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固山
??三个披甲兵走上前去,一个把曹文焕腰上的长刀卸了,另外二个则用绳索将他牢牢的捆缚起来。
曹文焕任由满兵绑了,心中却在闪电般的转着念头,看来,下一步,他们肯定要推我去见奴虏的固山额真叶臣了,我该怎么和这个老奴虏周旋呢?
十几个披甲兵在军官的带领下,推推搡搡的将他带到了后面的村庄,原来镶红旗的中军大营设在这里。
走进屋内,看见一个五旬左右的削瘦老者端坐在椅子上,正在装模作样的看书,外面几个干草垛烈火熊熊,这老奴虏却好像完全不知情一样,依然把手指伸到嘴唇里沾沾唾液,然后一页一页的翻书。
“固山大人,奸细抓到。”军官抱拳作揖,随后退到一边。
“跪下。”两个腿弯狠狠被枪杆点了一下,曹文焕紧绷着双腿,丝毫不为所动。
身后的披甲兵应该是发怒了,使劲在他腿弯上踹了一脚,曹文焕仍然昂然不屈。双肩被两个披甲兵从两边抓住狠狠地向下按动。
“罢了。”
面前的老奴虏固山额真叶臣说话了。他的目光依然在书本上浚巡,却用一种慢悠悠地语调说道:“年纪小小啊,做人还很硬气,啧啧,不容易,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叶臣用的是汉语。
曹文焕知道现在生死系在一线,这老虏奴随时都可能杀了自己,但是他现在实在有点摸不透这个老家伙的底子,他在点火之前,明明已经看得非常清楚,周围确实是没有人注意到,为什么会被这个老家伙抓住?
曹文焕决定和叶臣先打个哑迷,探探情况。
“大人,奴才实在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不知道大人为什么绑了奴才,奴才实在不服。”曹文焕用满语大声嚷嚷,表现得非常冤枉一样。
嗯?叶臣挑起眼皮,斜眼望向曹文焕,用一种异样的口调道:“你说什么?你会满语?”
“奴才是满州镶红旗下,当然会满语。”曹文焕直视叶臣,仍然大声嚷嚷。
叶臣一对浓眉皱起,把手中的书本哗的一声合上,身子向前探了探,老谋深算似的一笑道:“小子,你当老夫是三岁小娃娃吗?来呀,把他的头盔去了。”
一名披甲兵立刻把曹文焕的头盔摘下。
眼前的叶臣一下子愣住了,眼光落在曹文焕头顶的猪尾巴上,然后他把目光转向曹文焕旁边的军官:“顾纳岱,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人叫顾纳岱,曹文焕斜眼望了望这个抓住自己的军官,好像在资料上见过这个名字,只不过,记忆并不深刻。
顾纳岱一呆,躬身回道:“大人,营中的马料着火,固山大人吩咐奴才们,说是可能有奸细混进营盘,让奴才们把好四面的营门,奴才带人去了北营埋伏,果然看到这个丁勇行色匆匆,直奔营门,所以奴才猜测,此人一定是混进营盘中的奸细,这火,也一定是此人放在,这才把人拿下,急送固山大人处问罪。”
原来顾纳岱只是看到了自己奔向营门,才做出这么个推测,这下曹文焕心里就有底了。
“大人,奴才冤枉,求大人作主。”
现在不下跪不行了,曹文焕单膝跪地,心里暗暗发咒赌誓,老叶臣,我今天跪你一次,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让你跪我十次。
“固山大人,先前时候,奴才标下的巡哨牛录中,有二名士兵失踪,奴才也忘了问名字,但是巡哨的牛录额真一直派人在找,还没找到,奴才生怕出事,所以一直防着,现在营盘草料起火,如果说不是奸细做的,似乎有些解释不通?”顾纳岱一板一眼的道。
老叶臣皱起眉头,看了一眼顾纳岱,又看了一眼曹文焕,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牛录的?”
“奴才贱名牙赖图……”曹文焕心头通通打鼓,一边搜肠挂肚的想主意,一边和老虏头周旋,他可不知道这个牙赖图是哪个牛录的,后悔就后悔在适才没有好好看看腰牌上的牛录编号,只看了名字。
“牙赖图?”叶臣似乎也忘了他刚才说的后半句话,喃喃念了一句。
顾纳岱伸手把曹文焕腰下的木牌取出,双手递给了叶臣。
叶臣翻动了几下腰脾,向顾纳岱挥手道:“你去把今夜的巡哨牛录传来,认一认这个丁勇,是不是他部下的牙赖图!”
“喳!”顾纳岱回了一句,立刻命令手下到营外去传唤负责巡哨的牛录额真。
曹文焕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如果那个巡哨的牛录额真来了,那么自己一定就当场穿帮了,自己这颗脑袋也就不在脖子上了。脑袋掉了不要紧,可是自己在这大明的一腔报复也就付之东流了。曹家的人可以不怕死,可是死的也得值啊!这样死了,憋屈。
想到这里,曹文焕抗辩似的大叫一声:“大人,奴才有话要说。”
“哦?”叶臣微微一笑,尖细钢硬的五指抓着垂到肩部的灰白猪尾巴,向后一甩,眯着眼道:“怎么?想招了?这就对啦,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大清一向优待汉人,只要你说了实话,老夫保你不死。”
然后,叶臣把手平放在桌面上,一根手指慢慢地敲动着桌子,缓缓吐出两个字:“讲吧?”
“固山大人,奴才有罪,奴才确实隐瞒了大人,奴才不是牙赖图……?”
“老夫知道你不是?现在说了实话也不晚。”叶臣仿佛什么都看透了似的,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喳!”曹文焕清了清嗓子,然后故作卑下的道:“奴才记得,我大清宽温仁圣皇帝,一直告诫奴才们,凡我旗人,对待主子,一定要诚守本心,不可有欺诈哄骗。可是,奴才一家有负皇上对奴才们的期望,这次固山大人带领旗下丁勇,征讨明国,奴才一家,随军出征的本应该是奴才的阿玛,不是奴才。可是由于奴才一家的主子不幸病故,而奴才阿玛受过主子大恩,主子的病逝,对奴才阿玛打击很大,所以阿玛就一病不起,不能随军从征。奴才一家害怕受到旗律处罚,不得已,只有派奴才,偷偷顶替了阿玛。此事先前并没有向掌管旗务的贝勒爷请示,请固山大人责罚。”
“嗯?”叶臣忽然睁大双眼,紧紧地盯着曹文焕道:“你说什么?你顶替了你阿玛的名字,这么说,牙赖图是你阿玛的名字?那你的名字叫什么?你们的主子又是谁?”
曹文焕慨然道:“回大人,奴才阿玛才是牙赖图,奴才本名格里阿,奴家一家姓钮祜禄,奴才父子都是萨哈廉贝勒的包衣奴才,二个月前,主子升天,奴才的阿玛感戴主子恩德,一病不起,随后皇上要发大兵攻打明国,奴才一家想,皇上刚刚荣登大宝,建立了我大清圣国,顺天成命,威震四方,这种时候,万民都当以顺字为先,虽然阿玛疾病缠身,也不可以推卸职责,辱没了‘顺’字,所以不敢向旗务贝勒禀告,只好让奴才代替出征……”
叶臣听曹文焕侃侃而谈,言语流畅,但是脸上的肌肉紧紧地攒着,看不出是不是伪诈,不仅一皱眉,拈着胡须道:“好口才,好文采,你是个读书的吧,读书人不安心读书,在你们汉民中图个好功名,为什么要做奸细?老夫猜你应该是个辽东人,不然怎么能知道我大清这么多事情?不过,你虽巧舌如簧,可是老夫今天一定要让你心服口服。我且问你,你说你是萨哈廉的奴才,老夫也是镶红旗下,和萨哈廉贝勒交情不浅,可是,我却知道,他手下的包衣奴才就没有姓钮祜禄的?”
说到最后几句,叶臣一掌击在桌子上,眼睛紧紧地盯在曹文焕的脸上,一字一顿的冷冷道:“你还要继续欺骗本固山吗?”
曹文焕心头突的一跳,难道自己这个故事编过头了?事情赶的就这么巧?
转念一想,不对,萨哈廉家的包衣奴才何其多,这钮祜禄又是满族的常姓,连和绅那厮都姓钮祜禄,而这老叶臣能耐再大,他又怎么能认识萨哈廉旗下的所有包衣?
他是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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