起来，顾不得整理自己，顾不得管什么形象，他施展轻功逃跑，为了活下来，这一次他连头都不会回。
“他要跑！”直到看宫九施展轻功逃跑，惊鸿惊醒过来，当下管不了那么多，惊讶恼怒的叫了一声，“不要放过他，快追！”
众人哪里肯让罪魁祸首轻而易举地跑掉，当即就像当初追着陆小凤一样追了出去，余下的也只有一些不肯追的。
惊鸿早就飞下屋顶，看了一眼也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的陆小凤，连沙曼都好像跑掉了，心中虽有疑惑，但当务之急是先追到宫九。
一只手却拦在她的面前，是陆小凤。
惊鸿一愣，难以言喻的心虚涌上心头，毕竟她刚才因为犹豫了才让宫九跑掉，陆小凤如此清楚她的实力，怎会不知道她放跑了害死他朋友的人，漂亮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急切的张口似乎要解释什么。
陆小凤却笑着对她摇了摇头，他看她的眼神一如既往，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眼神往左右还没有追出去的人看了看，示意周围有人，有些话不能说。
惊鸿瞬间紧闭着嘴巴，既有些委屈又有些羞愧，最后可怜巴巴的看着陆小凤，把陆小凤看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着她，似乎是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伸手摸了摸惊鸿的头，然后对她笑了，一个和第1次见面时一样的笑，惊鸿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场雨，就想到了那一次见面，她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忍不住也露出了笑……
一颗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树立在庭院之中，微风吹过，便传来树木稀稀疏疏的声音，惊鸿就站在树下，一片绿色的树叶从树枝上坠落，飘飘荡荡落在她的红鞋边。
现在所有人都默认他们两个人是一对，没有人会来不识相的打扰他们，都给他们空出时间空出地方，他们两个人就独占着整个小院。
“他对你说什么了？”陆小凤终于能够问出口了，他没有听见屋檐之上宫九对惊鸿说的话，但他可以看见惊鸿的神色在那句话之后变得十分为难。
惊鸿一滞，有些话有些事她仍然不想对陆小凤说，然后一种愧疚和自责就淹没了她，她没办法对做到真正的坦诚相待，她抬头看着陆小凤想要道歉，因为一时犹豫害宫九跑了，事实上在经过一小段时间的冷静之后，她发现可能自己内心潜意识里是巴不得宫九跑了。
陆小凤却笑着对她摇了摇头，他看她的眼神一如既往，“这些天来这么多事，你也累了，追出去的有那么多位大侠，想必那个宫九也逃不了多远。”
惊鸿正要摇头，说宫九的手段非比寻常，那追出去的人未必有办法，她此刻已经后悔的不行，怎么能够一时犹豫呢？露出了这片刻的破绽，哪怕原因是沙曼。
“你是不是觉得很对不起我？”陆小凤看着惊鸿凝重的神色，好似有些惊奇的问。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因为我，宫九就不会盯上你，如果不是因为我，那个林浩燕也不会死，如果不是因为我，宫九也不会跑。”惊鸿觉得自己简直是罪孽深重了，真的是个天煞孤星。
“不。”陆小凤却果断的摇头道：“坏人做了什么坏事那都是坏人的错，我为什么要怪你？难道你不曾伤心，你不曾难过，难道你不是也被害了吗？”
世上没有完美的受害者，问坏人为什么盯上你？问为什么坏人会因为你祸害别人，然后把主要的愤怒交给那个人，那叫迁怒。
“还有一件事，林浩燕其实早年间就加入了宫九的无名岛，一直在暗中替他做事，直到宫九下令给他让他自尽，他才想要反抗，之前还寄来书信一封要告诉我关于无名岛的事，却不料他的妻儿被绑……这些都是他临死前告诉我的。”
陆小凤说起来也无限感慨，谁知道自己的朋友从一开始就是狼狈为奸，若不是有这一出，说不定还有更多的坏事情，毕竟林浩燕在武林之中颇有名望，势力不小，不然也不能够引得陆小凤成为武林公敌。
惊鸿愣了好一会儿，这个反转有些大一会儿，从为了妻儿自尽的悲情英雄变成了早就和宫九合谋，不料被黑吃黑的家伙。
“他或许不是个好人，但他对自己妻儿却是真心的。”是啊，连这样的人都愿意为自己妻儿牺牲。
“他如此爱重自己的妻儿，为什么还要与虎为皮呢？难道真的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人才能知道自己最在乎的东西吗？”
惊鸿先是这般真心的疑惑着，然后小脑袋有些丧气的垂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敢抬头，可眼神却带着些许愧疚，她下意识咬了咬粉嫩的唇瓣，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拉住陆小凤的袖子，轻轻的却又十分坚定的说：“以后他要是再伤了你，我就把我的命赔给你。”
不管怎么样，不管那个林浩燕是好是坏，她最终还是因为一时犹豫放过宫九，她不是烂好人，他根本不在乎林夫人或者其他什么人，好人坏人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
她在乎的是陆小凤，也基于同样的原因，她才会犹豫，她才会放过了宫九，沙曼是她的未来弟媳，为了孤鸿，沙曼不能死，可是如果宫九不死，陆小凤就有危险……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思考，没有几经取舍，最后惊鸿认为自己还是下意识选择了自己的弟弟，这让她觉得对不住陆小凤。
这种歉意更来自于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选择，很抱歉，我爱你却不能完全的付出自己，不能为之牺牲一切的真爱，让人觉得虚伪。
惊鸿觉得很糟糕。
如果宫九日后真的伤到了陆小凤，哪怕只是一根手指头，她也愿意以命相赔。
陆小凤是个何等聪明的男人，又经历过多少感情纠葛，岂会不明白此刻惊鸿的心思，一时之间不免动容，下意识竟伸出手去，想要轻抚对方乌黑如缎的发丝。
他手只伸到了一半，他就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因为惊鸿看到了他的手，因为她略带疑惑眼神让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她问：“陆小凤？”
现在他是应该收回自己的手，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这只手用来做别的事情，比如说甩甩肩膀装作无事发生。
下一秒，惊鸿的眼神不再迷惑，她明白了，她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抓住了陆小凤的手，在陆小凤有些呆愣的反应之中将他的手盖在了自己柔嫩的脸颊之上，她闭上了眼睛，低头像是小猫一样蹭了蹭略微有些粗糙的掌心。
陆小凤怔住。
她睁开了眼，她的手依旧抓着陆小凤的手，陆小凤的手依旧抚在她的脸颊之上，她看着他笑了起来，小声的说了句：“你的手心一点都不柔软……不过我很喜欢很喜欢……”
她的声音又柔又轻，好像是天边洁白的云，她的眼睛又亮又美，是夜空高悬的繁星，是春日里绽放的桃花，她的剑是天下无双的，她的情也应当是天下无双的。
陆小凤感觉自己在陷入一场不真实的梦境，一切都显得梦幻，飘渺至极，此刻若有人想要杀他，一定能够一招得手，因为他现在满是破绽，因为他现在已然动了情。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带着怒气的喊声，“你们在干什么？！”
是谁在喊？
发出叫喊的白衣少年像一只离弦的弓箭一样冲到了二人身边的时候，打破了二人的独处。
惊鸿惊讶的看着那白衣少年，惊喜的叫了一声“孤鸿！”，她放开了陆小枫的手，陆小凤这才反应回神自己尚处人间，可他的心就像是一朵云，轻飘飘的，软绵绵的……
叶孤鸿，江湖还算有名的少侠，和西门吹雪一样是个剑客，和西门吹雪一样喜欢穿白衣，有一个有名的剑仙堂哥，和一个把自己关在白云城里将近十年的姐姐。
“这是孤鸿，我的弟弟，是一个剑客。”惊鸿眉眼弯弯，开心极了，认真道向二人介绍彼此，“他是陆小凤，我的心上人。”
她说心上人三个字的时候语气是加重的，这三个字让叶孤鸿的眼睛瞳孔瞬间放大，脸上带着震惊，几乎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瞪着陆小凤看。
然后在陆小凤有些紧张的心情之中，叶孤鸿脸上的震惊又很快就消失了，转而换上了一副不认同又带着冷漠的神情，他冷冷的哼了一声。
叶孤鸿不喜欢陆小凤，这一点瞎子才看不出来，不，如果是花满楼这样的瞎子，光是听就听出来了。
“你哼什么？不许对陆小凤哼。”惊鸿立马出言，却也不会对自己的小弟进行指责，只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陆小凤一眼。
叶孤鸿不说什么陆小凤的坏话，他不说他听过的陆小凤有多少红颜知己，他不说自己的姐姐简直是昏了头，他只是故意俯在惊鸿耳边说：“别管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堂兄都出来找你了，现在就在……他很想你，你不想他吗？我们快过去吧。”
陆小凤知道那个堂兄是谁，是叶孤城，不久之前惊鸿说以前喜欢，现在还喜欢的那个男人……他的心情免不了就有些复杂。
惊鸿则是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能够正常说话却不正常说话，偏偏要附在自己耳边，像是说悄悄话但声音又不小的自家弟弟一眼。
见到陆小凤之后，自家小弟就变得奇奇怪怪了。
“我好久都没听到你叫叶孤城堂兄了，你十二岁之后不都是连名带姓的叫吗？而且你怎么知道他想我？他跟你说了吗？他有多想我？”
叶孤鸿：……
叶孤鸿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惊鸿一眼，赌气似的说：“想你想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
惊鸿眨了眨眼睛，似乎有点惊讶，怀疑道：“不会吧，先不说他会不会这么想我，就算真的这么想了，他有没有睡着觉你怎么知道？你俩又不睡在一起。”
“噗呲……”陆小凤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笑出了声，然后在叶孤鸿愤怒的注视之中，又捂住自己的嘴，抖动肩膀。
也就这一笑，让惊鸿反应了过来，让叶孤鸿瞬间火冒三丈，他直接就拉住惊鸿的手，拉着她就要离开这，“他有多想你，你去看看他就知道了。”
陆小凤再也笑不出声了，反而皱起了眉，下意识便要抓住惊鸿的另一只手，或者拦住叶孤鸿。
只是他刚一动作，惊鸿便用另一只手朝他挥了挥，“我先和孤鸿去看看叶孤城，马上就回来，陆小凤，你在花满楼的小楼等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陆小凤没有资格，也不能够在惊鸿本人表达愿意之后再出手阻拦，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这对姐弟的身影消失，手心仍然残留她肌肤的触感……有些爱像是太阳东升西落，来的毫无缘由，可是每个人都希望有一个绝不会改变的原因，支持着一份爱。
谁也不能保证第二天的太阳会不会从西边升起……
叶孤鸿的脚步很急，似乎是害怕陆小凤追过来，他此刻拉着自己姐姐的手，就像是农民伯伯看护着自己农田里唯一一棵水灵灵的大白菜一样，野猪已经到了菜地附近，自然是直接抱着大白菜跑。
而大白菜惊鸿被拉着，乖乖的跟着自己弟弟走，她本来张口本想叫陆小凤和她一起去，但又想到叶孤城的反应，便先熄了这个主意。
现在看着自己弟弟的背影，她又不禁回想起来上一次见面时，自家弟弟是否已经有这么高了，他们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亲近了，他们的手也很久没有牵在一起了。
看着看着她就有些难过，但又很开心快活。
“孤鸿……”她轻轻的唤了一声。
叶孤鸿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依旧把背影留给惊鸿，只是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突然叫我？”
“我只是突然想叫叫你。”惊鸿笑着说。
“想叫就叫吧……我也好久没听你叫我了。”叶孤鸿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下来，他们其实是将彼此视为唯一的亲人的。
惊鸿的声音很温柔，她缓缓的说：“等我和陆小凤成亲之后，我们就离开白云城吧，我们买一个大房子，我们住在一起……我和陆小凤一定会把你照顾得很好的……”
她要继续履行小时候的梦想，她要一个家，这个家里有她，有她的心上人，有叶孤鸿。
就像是一个家会有一个父亲，一个母亲和一个孩子一样，他们一定会是幸福的一家人，时不时还可以请朋友上门来做客，她欢迎所有朋友，人多才热闹。
叶孤鸿身子一颤，终究僵硬的转过了身，他咬着牙，几乎是怒吼般说出：“我不是你儿子！也不需要你给我找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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