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想要一颗糖
我在医院已经住了几天了。祝鸿妍砸下来的那只酒瓶，没有让我头破血流，却让我受了严重的内伤。我视力受损，一只眼睛看东西昏暗模糊，另一只眼睛见光就流泪。
医生将我的眼睛用纱布蒙起来，说是怕光线刺激。他说现在的治疗方案，是先消炎，观察几天，还说什么“淤血有可能自行消散”之类的话。我听起来像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意思。
我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禁不住胡思乱想。医生有没有向我隐瞒病情？我不会，已经瞎了吧？“前世之恋”的剧本，怎么办？我的工作室，怎么办？我的生活，能不能自理？我变成废人了吗……
正想着，一个声音高声喊道：“我打饭回来了！”
“肖姐，我不是说了吗？我眼睛看不见了，但是耳朵却没聋，你不用那么大声的。”
肖姐笑了笑，她是成允文请来的护工，又细心又体贴。唯一一点让我不舒服的地方，就是一有空，她就跟我唠叨成允文，把他夸成天上有，地上无的，说她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男人。
也难怪，肖姐对他这样肯定。自我住院以来，成允文是来得最勤的，基本上每天上班前、下班后都会过来。每次来，都要将我的情况向肖姐仔仔细细问一遍，什么“早饭吃了什么，吃了多少”、“吃了哪些药，输液输的什么”、“做了哪些检查，检查结果怎样”、“医生查房了没有”、“有没有出去散步”……每次都啰唆好久好久。
有一次，他对我说，“我会请最好的专家来，你的眼睛，不会有事的。你什么都不要想，放轻松，就当给自己放几天假。”
有一次，他拉着我的手，说：“寒霜，我不想看到你再受伤，让我来保护你，好吗？”
我顾左右而言他：“对了，那天，董垚找你帮忙，到底是什么事情？”
他犹豫了一下，说：“是董垚的私事，跟你没关系。”
喔，跟我没关系。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
我刚刚入院的时候，昭娣来过一次，寒暄几句之后，她问我：“是张彰，送你来医院的？”
我点点头。蒙着眼睛，看不到她的表情。
昭娣又说：“你们的关系，很不错嘛？那天，你喝醉了，也是他送你回家的。”
也许是因为眼睛蒙上了，其他的感官就灵敏起来。我察觉到，随着我和张彰越走越近，昭娣和我却在一点点的疏远。虽然，我和张彰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才凑到一起的，有些工作甚至是昭娣安排给我们的。但是，我仍然感觉到昭娣的戒备。
如果她和安悦轩好好的，应该不会理会，别人跟张彰走得近不近的。除非……
我问她：“你和张彰，是不是要复合了？”
“看来，张彰真不把你当外人，什么都跟你说。”昭娣的语气让我觉得好陌生。
看来我的猜想是对的，“那安悦轩怎么办？”
“能怎么办？好聚好散。他一开始就知道，我想给天天一个完整的家。”
“你不要误会。张彰，他什么也没跟我说过。是我自己猜的。”
“喔？你自己猜的？你那么聪明？”
“真的是我自己猜的。我想，他跟闫晓娟都分手了……”
“所以，他跟别人分手了，才会想到我是吗？”昭娣有点生气。
我觉得昭娣有点莫名其妙，而自己也是越描越黑，索性就放弃解释这件事情，换了一个话题：“我这次住院，‘前世之恋’的剧本恐怕要耽搁一阵子了。你不如，把它交给傅老师吧。”
昭娣变得缓和下来，跟我说：“我现在接了其他的案子，‘前世之恋’现在不急了，我会把它留给你。因为我知道，你喜欢这个故事。”
她坐在我身边，拉起我的手，说：“刚刚对不起，是我自己的心乱。我心里很烦，不知道，该不该跟张彰重新走到一起。”
我用力地回握着她的手。“昭娣……”
她打断我，“你不要跟我说，‘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这样的废话！”
我说：“你想要跟张彰重新开始，想要给天天一个完整的家。这是好事，我知道能走到这一步，你有多么不容易。可是你为什么会觉得烦恼？难道不是因为，你舍不得安悦轩吗？”
昭娣忽然用力地抱住我：“果然，还是你最懂我。”
……
后来，张彰来医院看我，告诉我顾念昔在新歌发布会演唱了“前世之恋”的主题曲，反响特别好。因为有完整的故事背景，所以这首歌更能打动人心。“前世之恋”也借机炒作了一把，这部剧刚开始筹备，就已经开始火了，将来肯定是一部大制作。
张彰的兴奋，感染了我，我开心地问：“所以，顾念昔进入下一轮比赛了吧？”
“没有。”张彰的回答，异常干脆。
“为什么？”我十分惊讶。
他说：“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来找你的。你受伤住院，成允文以你男朋友的身份，报警了。警方调查的时候，阿昔主动承认动手伤人，他被拘留，后来又取保候审。现在，他的一切工作暂停。至于新歌发布会，安悦轩会代替他参加决赛。”
我急得站了起来，“这不公平！不是他，是……”
张彰说：“是祝鸿妍，我们都知道。可是，有什么办法？阿昔非要替她背这个锅！”
我说：“我可以作证，跟顾念昔没有关系。我是受害人，我的话，警察总会信吧？”
张彰说：“阿昔解释过了，说当时的场面有点混乱，可能你看错了。再说了，本来就是因为阿昔和祝鸿妍他们闹矛盾，你才会被误伤。动手的究竟是他们两个中的谁，区别并不大。别说顾老跟祝女士已经结婚了，他们俩名义上是一家人。撇开这层关系不说，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祝鸿妍有事，阿昔是不会置身事外的。”
我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我以为，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自己跟他的交情越来越深。住院这几天，他没来看我，我还为他找了许多借口：也许是因为“新歌发布会”，他忙得脱不开身；也许是因为他家里有事；也许是因为小华也受伤了，他忙着照顾小华……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不过是忙着替祝鸿妍开脱而已。
我心里一阵冷笑，笑自己傻，笑自己自作多情。
张彰沉默了一会儿说：“寒霜，你还是劝劝成允文吧。我没有想到，你跟他的关系这样近。他不肯接受和解，一定要追查到底。”
我摸了摸眼睛上的纱布，说：“成允文他做得没错。我为什么要接受和解？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这双眼睛，还能不能见到光明。”
张彰着急地说：“寒霜！祝鸿妍本来是冲着顾念昔或者小华去的，要不是你冲上去，也不会被误伤。”
我又伤心又生气，对他说：“误伤也是伤！你走吧，我累了！”
张彰急切地说：“阿昔和祝鸿妍，在圈里演了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金童玉女。如果阿昔对祝鸿妍不管不顾，不仅仅他自己良心过不去，而且舆论也会谴责他的。寒霜，我知道你喜欢阿昔，你也不想他名誉扫地吧……”
我不想听张彰说话，急切地喊来肖姐。我跟肖姐说：“这个人不是来探病的。肖姐，麻烦你帮我送客！”
肖姐将张彰推出去，关上门。她帮我倒了杯水，又安慰了我几句。
改过了一会儿，肖姐问我还有什么需要吗？因为天黑了，她该下班了。
天黑了，可是我不知道。我蒙着眼睛，分不出白天和黑夜。
我对肖姐说：“有糖吗？”
肖姐没有听清楚：“什么？”
我说：“我想吃颗糖。”
我捂着胸口，觉得这里好难受，好辛苦。我特别思念，被爸爸妈妈疼爱着的感觉。我想只要我嘴里含着一颗糖，我应该能回忆起，那种甜蜜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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