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挖心

　　

　　刺尖下面的人应该在犹豫，喉咙里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在楼道间四下回荡着，就是没吐出一个字来。

　　柯以然轻轻的笑了一下，温声道：“我可不会犹豫。”掌心猛力一压，直接扎了进去，寒亮冰锥似的刺尖没入王胡子后颈一小截，那里的皮肤处瞬间被鲜血覆盖，变了颜色，血流得就像是被打开了的水龙头，男人的凄厉嘶叫从走廊上空又拨回来，声音并不高，甚至是断断续续的，仿佛连挣动的力气都没有了，飘散在这空阔的旧楼里的每一个角落，因为空间密闭的原因却格外让人发冷，终于哑着嗓子求饶道：“别，我说，别，别......”只是脑袋抵在地面上，含含糊糊的听不太清楚。

　　“这样才对啊。”扯着王胡子的领子将人提起来，将他推过去靠在墙面上，露出那张已经异化的面目全非的脸，柯以然不怎么舒服的后退了两步，“说。”

　　呼吸到新鲜空气，王胡子鼻翼猛烈的扇动几下，脑袋动了动，艰难的挪动了下受伤的腿，坐好，“他在...咳咳...城...”

　　一直在顶上浮着的天灯不知道为何突然闪动了起来。

　　难不成古墨的血已经燃完了需要添血？柯以然直觉不对，伸手将天灯摘下，置于肩膀上，在闪烁不定的幽暗灯光之中，抬脚右移两步，让背脊紧紧的贴住墙面，谨慎的观察着四周，这条走廊连扇半开的房间门都没，都是紧紧闭着的，对面的楼梯口空无一人，地面上只映着储物柜的影子，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发出。

　　忽然。

　　天灯灭了。

　　四下一片交错的模糊暗影，柯以然独身立着，心中一惊。

　　什么东西？

　　恍惚之中感觉到有什么匆匆过来了，那是因为跑动速度极快衣袂破空的声音。

　　“小心，快躲。”鬼宗也不知道见到了什么，大喊一声。

　　话是听到了，可是动作没跟上，柯以然脚才动了动，便猛的被一个什么东西扑了个满怀，那冲力带的她直接摔倒在了地面上，前额磕在了旁边高架上，顿时便有两行温热的液体沿着脸颊流下，脑袋晕乎乎的，不过，柯以然没来得及去管，因为那黏黏糊糊的东西还扑在她腿上，一动不动的，挺重的，压的她腿有点麻。

　　这会儿天灯又重新亮了起来，尽管微弱的似乎一口气就能把它吹熄掉。

　　方才情况紧急没有看清，这下柯以然胃里一阵翻腾，那个活生生的人，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尸体。死的挺凄惨，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脑袋直接被开了瓢，掉在她手边，红红白白淌的到处都是，当然，也流了她满身。

　　来人已经很清楚了。

　　柯以然将王胡子的尸体推到一边，帮他把脑袋摆好，慢慢站起身，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低声道：“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你心可真够黑的。”

　　绍杨也不知道藏身在哪里，只能听得他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忽左忽右，忽近忽远，让人摸不清位置，“他的命都是我给的，收回也无可厚非，再说了，我不应该在被出卖之前先解决掉他吗？”阴测测的笑了两声，又道：“再说了，我这不是正遂你意，看你一副很想杀了他的样子，怕你脏了手。”

　　额角渗下的血珠糊住了眼睛，柯以然伸手抹了抹，盯着地面上天灯晕出的那个空泛的光圈，“多管闲事。”没错，她脑子里面的确有那样的念头划过去，虽然只是一闪而过，杀掉王胡子，杀掉这些毁掉她平静生活的人，那种很想杀人想要毁掉什么的冲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只要压下去就好了，柯以然不知道这到底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还是鬼宗在暗中使坏，外套被血液脑浆糊的黏黏的，随手脱下来丢在一边，抬头，环绕一圈，“那你不知道，我也很想杀掉你么。”

　　话音刚落，一股劲风袭来，天灯灯焰剧烈摇晃起来，与此同时，柯以然脑子里轰隆一声，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神经都被拉扯挤压的生疼，慌乱中伸手将天灯牵引至手心，希望能留住那一丝光亮。

　　“往左边跑。”

　　鬼宗沉默了这一会儿之后忽然出声。

　　身后全是大门呼啦噗嗤开关的拍击声，这座楼就像是一头正在咆哮的野兽，随时能将人吞吃入腹，柯以然奋力跑着，手心的天灯终是承受不住，寂灭于散着淡淡水腥气的空气之中，只余她手心一点古墨血迹的凉凉湿意。这正是三楼到二楼的楼梯间，下面的楼梯门已自动“咔嗒”一声锁上，显然不能往回跑，那不是羊入虎口，柯以然透过楼梯间的窗户隐约能瞧见外面的街道，咬了咬牙，也没有选择了，从地面上捞了一根生了锈钢管，几棒将玻璃砸开，踏过那一片泛着半月寒光的碎玻璃碴子里，看也不看，跃身跳了出去。

　　二楼，说不高就不高，说高也高。根本来不及去想会不会断胳膊断腿什么的，柯以然只想快点出去，得出去。脚脖子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柯以然表情扭曲了一秒，好像崴到了。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只是崴到而不是伤残。显然，现实也并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瘸着腿没能走出去两步，柯以然眼前一黑，身体已经被一股力量控制住，摔在了大楼的外墙上。

　　有“哒哒哒”的脚步声音近了。

　　柯以然挣扎两下，直起身来，靠着外墙坐好，朝着前方看去，那人影明明前一眼还在十米之外，一眨眼已经蹲身在她眼前。

　　长长的黑斗篷之下还是那副筋骨交错的水形态模样，只时不时一眼能看出原来的面容，绍杨几分惋惜语气，人不人鬼不鬼的水臂替她涮干净脸上脏兮兮的血水，那股浸入骨髓的阴寒之气让柯以然打了个寒颤，慢悠悠道：“可惜，你现在不行。”

　　“嗯。”柯以然知道，这是在回答她之前所想要杀了他的话，应下道。又使劲的搓了搓脸颊，刚刚被绍杨的碰过的地方都快要被她搓破了皮，柯以然这才定神，细细的看绍杨的脸，决定把这个人刻进脑子里，一字一句喃喃着道：“总有一天。”

　　绍杨水流浇灌的面上似乎露出了一个笑，“别说话。”

　　“咳...咳...咳...”

　　胸腔间突如其来的一阵翻涌。

　　柯以然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那股子恶心劲过去之后，只觉得从心口处泛起那种抽搐式的疼痛，像是在被什么搅动着，热量流失的很快，还夹杂着被冻麻木了的颤然。

　　是哪里不对劲呢？

　　柯以然低头去看。

　　绍杨的身体里化出了一道细细的黑灰色水流，那水流就像是一只手一样，直直的□□了她的胸口，男人明明就在身边，但是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我猜你没有那个机会了。”

　　柯以然伸手将要将那水流挥开，却只是无谓的穿了过去。

　　那水流还在她身体之中乱窜着，伴随着绍杨刻意的嗓音低柔的恶意关怀，“疼不疼？镇魂珠在你的心里，等我挖出你的心，取出镇魂珠，就让你解脱。”

　　明明是不害怕的，但是听到这里，柯以然竟也生出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慌，刹那便将她吞没，仿佛飘荡在一望无际的汪洋之上，找不到归宿。不过，不是说她只是一个容器的么，原来，她也有心。

　　嘴巴里咸涩的味道蔓延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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