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诗书,淡无欲

　　天下第一美人抿着嘴轻轻的笑，白了傅麟胤一眼，而后看向苏矜艺，颇是意外道：“这位妹妹就是那苏矜艺吧？倒真是个通灵惹人心疼的，你识字儿？”

　　苏矜艺没想到她认识自己，淡淡点了点头，道：“认识一些。”

　　那天下第一美人下了位子，轻轻摇摆着裙摆，走到了苏矜艺面前，拉着她的手笑道：“哦？那都看些什么书？”

　　苏矜艺看着她，对她的亲近倒是莫名的有些喜欢，比起七郡主傅冰燕的假惺惺来说，更觉得这位天下第一美人倒是个好亲近的，便也笑道：“没读过多少，就是一些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之类，有时候也会看些野史话本的……”

　　苏柳琳笑着夸赞：“果然是通灵的人儿，都看了这么多书了，还说没什么。”

　　傅麟胤倒是怀疑的问道：“我听母亲说，你是自小进了王府的，哪儿来的时间看书？”

　　苏矜艺顿时小脸白了白，支吾道：“奴婢……奴婢去书房打扫，闲暇时间会……”

　　她那也算是没经过主人允许偷书了，近十年都是如此一直没事，她倒也习惯了，这个时候让傅麟胤问起，才发现自己糊涂了，怎么就这样说了出来？

　　傅麟胤倒是没大在意，点了点头问道：“谁教你认识字的？”

　　苏矜艺看着傅麟胤像是不打算追究的模样，松了一口气。这才小心答道：“我娘。”

　　傅麟胤依旧是那沉静的表情，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倒是天下第一美人苏柳琳佩服道：“女人能识字的可不多，看来妹妹的娘亲也是个身世不错的姑娘。”

　　苏矜艺想起母亲悲剧的一生，摇了摇头不说话。

　　苏柳琳深深的看着她，敛了敛眸，看向傅麟胤，轻笑道：“你不是说带我来试试那‘龙井竹荪’的么？”

　　傅麟胤对着苏柳琳倒是目光温柔了些，难得的笑了笑，看得苏矜艺意外非常。他拍了拍手，对着进来的丫鬟道：“上菜。”

　　小丫鬟福身应是，连忙走了下去。很快布上了今晚的饭菜，又过来请傅麟胤。苏矜艺一见饭菜好了，连忙起身告退。

　　苏柳琳奇怪道：“妹妹作甚？一起吃吧。”

　　苏矜艺知道他们肯定是要温存一般，于是低头轻轻摇了摇头，笑道：“奴婢回去吃。”

　　“哎？”苏柳琳有些奇怪，苏矜艺却已经走上前，对着两位福了福身，告退下去了。

　　没有苏矜艺来打扰，傅麟胤也乐得清闲，搂过苏柳琳带着人下去吃饭。

　　苏矜艺回了房里，看向桌子，看着干净的什么都没有的桌子，一脸果然的表情。她伸手摸了摸肚子，看样子今晚又是要挨饿了。不过这倒也是习惯了。当她还是王妃院子里的一个扫地丫鬟的时候，也是经常因为做事情或是看书而误了时辰。和她一起住的丫鬟婆子们，是没有一个会记得给她留饭菜。后来认识了小山，有他记得给他留些饭食，或是点心，那挨饿的情况才渐渐好了些。

　　一个人干坐着无聊，她便翻出了用每个月的月钱托人买来的纸张，铺在桌子上画了起来，凭着记忆，不过几笔便画出了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待到五官的时候，苏矜艺落笔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后来又干脆停了下来，蹙着眉头。

　　不过只是一会，她怎么就忘了她的模样了呢？然而说是忘了却也不对，明明心中还记得那刻骨铭心的模样，那样美丽的人儿，又怎么会让人忘了？

　　可是，举笔却不知从何下手。

　　当真有人美得无法下笔？苏矜艺忍不住勾了勾唇，溢出一抹微笑来。

　　“姑娘在画什么？”抓着发髻的小丫鬟突然伸出了头，盯着苏矜艺铺在了桌子上的画，笑问道。

　　苏矜艺回过神来，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她这才福了福身，道：“奴婢红莺，是林婆婆让我过来的。”

　　林婆子是王妃院子里的丫鬟总管，也是王妃嫁过来之时，随嫁而来。算是王妃的心腹之人，既是她派来的人，当是王妃拨给她用的了。想到这苏矜艺忍不住对她笑笑，看着她小巧的模样，问道：“你多大了？”

　　红莺微微倾头，倒也不怕苏矜艺，笑着道：“奴婢十三了。”

　　十三了？苏矜艺有些惊讶红莺那天真的模样，却也不多说。看了眼画了一半的图，她道：“我现在这边也没什么事，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那红莺有些意外，看着她一眼，这才点头称是，但却也不走。

　　苏矜艺虽然只是个丫鬟，然而这些年在王妃的院子里服侍着，一些暗地里的规矩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若是有钱有势倒也罢了，像她这种无钱无势，又不讨主人欢心的人，若不给身边的丫鬟一个甜头，将来不过是个被欺负的份儿。

　　但一来她实在是不喜欢于人争，二来实在是没什么钱财，唯一的一些月钱又都花在了笔墨上，哪还有什么东西给她？当下只能蹙了蹙眉头，还是伸手从头发上拔下了一支簪子，笑着递给红莺，道：“你也知道，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东西，这簪子你拿着，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了，你可不要嫌弃。”

　　红莺让苏矜艺这么一说，脸上顿时一片燥红，连连摆手说不要。但苏矜艺却还是按住了她，亲手给她带上了。红莺这才羞愧的点头谢过了。又低着头小声问道：“姑娘还未吃饭吧？奴婢现在去就厨房看看，还有没有点心什么的……”

　　说着，也不等苏矜艺说什么，拔了腿便跑，一边心中羞愧道：“就不该听南平姐姐的话，不给姑娘送饭吃！”

　　苏矜艺当然不知道她心中想着什么，也不去琢磨什么，淡淡笑了笑，转头又研究那画像去了。心中想着今天所见，添了几笔，却还是不怎么满意，看着天色已晚，只能作罢，找了东西将纸张压着，房间已是一片黑蒙蒙的。

　　苏矜艺往外面看了看，那红莺却还没回来，只怕是找不到点心。想来也是，厨房里的东西一点一滴都要做账，哪有多余的东西让她讨要？她也不需要红莺伺候什么的，便自己动手点了灯，倒了杯凉茶喝了。一边叹息着想到，现在不比往日，本来浑浑噩噩的混日子的想法，是不能有了。

　　这么想着，苏矜艺心中一烦。也不再去理会那个叫红莺的丫鬟，自己动手梳洗了一番，便关了门窗睡下了。

　　于是她并没有发现，夜里王府的某个角落，再次闹腾了起来。等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才从闲聊的丫鬟们嘴里听说，昨夜里，世子带着那天下第一美人去见了王妃，发下了狠话一定要娶美人进门。

　　苏矜艺想起那总是隐隐约约觉得亲切的人，对今日听到的话，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更是没有觉得，她将多一个和她争宠的女人。然而一路的指指点点，她却无法不在乎，但是人小位卑，她也只能努力让自己不去在乎。

　　不过，苏矜艺倒是好奇，郡主和王妃花那么大的功夫将她提为通房丫鬟，不过是要她看紧世子，别让他出去和美人鬼混。但如今世子已经将天下第一美人带了回来，这下子王妃和郡主，又该怎么办？她没能按照王妃和郡主的吩咐留住世子，还是让天下第一美人进了门，这是她的过失吧？

　　苏矜艺正心情忐忑的想着，中午的时候，那个消失了的红莺便又高兴的出现了，跑着来说：“姑娘姑娘，王妃找你呢！”

　　苏矜艺忐忑的心一沉，皱了皱眉。那丫鬟倒是高兴得像是王妃请了她似的，扯着苏矜艺坐在了妆台前，一边飞快的为她梳妆，一边道：“哎呀，夫人，别闲着啊！快快将首饰拿出来……”

　　“首饰？”苏矜艺摇了摇头，道：“就那簪子，没有了。”

　　“什么？！”红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叫道：“怎么就这一根簪子？你就没有其他的了？”

　　苏矜艺奇怪的回头看着她，她也不需要那么多首饰啊，于是又摇了摇头。红莺看着手中的玉簪，愣了愣，又看向那惊讶着眼神的苏矜艺。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给她梳了个最简单的发型，看不过去，还是好心的问道：“姑娘，不如红莺的发簪借给你几个如何？”

　　“借我？”苏矜艺真正惊讶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见她从头上拔了几个花簪下来，猛地连连摇头，表示不需要。

　　好心被拒，红莺恼了。见着苏矜艺的表情，是真不想用她的，更是心中恼怒。愤愤的将花簪重新戴在头上，她翻出了苏矜艺的衣服。不过两三件，因为不再是丫鬟，那些丫鬟的衣服是不能穿了，这样下去，苏矜艺更是没几件衣服。红莺皱着眉头挑了又挑的模样让苏矜艺看不下去了，疑惑道：“不过是去见一见王妃，又何须这样？”

　　红莺扔下了手中的衣服，看着苏矜艺，恨铁不成钢道：“我的姑娘！难道你不知道王妃请了世子一起吃饭？现在满院子的人都知道王妃请了世子，现在请你去是要凑合你们……”

　　红莺看着苏矜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又是懊恼又是皱眉的。心中大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悲哀，还以为她的姑娘能有出头之日，她的好日子也来了，现在看上去，前方还是一片阴暗。

　　苏矜艺到底还是挑了件衣服换上，不过在红莺看上去，更是朴素得出奇了。但到底找不出更新的衣服了，想着去找那些大丫鬟们借几件，又记起刚刚苏矜艺的表情，也只能作罢，又怕王妃久等，红莺颇是懊恼的看了苏矜艺一眼还是带着她往王妃的玉歌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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