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续命降

　　

　　慕琛没有回答那个降头师的话，只是轻轻抚摸着黑猫的尾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像是，在走神？

　　柯以然很捉急，大战在即你走个什么神啊朋友。

　　发觉自己一点儿都摸不清楚对方到底要做什么，降头师脚尖略微向后撇，黑披风下的手指掐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做好了准备，确保不会太被动，余光扫了小鬼一眼，见小鬼精神了些，又开口问了一遍，把话说的直接，不过倒还算客气，“不知阁下到底为什么三番两次坏我的事情，上次抢走那孩子的身体，这一次......”顿了半秒，话题转开，“命降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部分，我也不想功亏一篑，阁下可否将来意讲个明白，如果有我能搭得上手的，一定办到，还希望，不用相互难为。”

　　见慕琛还是沉默着不说话，降头师心思沉了几沉，估计，事情不妙，但还是想要尽量避免交手，念头几转，最后试探性地添了一句道：“大家，本是同道之人，不是么。”他们都是降头师，这是可以互相感知到的，而且，对方，明显和他是一个路数，续命。眼睛里略微流露出一丝艳羡嫉妒，同样是续命，对方那副容貌和身体简直可以说是完美，不知道选取的降体到底是什么年龄性别的，不像他，每隔十年就需要重新找人下降，否则就会变回那副枯败的老年残样，就算恢复的再好，也只能恢复成现在这个模样。不过，既然都是靠着续命降存活下来的，那人应该也明白，他现在只缺少那个孩子身体里残余的那一丁点阴元之气，此次续命就能得到圆满。就是不知道对方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捣乱。

　　话音一落，慕琛忽然抬起头，凌厉奔涌而出的杀气一瞬间席卷了整个厂房，眼睛四周的皮肤紧紧的绷着，显出一条又一条细细的纹路来，像是皮肤里面凸出来的血管一类的东西，只是，颜色是白的。

　　黑猫从喉咙里嘶叫一声。

　　降头师猛地浑身紧缩，几乎都要出手了，却见那杀气又兀的消散。

　　那小鬼觉得身体更难受了，像是要被什么力量撕裂开，却也硬撑着没敢哼一声，那杀气一散，才好了些。

　　柯以然听到这里怔了一下，不自觉的缩了缩肩膀，呢喃一声：“同道中人，是指降头师，还是，别的？”不会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吧，情绪复杂的看向那个从始至终都保持着缄默沉思的人。脑子里忽然回想起那天在墓地的情景，男人身上披着破碎成片的暖阳曦光，微微仰着头，刺眼的阳光对他没什么影响，眼睛始终睁得清明极了，男人半蹲在向葵那口黑漆棺材旁边，并不见丝毫怯然的不自在，看着自己。

　　说的平淡。

　　“降头师不干净。”

　　“我尤其是。”

　　所以，是这样吗？

　　柯以然不知道，也忽然就不想再去追究。

　　见柯以然看的入神，古墨斜斜靠在那大机器的轮胎后箱处，抽出一根烟来，在兜里摸着了打火机，却又没有点，泄了气似的，松开，只是将细卷靠着鼻根，深深的闻了一闻，熟悉的烟草味道意料之内的没有让他觉得慰藉，毕竟，那点烦闷都是他自找的，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控制不住自己，见不得柯以然期期切切的模样。

　　将烟卷在手心一压，慢慢的碾碎了，看着里面暗黄色的烟丝撒了一地。古墨还是开口，好人要他来做，可是，坏人也还不能没有人做，“他，是靠续命降活下来的。”一句话，无比简单的就坐实了柯以然的猜想，近乎残酷的，将一切直接摊开在她眼前。语气一如往常没什么特别，没有什么鄙夷或者怜悯的意味。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活下去，是非对错，一句话哪里能说的明白，谁比谁高贵。

　　“他也是，像这样的么？靠着夺舍别人的命数。”这只是一句简单的陈诉罢了，不是结论，也不是猜想，柯以然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慕琛，不像是那样的人。没有理由，总有那么些人，会给你这么相信他的直觉。

　　古墨说的干脆，“不知道。至少，在我知道他的这些年里，他没有做过。”

　　柯以然站起身，揉了揉腰，向后靠了靠，倚着古墨半边肩膀，“嗯。”

　　古墨又是一副斜眉挑唇的风流相，“都说你没上学缺少常识了，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滚去靠你心上人去。”

　　柯以然大马金刀靠的更加用力，哼他一声，破罐子破摔，“没看心上人正忙着而且人家肩膀上已经有人了。”

　　慕琛肩膀上的猫崽子挠了挠耳朵，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古墨“咦”了一声，“看，这就是被你念叨的，连一只猫都不放过，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的柯以然，“......”

　　原谅她一生放荡不羁骂点低。

　　突起的暴戾，又很快的弥散，暗流涌动中诡异的平静，慕琛看着降头师，眼睛四周的纹路还没有消，声音偏低，几乎是劝阻一般的语气，“别人我不管，把那个孩子残缺的魂魄交给我。”

　　降头师没有放松，死死锁住慕琛，“阁下这话就是在为难我了，就差那一点，那一点，就要成功了，你这样不是要断我的生路。”他厌恶那种身体各个器官都面临衰竭的感觉，他需要鲜活的身体，需要永远年轻的生命，眼睛里透出些阴霾暴虐的光来，“你现在已经拥有了，当然可以说的这么轻而易......”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看见一圈黄纸出现在了四周，那些黄纸上面各挂着一个铃铛，正“叮铃铃叮铃铃”的响着，将他圈在其中。脸色募然一变，一个翻身，从中间跃上了横梁，避开那些黄铃铛，飞似的朝着外面掠去，大声朝着那小鬼道：“拦住他。”

　　小鬼也不敢逃，拖着身体，爪子在地面上一抓，借力便朝着慕琛扑了过去。慕琛完全没有在意他，只是跟着那降头师便冲向了外面，一圈黄铃铛若隐若现着比那降头师更快的去了外面。慕琛肩膀上的黑猫朝着那小鬼龇了龇牙，跳了下去，叫一声阻住他，爪子虚虚晃了一下，空中便呈现出一道又一道的黑灰色利刃，那小鬼躲闪不及，堪堪避开其中两道，被其中一道划到了小腿，跌落在地，挣扎着爬起来，肚腹的伤翻卷的更大了些，但他却感觉不到似的，又立好，只是，颤巍巍的腿脚泄露了他的虚张声势。

　　小猫崽爪子上的指甲无声的伸了出来，正要冲过去，那小鬼一俯身，知道自己最好要比那毛球先动手，肚子却是猛烈的疼了一下，还未动，便跌坐在地面上，看着那已经冲过来的毛球，知道事情要不好了，不甘心的发出一声声哀弱的鸣叫，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出自己含糊声音里的害怕。

　　厂房里忽然有人出声。

　　“嘿嘿嘿嘿嘿。”

　　柯以然囧，事情不是这样子的。

　　好像什么怪笑声。

　　其实是，“黑黑黑黑黑。”

　　好吧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叫那只猫崽子而已。

　　古墨深吸一口气，只抓住了空气的右手干巴巴悬着，收紧收紧再收紧，想象着抓住的是柯以然的小细脖子。实在是满心不爽快，说好了只是来观战的而已，他就知道，多了个柯以然的人生总是会充满各种各样的意外。抬脚走过去。

　　“要不，就算了吧，别杀他了。”柯以然过去把马上可能大概也许就要变身的猫崽子放在肩膀上，一步一步走过去，那个蜷缩在一起坐在地面上已经疼的只能大口大口喘气的小鬼，还在拖着两条腿，不停的朝后退着，在地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印子，直到被一个大集装箱挡住，没有办法再退了，才停住，眼神戒备。

　　柯以然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但就是跟随着意识去做了，在离那个小鬼一米多的位置停住，蹲下身体，看着那小鬼血红血红的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肩膀上的猫崽子露出些护住姿态来，亮着尖尖的指甲，仿佛只要小鬼一有动作，就会扑上去撕裂他。

　　一小鬼一猫一人僵持着。

　　彼此都不知道这是到底要干什么。

　　小鬼盯着柯以然看的仔细，他听懂了方才柯以然话里的“死”字，以往那人经常会要他去杀死谁，他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要那个毛球不要杀掉他。是，救了他。

　　柯以然不死心的问古墨，“他只能这样了么。”

　　古墨看柯以然犹豫不定的模样，又移开目光，瞧一眼那小鬼，“应该是。不过，也说不定，我又不是降头师，有什么去问你心上人去，他懂。”

　　柯以然沉眉。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哨响，不对，有点像是哨响，但是更清脆一些。那小鬼闻声就要蹦起来，不顾被伤口被撕拉的更大，应该是那个降头师呼唤他的。

　　柯以然暴喝一声。“别动了。”

　　小鬼看着她，僵住。

　　小猫收爪子，定住。

　　柯以然小声嘀咕着，“去了也是送死。”看着蠢蠢欲动的小鬼，语气凉凉的，“再动，会死的。”

　　小鬼闻言，静下来，靠在那里，真的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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