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夜
Vol.4
回到山居，屠慢慢难得没偷懒上楼补觉。
她找了S形挂钩，把鸟笼挂在中庭门廊下，掀开蓝粗布，一下午都在跟画眉尬聊。
屠慢慢搬来小板凳，坐在鸟笼前，教的很认真：“小仙女驾到。来，跟着我念，小~仙~女。”
“屠~大~姐。”元濬凑在鸟笼旁边捣乱。
画眉鸟转动黑曜石似的灵动乌眼珠，东瞧瞧西看看，盯着眼前两个莫名其妙的人类，一声也不啼。
“它怎么不学？”
“老师这么蠢，换我也不学。”
“嘿，臭小子，皮痒欠收拾是不是？”
屠慢慢撸袖子，撸到一半发现天太寒，作罢。龇了龇牙做警告。
元濬乐呵呵，继续蹲着教画眉：“屠~大~姐~智~障。”
“啾啾？”画眉鸟歪了歪脑袋，懵逼脸。
“谁智障？嗯嗯？”
屠慢慢推了把元濬，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屠慢慢抡胳膊，元濬赶紧跑。
“看我的赐你无敌智障拳！”
元濬被屠慢慢满院子追打，山居内鸡飞狗跳。
沈楠原本坐在廊前喝茶观景，到后来实在没眼看，为保清净回去书房看书。
元濬和屠慢慢打成一堆，又很快和好。
一起玩了会儿鸟，听说屠慢慢要刨土找过冬虫子喂鸟，元濬脚下抹油尿遁跑了。
“师徒两个都没义气。”她边刨地，边回头睇了眼画眉鸟，“小污啊，咱俩红尘作伴，让他们俩老光棍过一辈双十一去吧。”
她继续低头刨了会儿，没掘到半根虫子。
“嗳，忘记问要怎么分辨鸟是雌是雄，小污是男是女都没搞清楚。”
屠慢慢丢了用来刨土的木棍，拍拍手上的泥土。走回屋内，四处找了圈。
书房在南面，门敞着条缝隙，屋内静可闻茶香。
“沈楠，你在里面吗？”
屠慢慢轻轻推门，探进去半个脑袋。
窗前，一方金丝檀木书桌前，沈楠端坐，正在提笔写字。
他微蹙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写写停停。
沈楠头也不抬：“有事？”
屠慢慢保持脑袋被门夹的姿势：“买鸟的时候忘了问，小污是男是女？”
“小污是谁？”
“我给画眉取得名字。好听吧。”
她笑眯眯邀功，换来沈楠一记流畅的白眼。
屠慢慢耍宝，装委屈捧心：“小污，你好惨，小小年纪被人嫌弃了。”
“演技浮夸。”
“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怎办辨雌雄？所以跟我岔开话题？”
“最简单易学的方法，你摸一下它的X器官，平为雌，突起为雄。”
“要摸才知道啊，多羞耻啊。”
沈楠掀起眼皮：“你想压着我的门框多久？坏了你修。”
听见‘修’这个字眼，屠慢慢顿时想起修床那晚的惨烈，条件反射，立即弹跳开。
“进来。”
“既然你诚心诚意邀请我了，我就大发慈悲进来溜达溜达吧。”
屠慢慢老不客气，推开木门，大步走进去。
停步在书桌前，她东瞧西看。
沈楠的书房布置简洁雅致，一张书桌，一架古琴，一盏熏笼。
香味若有似无，清新飘逸，有种白雪的清凉和红梅的芬芳。
靠墙立着两堵严严实实的书墙。紫黑色的古意书架，满满当当排列着天南地北的书籍。
书桌上有块白玉雕刻梅花图案的镇纸，下面压了一叠折成三折的宣纸。
屠慢慢多瞅了眼，觉得三折宣纸有些眼熟。
她的目光好奇巡视，沈楠依旧自顾自写字。
屠慢慢好奇问:“你在写什么呀？”
“练笔。”他抬眸问，“你的梅花小楷写的不错，从小练习的？”
“对啊，老妈逼着，没法子，手指关节上全是老茧。”
屠慢慢把手伸过去，在沈楠面前晃了下展示关节内侧突起的茧子。
她如数家珍：“《乐毅论》、《洛神赋十三行》、《灵飞经》光是这三篇，我就临摹不下一万遍。当年我还小，不知道反抗，被我老妈欺压的好惨，没想到长到二十几，还是一样被欺压。说送上山就送上来了，说没有WiFi就真没有了。”
屠慢慢捶胸，感叹她被折翼的自由。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令堂有先见之明，培养了你唯一的长处。”
“唉，听起来怎么像是骂我？”
“你愿意怎么理解是你的事。”他伸手拿起白玉镇纸，抽出压着的那张宣纸。递过去一半。
屠慢慢接住另一头，掀起宣纸一角，立马讶异的“啊”了声。
“这东西你收着干吗？一次性物品，投喂垃圾桶呀。”想抓她把柄吗？
这张三折的宣纸不是其他，正是那日屠慢慢气哄哄下山前，留下的那封嚣张的挑衅书。
沈楠压住宣纸，语调平和，默念其上的文字：“欺人太甚。本仙女走了，永不再见。”
“你没事把我写的东西背出来？”太变态了吧。
屠慢慢心里正吐槽，灵机一转：不对啊。沈楠突然把她叫进书房，提起她留书出走的事，难道要赶她下山？
她狐疑地盯着沈楠，警惕地询问。
“特意把这个留着，你是在翻旧账吗？”
“我这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沈楠板着脸，看不出悲喜。
要命了。
这个死面瘫，深山老怪物……
光看他脸上一成不变的表情，根本无法猜透他的心。
屠慢慢收起嬉皮笑脸，嘴角定格在一个尴尬的弧度上。
她忐忑地望着他，仿佛是一名站在悬崖边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她的罪名是——耍无赖装逼挑衅被抓现。
沈楠也正凝视她，黑眸清澈，如一汪冰山雪融汇聚的清泉，眼波通透悠远，像是能看清最复杂的人心。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刻意压低的清冷嗓音，让人在他开口的刹那膝盖骨一软，想扑通跪地。
“没有下一次。如果这东西再出现第二次，你不会再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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