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出租车
柯以然双手环臂，“装神弄鬼的，有什么好叨叨的。”尽管嘴巴里这样说着，还是绕过了澡堂，走了那条较远的正路，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生怕哪颗大树的阴影后面会冲出一个什么东西来把她抓走。不过，最后回望了那黑影憧憧的高大建筑一眼，或许，并不是个玩笑呢？不然，她那晚见到的东西要如何解释？不正好么，脑子里男人的那句话回荡着轻轻掠过，“那里，有鬼哦，还是会幻化模样的鬼魂呢？他会变成你熟悉的人的模样，如果有谁见到他，他就会一直缠着那个人的。”幻化模样么，柯以然回头快步离开，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空落，真是让人有种上演聊斋画皮的感觉啊。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柯以然重新办了张水卡，艺术系那边的新楼新修了四人浴室，一层楼上有一间，她再也没有去过大澡堂洗澡，就连李辰，平常也只是笑笑就过，连句话都没有多说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加防范总是没错。或许，她潜意识里是十分忌惮的，尤其是那晚听了辅导员貌似玩笑实则神神叨叨的一席话之后。
夜灯斑斓，闪烁不定的亮光染亮了人们的眼睛，在其间弥散开一片姹紫嫣红，来来往往的脚步间，模糊了他们的面容神情，只互相在脑海中余出擦肩迎面的一个个朦胧剪影。
街道上偶尔传来几声满是催促的低鸣着的喇叭，显得刺耳。
行人俱都匆匆。
柯以然抬头望一眼，又低下去，慢吞吞的将桌子收拾干净，八点多了，一般这个时候就没什么人来了。混日子总是很快的，这都十月末了，分明好像昨天才刚入学，结果一眨眼的功夫，新学期的一半就过去了，猝不及防。柯以然就在学校，家，还有七点钟之间来回往返，日子倒是过的也惬意，是她很久之前想要的那样。
“我去，天气真的转凉了诶，吹得我凉飕飕的。”敏敏一边感慨，一边大步去将空调关上，然后过来帮柯以然将剩下两张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笑嘻嘻问道：“明天过节，有什么安排么？不过，想想，刚刚好周末，你也不用去上课，可以去爬山。”柯以然思考了两秒，没转过来，木着脸，反问道：“过节？过什么节。”敏敏鄙视的看了看她，“别的都可以忘，节假日怎么可以忘，老板说了明天放假，让我们回去休息，重阳节。”柯以然这才想起来，不过她对过节什么的一向没有概念，“工资还是照发么。”敏敏表情纠结的翻了她一眼，关了大灯，“亲爱的，你是有多缺钱，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节日让我们不仅登高也清高一点好么，作为一个文学院的学生，你就不能表现的视钱财如粪土一点么，我都为你感到羞愧。”柯以然耸肩，一边检查着房间里的机器都有没有关好，一边长叹一声，“我不仅俗气，而且已经穷的不知道不知道钱字该怎么写，粪土，呵呵，多希望我自己就是一坨粪土。”
“清高”愉快的上了公交。
“粪土”慢步朝着街角走，准备打车。
柯以然简直想打死辅导员，顺便索求一定的精神损失费。继他那晚的一番恐怖玩笑之后，不仅造成了柯以然再也没去大澡堂，还给她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比如，现在。
因为明天过节，她们俩已经果断的给自己早早的收班了。看了看表，八点四十七分。虽然在商业区边缘，但这个时间点人也还是陆陆续续有的，但她心里就是有一种感觉。
有人在盯着她。
那双眼睛不知道在哪里。
窥探。
“哒哒哒哒哒......”
是她的脚步声，尽管步子已经放的很轻了，但是踩在街边的石砖上，还是会有响动。最重要的，那似乎并不是她一个人脚步声音的响动。问题，每当柯以然回头的时候，后面什么都没有，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柯以然觉得自己快要神经过敏了。这不禁让人想起一个小故事，她记不太清楚了，大意是这样的：一个人常常觉得自己的肩膀脖子那一块儿有点儿酸疼，走路累的慌，有一天，一个小女孩盯着他看了很久，那人被看的不知所谓，小女孩等到妈妈来了，和她的妈妈小声撒娇，妈妈妈妈，我也要背，像那个叔叔背上的小孩一样。
脑子里再次响起那句话，“他就会一直缠着那人的。”
柯以然摸了摸脖子，觉得背心飕飕的凉，走到小巷口的时候，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朝里面看去，就是那个她帮忙捡了拨浪鼓的小孩子，这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在。
咦？
今天好像没有来。
柯以然盯着空荡荡的巷子沉默一会儿，心里有些失落，正转头，听见有人唤她。
“嗨。”
柯以然回忆了一下，看着那款眼镜，一下想起来，就是之前她遇见几个小鬼的时候，给她解了围的那个男人，打了个招呼，“嗨，又见面了。”
有个人陪着也好。
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迎上去。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男人和她并肩慢慢走了一会儿，忽然转头看她，说话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是眉眼神色间很是认真，“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几字言语郑重其事，让人想起某种仪式或者起誓的庄严，柯以然被男人细致又温存的表情看得不太自在，只觉得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浅笑勾唇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结成细密又牢固的网，竟然让她生出几分要逃的警惕念头，脸上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正踌躇着，男人忽然笑了，这一笑，便消散了先前让柯以然不太舒服的感觉，“还记得我吗？那次见过的，我叫罗晋，最近常常见面啊，所以想认识一下，不可以吗？”见柯以然还是沉默着，男人蹙了蹙眉，脸上略过几丝遗憾，有些不好意思道：“想来是我唐突，真是抱歉。”这样一来，倒是让柯以然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少见多怪把人家好心当做驴肝肺，拍了拍脑袋暗道最近真是神经过敏了，看谁都觉得人家不正常，便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去，爽朗笑道：“抱歉，刚刚走神了，你好，我叫柯以然，大家正式认识一下好了。”罗晋框架眼镜镜片后面有那么一瞬间让柯以然莫名恍惚，似乎看不清男人明晰眼廓里黑褐色瞳仁，透明镜片像是被烟气氤氲了，又散开，柯以然眯了眯眼睛，罗晋唇线微挑，伸手轻轻握了握女孩线条流畅明丽的手掌，舒然凉意的说道：“你好，我叫罗晋。”
柯以然缩回手，心里有一时如被针刺，抿唇想着，男人的手真凉。
“你该再加一件衣服，这边天气开始冷了。”而且，今晚格外的冷。柯以然缩在长长的外套里面，侧了侧头，带了丝莫名情绪的朝着男人说道，罗晋闻言，搓了搓手掌，看着前面街灯，又看着柯以然的侧脸淡淡说道：“习惯就好。”说着忽然顿住脚步，柯以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莫名的顿住脚步看着他，只见男人轻微俯身替她整理了下被风吹起的衣领，指尖丝一般的划过了她的下颌，轻言道：“很冷。”柯以然长外套下的身体僵了一僵，男人只是一瞬又站回原地，嘴角漾开一丝笑意，却并不说话，看得柯以然心里莫名的抖了抖，脑海里快速的思索着这几天的情况，他们的关系不过是刚刚知道了名字而已，还没有熟到可以这么亲昵的地步吧，还是说她有做出什么让男人误会的举动行为么？不是她多想，但是她自认为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人格魅力，也不是什么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女孩，男人的眼神动作明显超过了仅仅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该有的范围界限，他们现在连朋友都还不是。
不管出于哪个方面考虑，柯以然都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和男人保持一个相当的距离，怎么说呢？被这个人接触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两人已经走到了街口，柯以然想了想，便跑着向前行了几步，快速的拦下一辆出租车，然后回头笑着说道：“嗯，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改天见。”男人立在那里，面容俊肃衬着身后浓的化不开的黑暗街道，就如同广告牌上映照的人像一般，更加没有真实感，然后点了点头，跟柯以然摆手再见，柯以然心里募然打了一个突，出租车都已经开出去了几十米，有些不放心的转头朝司机问道：“师傅，刚刚和我说话的那个男人你看见了吗？你刚才注意没他手上有没有一个黑色公文包？我好像给错了东西。”司机身体陷在前面天桥投下的阴影之中，只能隐约辨认出是个中年男人，一笑起来便黑黝黝的只见一排白牙，“恩，就是那个穿着灰色西服的男人么，长得倒是挺俊俏的，不过黑色公文包倒是没有看见。”柯以然神色好转些道：“那就算了，我明个回店里面再去看看吧。”瞅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人影，依旧有些惊疑不定，但是司机也能看见，那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大抵是她心理做怪。
车子已经开出去一会儿了，柯以然才是一顿，她刚刚注意力都在罗晋身上了，忘了说地址，这司机也是干脆，竟然问都不问，呼出一口气，柯以然靠在座椅上，打开车窗户，吹着夜风，道：“师傅，新城区。”话毕便盯着外面飞逝向后掠过的街景，脑子里思考着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没注意，那司机压根就没回答她。
想了一会儿未果，柯以然揉了揉眉心，坐正，愣了愣，身体朝前倾了倾，仔细的看。
前面人行横道正中间，孤零零的站着一个人，面对着他们，是个蛮高挑的女生，身量和衣服都很熟悉，怎么好像是李辰，她怎么会在这里？柯以然伸出手去招了招，打招呼，不过，司机开得很快，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柯以然抬头，是红灯啊，不禁提醒道：“师傅，你开太快了。”没有人理她，柯以然扭头，皱眉道：“师傅。”
搭在车窗上的手指发着抖，柯以然倒吸一口凉气。
原先还和她说话的中年大叔，现在赫然成了一个纸人，白惨惨的脑袋被风灌的哗啦啦响，已经破开了一条口子，花花绿绿的身子直挺挺的嵌在座位上。
柯以然再往前一看，李辰，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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