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会死在这里吗?

　　柯以然的脚程终归是比不上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跑了没几步，便要被追上了，但是她心里却是觉得舒服了一些，刚才在坟墓那边的时候，四周阴气太重死灵的味道让人憋闷，浑身不舒服，这里不干净的东西却是少了很多，偶见的几个柯以然都能够尽量忽略，虽然她很不喜欢和人相处，但是比起鬼来，她就不挑剔了。在她的世界里，除了鬼魂，别的一切东西都不可怕，有言道，最叵测可怕是人心，但她却不这样认为，因为那些东西都是可探知的，在发展在变化，是非好坏邪恶善良，一切很正常，唯有死灵这样超出常人世界之外的生物，永远触不及防又狰狞着在各个角落。

　　前面是一片杂草乱木的陡坡山崖，四周几个男人各自防守着，大致将她围在了中间，渐渐逼近。这一路也实在跑得太累，柯以然停了下来，慢慢的拍着胸口，索性不再跑了，蹲下去坐在原地休息。左侧的男人和几个同伙对视一眼，目光之中皆是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心道反正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想也是逃不出他们手心的，直接道：“把古墨给你的盒子交出来，我们就放你走。”

　　柯以然摸了摸兜里的盒子，触手冰冰凉凉的，随即又松开，她真是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东西，阴气森森中透着一种死人的味道，恶心。真不知道为什么古墨和这些人争着抢着要它有什么用，兀自低喘着气没有回话。

　　男人有些不耐烦，挽了挽袖子，面色阴沉，朝前两步，大声喊道：“跟你说话，没长耳朵是吧，趁着老子现在还没改变主意，快点滚过来，盒子交出来，不然有得你好受。”说着将手臂上绑着的强光灯打开，光线跳到最亮的位置，照向柯以然的位置。

　　心里低嗤一声，柯以然慢慢站起身来，侧着脸颊，单手遮住眼睛，光太强了。

　　她不傻，看这群人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旦她交出了盒子还会有命？只怕就和这山里的无数亡魂去做伴了，更何况刚才一露面，就对她下的是杀招，会是什么能讲信用的人。现在古墨不在，她只能靠自己，倒不是说非要帮助古墨守住这盒子，只是古墨给她的感觉比起这些人要好得多，她情愿相信古墨是可以带她出去的人，能保住这盒子自然要保住它，当然，是在不威胁到自己性命的情况下。

　　男人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怪异笑了一声，叹道：“嘿，小姑娘长得很不错么，可惜就是不怎么听话。”话头这么忽然一转，其余几个男人都超前走了两步去看，接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打量柯以然的眼神里带了些意味不明的味道，其中一个摸了摸下巴，眼神不住的往柯以然那儿瞟，嘴上却几分下流地打趣道：“哟，老二，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的，在想哪档子事儿呢，小二哥可烧的不是好时候啊。”男人扯了扯衣领，别有所指道：“可不是什么时候都不晚，细皮嫩肉的。”

　　柯以然的长相不算是很漂亮，偏偏眉眼流转间含着些轻微的古典气韵，惹人侧目。并不是时下流行的尖下巴，勉强占了几分瓜子脸，看着又有几分圆润，却是恰如其分，多一分则余少一分又欠，眼睛圆圆，眼尾稍垂，映下一笔纤弱楚楚的错觉，睫毛不很浓密但长长直直的，垂眸的时候便交错在一起，只是肤色不够红润光泽，差了些，常年呆在房间里，没怎么晒过太阳，白的不太健康，平日里大多数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显得阴郁，不讨人亲近。

　　一伙人又嘻嘻哈哈的说了几个荤段子，有一个已经在朝着柯以然的方向走去，抖动着眉毛满脸猥琐下流，“老二，我去会一会小妹妹，瞧瞧她把盒子藏在哪儿了，哈哈哈哈。”其余几个都附和的笑着，忽然有个鸽子稍矮些的男人觉得不太对，手伸进领子里去挠了挠肩膀，小声叫唤道：“艹，是被什么叮了，这么痒。”一摸便是一手的黏腻，皱着眉头收回手看了看，黄红一团黏黏稠稠的不知道是从哪里滴进去的，忙在裤腿上踹了个干净，手上那股脓水气味的恶臭却是消不掉了，嫌弃骂道：“妈的，是什么？”话毕回头看了看，动了动鼻子，疑惑道：“好臭，你们有没有闻到，怎么越来越臭了？”几个人俱都闻到了，却都找不出臭味的源头在哪里，只是觉得好像无处不在，空气已经完全与那味道融合了一般。

　　走着的男人停下脚步，不耐的舔了舔嘴唇，回道：“什么味道，山里面么，死老鼠动物一类的，烂了不就是这个味道，还能是什么，扫兴。”话毕又笑容流里流气的朝着柯以然走来，□□裸的打量眼神像是要把人扒光了一般。

　　柯以然面无表情一点一点的朝后面退着，急促的气息表明了她的恐惧，但却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本来这边是没什么脏东西的，但是从几分钟前开始，那几个男人身周的腐尸和魂体就慢慢变多，有些甚至是刚从脚下土里面钻出来的，不停地在这块地面上打着转儿似乎在寻找陌生气味，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已经腿软的不像话，如果没有猜错，那些腐尸和魂体应该正在全部往她这个位置聚集，想必是因为盒子里的东西，她摊上的真是麻烦。

　　现在想一想，古墨施的术法应该不止是隐蔽他们气味和身体的，或许还有弱化这些魂体感知的障眼法一类的，不然为什么这些人从闯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被魂体和腐尸发现，显然，他们也并看不见这些东西，那么，不如就破坏掉吧，让这些魂体和腐尸的感知恢复，待它们和这些人纠缠一番，她就会有机会逃跑，她要回去找古墨，离开这里，虽然还不确定那个方法有没有效果，也只能试一试。

　　眼神闪了闪，柯以然侧身，不再走，伸手指了指右侧一块大石头的位置，道：“别过来了，我会将盒子放在那块大石头上，在这之前你们谁都不准乱动，不然我就将盒子丢到山崖下面去，盒子给你们，你们放我走。”那个被叫做老二的男人打着灯照了照那边巨虎半人高的巨石，又看了看四周情况，思考两秒，石头那边是来时经过的那片林子，就算她要跑应该也不会找那个方向，那边还有王胡子，更何况他们几个大男人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姑娘，看了看柯以然，点头道：“好，还挺识相的么，早这样不是就好了，也就不用受些不必要的苦。”本来已经快要走到柯以然面前的男人撇了撇嘴，回身看了老二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毕竟正事办完想干什么不行，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也退了回去。

　　柯以然一边谨慎盯着几个人一边小心挪着步子走向巨石，走到了石块旁边，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将盒子放上去，老二眼神一凛，狠声道：“你要干嘛？”柯以然不说话，反手在背包的外层里翻了翻，掏出一把平常切水果用的小刀，咬了咬牙，下了决定，侧眼，一刀将左手心割了一条半寸长的伤口，又狠下心将刀刃朝下压了压，鲜红血液瞬间自手心涌了出来，几个男人都愣住了，不知道柯以然的奇怪举动是什么意思，老二眼色骤沉，快步朝前走去，柯以然迅速将鲜血抹在小刀刀刃上，又从兜里掏出一叠卫生纸将鲜血擦干净，朝着老二和剩下几个男人的方向丢了过去，老二侧身躲开，将腰间鞘里别着的一把半尺长的尖锥抽出来，“小姑娘，看来你是要我动手了，玩什么小把戏，难道你觉得这样...”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得身后一声短促的惊呼，凄厉的，像是被什么生生撕裂一般的痛苦哀嚎，尖锐又戛然而止，猛然回头，瞳孔蓦然放大，整个人僵硬地定在了原地，鼻尖紧紧贴着的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的东西，空空的黑洞洞的眼眶还粘连着几丝猩红血肉，左半边头骨已经碎裂不见，能看见白森森的尖牙。

　　视线外围，成群成群相似的怪物正在摇摇晃晃走着，像是腐烂不全的尸体，其中有几个正拉扯着他们之中一个男人的身体，不几秒，那男人便被撕扯成了几半，咬的遍地都是，鲜血的味道在夜晚微凉的风里瞬间疯狂涌动起来。

　　本来在丢出去小刀的时候就已经逃走，柯以然没注意地下，绊在了一笼草藤里，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担心被抓住，心下急切的回头看了一眼，蓦然怔怔杵在原地僵住了，脸色瞬间煞白，胃里翻腾不已，趴在地面上干呕起来，眼睁睁看着几具腐尸将先前那几个还活生生的男人四分五裂，美味一般的大口吞食，满地的残肢碎肉。

　　她只想着可以让那些腐尸拖住那几个人一阵子，却没有想过他们会被这样杀死吃掉，这就是古墨所说的还未成形的处于鬼气和怪之间的东西么？以往的那些年不是没有见过凶残的恶鬼，杀人索命，但是大多数都是因果相生的，而且，很多鬼魂都并不具备真正伤人的能力，或者说为了投胎转世是不会自损阴德去害人的，她在安源居住的那栋楼里，很多鬼魂，也不过是偶尔出没，吓到人并不是故意为之，也有些死去的小孩不时恶作剧。

　　今天这一幕的震颤，就在她眼前几米处，血肉模糊的，残忍暴虐的，像是一个巨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梦魇，将她笼罩其中，久久不能挣脱。

　　柯以然兀自愣着，忽然发觉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那些腐尸的动作怎么都停下了？小心撑起身体，朝后移了移，那些腐尸也都朝她的位置移了移，就算是她拿着盒子，也不会出现这种状况才对，它们应该只能大约知道盒子在的地域，却不能具体感觉到详细位置。柯以然握紧了拳头，手心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感，顿时了然，倒吸一口凉气，手心的伤口因为捏的太用力流了很多血出来，已经在地面上氤下了一小团深褐色的湿润，糟糕，是血液的味道，被察觉到了。

　　抬头，果然，四面的腐尸正在朝着她的方向摸索。

　　这个时候逃跑目标会太明显吧。

　　气氛紧绷起来，略微弯着腰，柯以然几乎能感觉到血液正急速涌动流淌着，一股热气涌到脸上，慢慢扯长T恤袖子将手心包裹住，尽力让血腥气减轻一些，小步往后面的林子里退，忽然踩到了什么，咯嘣一声，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柯以然心里一突，没敢低头去看，地底忽然袭来一股大力，触不及防，柯以然身体猛然一个后仰摔了下去，脑袋着地的那刹那，视野里，无数的腐尸带着浓烈的快要让人窒息的血气和臭味近了。

　　被抓住肩膀的那一秒，柯以然忽然小声问自己道：“我会死在这里吗？”声音轻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完全无意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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