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用情

　　咄必也不否认，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剩下的小块干馕，颇怀念地说：“那道鸡肉的菜味道极好，别处都吃不到。茶楼关了，不知道要谗坏多少人。”

　　“宫保鸡丁？”

　　“嗯嗯。”他的眼光闪了闪，把最后一块干馕丢进嘴里，似乎就着这菜名把干馕吃了，味道会好一些。“苏成也喜欢那道菜……”我想起苏成就会觉得整个情绪都暗淡下去，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矮坡上的小茶，愈发不是滋味。

　　“两情相悦却不得长相厮守，听上去摧心捣肺，但其实世间男女大多如此。”他没头没脑地说出一句，语调平淡，“过段时间就好了。”

　　我回过头来瞧了他一会儿，直到他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来，我才道：“你这么想？”

　　“何必痴缠。本就是不相干的人，离开谁不能活。”

　　“既是动了情又怎么会不相干。再说，看上去是离别，但谁又知道那缘分是否就真的是尽了呢。轻易抛却的，总归是用情不深罢了。”

　　“自欺欺人。”他哼道。

　　“你这种人……”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没动过情就别想当然的自说自话，小心现世报，自己咬了自己的舌头。”

　　“哦？“他挑动眉毛，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你是说，你与李家那小子用情至深吗？”

　　我有些恼了，想与他辩驳几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我与世民的事，何须要对这外人做解释。

　　他看我没有要再继续说的意思，便向天打了个呼哨，然后就听见马蹄踏踏的声音，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便不知道从哪奔了过来。他拍了拍那匹马的脖颈，提身一跃翻上了马背。哲林见状立刻牵过马车，喊了一声小茶。小茶往这边走过来，步伐显得几分犹豫，到我身边的时候极快地看了我一眼就低下头去，说：“好点了吗？”

　　“已经没事了。你……”我犹豫着想安慰她两句，却说不出口。小茶撩开了车帘“上车吧。”我只好点点头，拢起裙摆上了车。车里的空间不算大，我与小茶面对面的坐着，有几分尴尬。我的心思百转千回，话几次冲到嘴边却都没有说出来。

　　“小姐……”沉默了好久后小茶低声地开口，但却仍然没有看我。我忙应了一声，微微前倾着身子靠近她一点，心里很是紧张，不知道她这一开口会说出什么来。

　　“我没有怨你。”她道，话一出口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忙用手背抹了去。我红着脸不晓得要如何接这一句。“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终于是肯转过脸来看我，我心底微微地松了口气，小心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吐血昏厥时我急的不行，守着你生怕有什么意外。可你醒过来后我却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这几天总是想起苏成满身是血的样子，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可我也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一切根本也怨不得你。”

　　她颤悠悠地抒出一口气，“其实，你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境遇。我这里，苏成终归也没有表露心迹，也许一直是我自作多情罢了。但你与小公子是两情相悦的，如今……”她哽咽了一下，“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我很想说苏成也是对她有情的，城门街口前那些细微的眼神，生死关头苏成表现出来的态度都能说明。可是我不敢说，拿不准究竟是给她眼前的希望去换长久的痛苦比较好，还是干脆让她断了念想比较好。

　　“连累你了，小茶，终归我对不住你。”

　　“没有。”小茶反握住我的手，坚强地露出一个笑容给我，“小姐是我唯一的家人，本就该一起面对，何来你我。之前我还没有想通这些，所以……”我摆摆手，话未出口眼泪便掉了下来，又难过的想哭，又欣慰的想笑。

　　“苏成也一定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拼了命的护着咱们逃出来。”她给我抹了抹眼泪，“小姐，我一定能再见到他，你也一定能再见到公子的。”

　　我泣不成声，郁积在心里的眼泪决了口子便怎么也收不住了，只好放任它流个痛快。再见，何其艰难。且不说我们是否还有机会再回去，就说那成了亲的世民，我要如何再见。这一走，恐怕就是永别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下了马车，眼睛哭得已经红肿，但是心里却较之早起时舒服了一些。咄必几分玩味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茶，松心地笑了笑。

　　哲林又拿出干馕分给我们，我皱了皱眉头，拿在手里一点点的啃，小茶悄声道：“我已经吃了五天这个东西了，宁肯饿着。”我颇赞同的点头，但是我病了这些天，必须得补充食物。我啃着干馕问道：“咄必，你准备把我们带到哪里？”

　　哲林抬头看了我一眼，神色似乎有些不满，咄必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便也没说什么。“还不知道，看心情。”

　　“你不急着回王庭吗？”我有些诧异。

　　“不急。”他拍了拍手上干馕的残渣，微仰着头看了看天空，半眯着眼睛让人看不清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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