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咖啡

　　

　　“柯小姐，好像对我这个职业不太喜欢，或者，是对我这个人。”李科随手将灰色西服搭在一旁的座位上，松了松领带，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突然开口说道，而且还毫无预兆的选了这个并不会让两人之间气氛变得轻松的话题，至少柯以然觉得有些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思忖，该怎样说话会比较温和委婉，又显得礼貌周全，于是，柯以然握着那杯冰水沉默了两秒。

　　于是，气氛更尴尬。

　　不过接下来，显然，柯以然继续判断失误，因为李科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种冷场，还笑出了声音。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部肌肉线条放松下来，会显得更加年轻散漫一些，更加不像个医生，像是并不指望柯以然回答他的问题，小勺子搅拌一下咖啡，李科稍微低着脑袋，“是我问的太过直接？不过，挺多人不怎么喜欢我这个职业，甚至是厌恶，其实很正常。”

　　这下倒是有了话说，柯以然顺着话头接茬，“为什么？”

　　“我知道很多人的秘密。”李科抬头，直视着柯以然，嘴角还微微牵着，两边弧度标准，像是设计好的一样，隔着透明镜片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膜，有种看不真切的感觉，“我每天都会听到很多各式各样的秘密，有患者的，还有他们家庭的，甚至更加隐私，他们是我的患者，但是一旦离开诊所的大门，都会希望再也不要见到我。”

　　“这样，不过，情有可原吧。但是，也不至于到厌恶这个地步吧，其实，心理医生这个职业，还是很不错的，李医师你也别想的那么悲观。”柯以然说话说的很没底气，费尽心力想出来的夸赞明显也没什么力度，因为瞧着李科似笑非笑神情，总有一种她已经被人看穿的感觉，她自己，不就是厌恶这个职业到了极点。可是，难道不是吗？秘密，的确，没有人希望自己被□□裸的呈现在别人面前，那样就显得太脆弱了，全部保护层都被揭掉。

　　“人各不同么，这个道理我懂。”李科看了看那杯冰水，“冰水一点味道都没有，女孩子不都喜欢喝奶茶这种甜甜香香的一类，柯小姐口味倒是很特别。”

　　柯以然正喝着，闻言，放下玻璃杯，“别老叫柯小姐柯小姐的，听着别扭，就叫我名字就好了。”说着敲了敲杯壁，“没什么，就是今天不太想喝味道太浓的。”其实，她也很喜欢那种甜甜浓浓香香的东西......只不过第一次来这里也不知道点什么，她又不喜欢咖啡，在家里的时候，古墨经常晚上熬夜的时候喝，说是提神，但是......她一喝就马上睡着的简直像是安眠药一样的事情她会随便说么。

　　“那我就叫你以然了，以然，怎么样。”李科也不坚持，改口道。

　　“好啊，对了，还没好好谢谢你，那天的事情，真是麻烦。”柯以然想起要请面前这人来吃饭的初衷，又道。

　　李科很爽朗，眉毛一撇，“什么话，不是已经道谢了么，不用这么客气，应该的，出门在外，难免有个需要别人帮忙的地方，对了，你也直接称呼我名字就好，老在后面添个医师医师的也挺怪的。”

　　“嗯，好。”柯以然应下，问道：“对了，现在都七点多了，你怎么会从那边过来，刚下班吗？太晚了吧。”

　　李科将袖口纽扣解开，挽了一圈，闻言端起咖啡扬了扬，开玩笑道：“幸好时间晚，要是早点下班了怎么会遇见你，又怎么会有免费的咖啡喝。”话毕又正经解释道：“平常时间，五点半就下班，但是下班时候突然来了个以前的病患，带着些水果和鲜花来道谢，于是就聊了一会儿，耽搁的久了一些。”

　　柯以然捧着杯子，笑，“那多好啊，看看，还是有人记着你的好吧，那他是病好了吗？”

　　露出一个的确很被安慰到的表情，李科似乎在回忆那个病患的情况，点头道：“嗯，是好了。不过严格来说，他那其实不是病，他曾经因为车祸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是又时常在各种情景里想起一部分，于是就想要把那部分记忆找回来，后来，就来了我这里，我那段时间只是给他做了个诱导。”

　　心里突了一突，柯以然慢慢问道：“失忆？这样，也可以记起来吗？那如果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曾经发生过的，只是觉得好像很真切经历过一样呢，这样还能全部记起来吗？可以分辨出是梦境，想象，或者是真实发生的。”话一出口，觉得似乎太明显了，赶紧抬头看李科，却见李科正看着桌面，并没有注意她，捏紧水杯的手指这才松开，松下来的同时又刻意加了一句道：“随便说说的，电视里面偶尔会这样演。”

　　“当然，可以，我可以根据他记忆的片段来诱导其它已经遗忘的部分，这个并不难。至于你说的那一种情况，应该也是可以的，只要是曾经发生过的，大脑里都会有留存，只不过是时间或者一些客观条件的因素，导致的暂时性遗忘，而且，即使最后发现只是梦境，对自己个人也没什么损害的。”李科似乎是觉得咖啡味道差了一点，从小白罐子里取了一颗方糖，放在汤匙上，这才抬头，一边轻轻搅了搅，一边开口。

　　“这样。”柯以然声音轻轻低低的，转眼看着窗外。

　　他们坐着的位置正好靠着窗户，一眼便可以看见外面街道的全貌，大概是因为已经离家的那个小区很近了，车流少了很多，一栋栋房子里主人似乎都还没有回家，全是暗暗的重合的巨大阴影，只有一盏又一盏高高的路灯，无声照耀着不明而空旷的路。

　　“怎么了？”李科眼眸里映照着女孩若有所思的侧脸，微微扬起的唇角变得平而直，捏了捏眼镜镜框架着的鼻梁位置，镜框被略微抬起，露出青灰色的下眼睑，神色隐晦，问。

　　柯以然收回眼神，李科脸上仍旧是那样不咸不淡的神情，心里一丝疑惑闪过，她刚才那一眼分明觉得对面的人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道：“没什么，你的咖啡闻起来挺香的，这家是不是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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