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八章
信件全部发出去后我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时间，我们需要等待他们的回信。里德尔勒令我在舞会开始之前都不能出门──毕竟如果碰上随便哪位夫人或者小姐，提前解释起舞会的缘由都是很麻烦的事情，我们没必要冒这种风险。
但呆在这里里面实在是很无聊，还好最终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里德尔将装饰城堡的任务交给了我，我很高兴他决定这么做，我把这视为不能拥有一间可以自由装饰的房间的补偿。我干劲十足地把等待回信的空余时间全部都花在了装饰凯尼尔沃斯城堡的任务上，梅林啊，这里实在太过于阴沉灰暗了，如果就让它保持原状举行舞会，我觉得就算是里德尔有再怎么巧舌如簧那些纯血家族恐怕都要犹豫三分吧。
我趁着里德尔不在，将大厅里冰冷简洁的多利亚柱式全都换成了科林斯柱式，上面毛茛叶层叠交错环绕，几朵卷须花蕾夹杂其间，看起来像是有一个个花枝招展的花篮被置于圆柱顶端，豪华又富丽。成片掺着金边的红丝绒帷幔挂满了大厅，单调的椅子也被套上了红丝绒椅套，城堡里密闭的窗户被全部打开了，外面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影艰难地洒进来，虽然不多但好歹使这座城堡拥有了一些住着人的生气。
纳吉尼成了这完美一切的唯一一点败笔。她在里德尔为她准备的房间里酣睡了一整天之后，精神百倍地摇着尾巴游出来，看着我带领着两个家养小精灵在整座城堡累死累活地爬上爬下，嘴里还一边嘶嘶地说着她觉得里德尔不会喜欢这些颜色的鬼话，我简直要气疯了，不过既然里德尔不在，那么给她一个静音咒也不是不可以，我终于做了几个月来自己最想做的事，看着纳吉尼长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露出毒牙朝我发出毫无作用的威胁，真是让人心情都变少不好。
不过在她垂头丧气地游上楼梯讨好地把头搁上我的肩膀一通乱蹭，虽然不能张嘴说话但还是用她原本就贫乏的肢体语言充分表达了自己对我的装饰的喜爱之后，我又原谅了这条见风使舵的蛇，好的，生命的主人是宽宏大量的，更重要的是没有人会不喜欢受到夸赞。
我将最后一条飘带用魔法悬挂上胡桃木的大门，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满意地端详着自己三天以来的劳动成果，里德尔还没有回来，我希望这一切也能是他满意的样子（虽然我觉得在色彩搭配上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就在我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的时候，门外传来轻微的爆破声，然后是有人叩击大门的声音。奇怪，里德尔回来当然是用不着假模假式的敲门的，而如果不是他，这个时候又有谁会造访这里呢，很显然凯尼尔沃斯城堡的存在暂时还是个秘密。纳吉尼机警地游到我身后，我带着疑虑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一条缝，逆着光的门缝里露出一双熟悉的灰色眼睛，那双原本应该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此刻看起来却充满担忧。
“阿布拉克萨斯？”我将门推开一点，密比今早回了马尔福庄园，他知道这里是情理之中，纳吉尼在背后嘀咕着提醒道：“汤姆说过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我当然知道。”我毫不客气地驳回了她的话，转而把目光投向阿布拉克萨斯，他眼睛里的担忧被掩饰了回去，但依旧不是惯有的那种无波无澜的样子。
“我知道我不该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但是……伏地魔在吗？”他开口，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犹豫。
他好像遇到什么事了。
“他出去了。”
阿布拉克萨斯僵硬地点了点头，缓慢地转身准备离开，他口袋里摇摇欲坠的魔杖掉在地上，我皱着眉头把它捡了起来，魔杖对巫师来说是最重要的伙伴，怎么会有人就这样将自己的魔杖随便插在口袋里，更何况阿布拉克萨斯本来就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我觉得自己没必要关心这些的，但拿着魔杖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施了一个闭耳塞听咒。
“说吧。”我盯着他灰色的眼睛，里面正浮现出犹豫的影子。
“我母亲的情况好像不太好。”闭耳塞听咒之下连空气流动的细微响声都不再有，所以阿布拉克萨斯声音里压抑掩藏的焦灼就显得分外清晰，从灵猫的角度出发我是无法明白这种奇怪的焦灼的，明明他的母亲从小也没怎么陪伴过他，但很显然对于人类来说父母有着别样的含义。
“所以你来找伏地魔……是想找他请假吗？”我绞尽脑汁挑了个委婉的说法形容他的来意，正常的阿布拉克萨斯肯定明白里德尔是绝对不会允许马尔福家族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缺席的，但很显然关于他母亲的事短暂地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居然真的点了点头，眼神里闪烁着纠结。
“伏地魔不会答应的，如果你不想让他知道你母亲的存在，编任何理由都没有用，宴会是个重要的场合，他将不会允许任何人缺席。”
阿布拉克萨斯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显然他也能预料到这个结果，但人类在没亲耳得到事实的时候总是有些不甘心的。他落寞地转过身，手指止不住地颤抖，我看着他走出静音咒的范围，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利物浦的阳光下那个轻松愉悦毫无负担的男孩的影子，那和里德尔交给我的任务重叠在一起，让人有些迷惑了。
理论上来说我不应该帮助他的，那会影响马尔福家族的忠诚，让任何追随者觉得自己的主人并非果决无情而是留有商量的余地，但──
“我可以帮你。”我拉住了他的手臂，将那个利物浦男孩的影子扼灭在脑海里，不知所以的烦躁又弥漫上心头。就这一次，我对自己说，做完两不相欠，只有快点把这些不知所云的烦躁驱除我才能更好的完成里德尔的任务，我那天真不该跟着他去利物浦的，那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阿布拉克萨斯呆呆地看着我，似乎完全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以前我在家的时候，学过一些关于医疗治愈的魔咒。”
我随口编了个谎话，朝他伸出一只胳膊，心里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我讨厌莫名其妙的亏欠感。阿布拉克萨斯灰色的眼睛带着疑惑，但还是放松下来了。
“那好吧……谢谢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就念动了幻影移形的咒语。不要谢谢，我在心里对他说，我不需要这些。
马尔福庄园还是一如以往的冷清，昨晚刚刚下过雨，天空暗淡而阴沉。这使马尔福庄园米白色的外墙更加惨白了──就像鬼屋。我本来想直接幻影移形到阿布拉克萨斯母亲的房间里，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幻影移形的过程中的某个刹那左臂上传来一阵难以忽视的刺痛感，就像是有人用针狠狠扎了我一下───或者两下。
我拿魔杖的手抖了一下，目的地理所当然会偏移，马尔福庄园外面，谢天谢地不算差的很远。
阿布拉克萨斯一落地就疾步向前走去，我不着痕迹地落后几步，掀起盖着左手的长袍的袖子看了一眼，皮肤光洁如初，没有伤口，只有灵魂魔法后遗留下来那颗暗红色的小痣。它平常不痛也不痒，不会是它出了问题。我想这刺痛感大约来源于太久没有使用幻影移形了吧，毕竟凯尼尔沃思堡里除了里德尔之外没有人能幻影移形。
我们穿过走廊来到右翼楼，这次我能把一切看得更加清楚了。马尔福夫人的房间就在我上次借宿的那间储物室对门，怪不得晚上她发疯时的声音那么清晰。阿布拉克萨斯先贴着门听了听，确认里面没有摔砸东西的声音，才轻手轻脚地拉开了门。
“我们运气不错。”他用气音对我说，“这几天她的状况一直很不稳定，圣芒戈的医师尝试使用了很多药物，可是没用，那些只能让她安静睡上一会，很小一会。”痛苦的神色又在灰色的眼睛里扩散开了。
我站在床边，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具苍白绵软的身体──我从前在家学过关于医疗的治愈魔法，那是个毫无疑问的谎话。治愈魔法是我还拥有灵猫形态时的能力，但现在显然已经无法动用了。
但幸好我在霍格沃茨的空闲时间里有和里德尔一起阅读的好习惯，我们读的书里除了黑魔法和诅咒之外，也有相当一部分关于治疗的咒语，事实上那些书是五花八门的，而且跟着里德尔太容易受伤了。所以，虽然我不能替阿布拉克萨斯治好她，但至少能让她的精神松懈下来。
我将手放在面前女人的额头上，魔杖抵住手背，淡绿色的柔和光芒随着小声念出的咒语从杖尖冒出来悉数没入那头灰黑交杂的蓬乱长发里。
她的大脑很凌乱，事实上是非常凌乱，是因为受了某种刺激才会变成这样。精神刺激是不可修复的，除非我直接修改她的记忆──用里德尔那个魔咒，但我显然不能这么做，如此精妙又不为人知的黑魔法可不是一个普通纯血家族的小姐能学到的。
我让手在马尔福夫人额头上停留了很久，微微皱起眉头作出冥思苦想的样子──其实我早就想好要怎么做了，但不能表现的太明显，那将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ieiuniumsomno。”
马尔福夫人皱缩成一团的脸色松懈下来，在睡梦中也紧紧搭在一起的两条眉毛和缓地舒展开，她看起来好多了。我抬起头，做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事实上我的确挺如释重负的，帮了阿布拉克萨斯这个忙，我不欠他什么了，利物浦的夜晚一笔勾销，那是个可怕的错误。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想你不介意我先离开这里吧？伏地魔不会想知道我离开城堡的。”我蹩起眉头，样子不安又为难，这句话半真半假。
“我送你出门吧。今天的事真的非常感谢，如果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请尽管提出来……”
阿布拉克萨斯回过神来，他把目光从他母亲身上移开，捏着脚步走到门边。终于要结束了。
阿布拉克萨斯带着一种感激的目光将我送到马尔福庄园大门口。
“真的很感谢你，如果今天不是你来我真的对她束手无策。”阿布拉克萨斯灰色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真挚而温暖的感谢，这让我觉得更烦躁了，我只是在利用他。
我摆了摆手，用最快的速度幻影移形，希望自己这辈子不要有第二次独自一人来到马尔福庄园。
我并没有将帮助过阿布拉克萨斯这件事放在心上，事实上我尽可能让自己忽略它。我为自己找了许多事做，尽管有些事也并不一定需要我亲自动手，但我就是不希望闲下来，因为一旦有了空闲时间，那双灰色的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出现在大脑里，然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这感觉使人心烦意乱，哪怕我并不知道烦乱的理由。
对于里德尔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做的很好了经过这件事之后，阿布拉克萨斯对我将不会再抱有任何疑虑，我将完美地掌握他的行踪，继而让里德尔更好掌控马尔福家族。
在等待回信的这段时间里，里德尔只回过凯尼尔沃思堡一次，那大约发生在阿布拉克萨斯到访的四天之后，那时我正和纳吉尼争辩晚餐的内容，空气里就传来了轻微的爆破声。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我接过他的外袍顺手搭在椅背上，通常情况下即便是他回来时间也将近午夜。
“德瑞克家族的消息出了一些变故，之前被我们暗中买通的报社没胆子发表关于德瑞克家族财产的传闻····他们害怕受到德瑞克家族的报复。所以那些消息已经过时了，必须想办法弄到新的消息才能掣肘德瑞克家族。”
我皱了皱眉，在心里短暂为这家报社担忧了一秒，很快他们就会发现比起德瑞克家族里德尔才是最不应该得罪的人。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德瑞克家族就是和艾博夫人站在一起穿着湖蓝色礼服的人类女孩，作为没参与进格林德沃事件的家族来说，德瑞克无疑是里德尔不能轻易割舍的力量。
“德瑞克家族的贸易不集中在英国，他们很聪明，把飞天扫帚的制造产业布局在东欧地区，那边成本更低，也更好牟利，更重要的是东欧地区的魔法部为了刺激经济给予外商投资很多优惠政策···那无疑又是一笔额外的收入。”
“但德瑞克的产业本身就存在极大的漏洞。他们过于依赖低端制造产业，生产大量日用品，这无疑是在短时间内获取较高收益的一种方法，但由于其粗加工和对劳动力的依赖性，这样的产业注定不能走得长远。更别提为了从中获取利润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给巫师们开出与实际付出劳动力成正比的工资，而一旦失去了劳动力基础的依托，德瑞克家族的产业就会根基不稳。”
“你的意思是····”
“我记得马尔福家族的产业中也有相当一部分制造业的占比？”
“····是的，阿布拉克···我是说马尔福家族更多涉及妖精们精加工的魔法器械和造船业。”听到这个姓氏的片刻我的大脑下意识停顿了一下，我将说出口的名字又拐了个弯转变成姓氏。
用名字做称呼对人类来说是一种亲昵的体现，我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习惯称呼阿布拉克萨斯的名字而不是马尔福了。里德尔就从没有称呼过他的食死徒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他们对于他来说只是一样好用的工具，称呼名字意味着付出感情，而他毫无疑问不会对他们产生感情，只有他们的姓氏才是真正具有价值的东西。
“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西娅？”
“我会写信给马尔福，马尔福家族将会抬高制造业的入职薪资以及降低产品的价格，如果顺利的话····在宴会开始前你应该能得到德瑞克家族的新消息。”
“不，是一定要。”
“好吧，一定。”我笑了笑，转身在书桌上翻找起信纸来，里德尔站在原地，既没有坐下来休息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最近没有离开过凯尼尔沃思堡吧？”在我坐下准备动笔的时候他突然问道。
“没有。”我还没想好说什么答案就已经脱口而出了，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瞒着他去过马尔福庄园的事，虽然他的确提出不允许我离开，但显然阿布拉克萨斯作为知情者之一不属于外人的范畴。但好在里德尔没有深究，他得到答案后就幻影移形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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