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回来了

　　九月初九，天降大雪。

　　飘雪城到了这个日子已经算是冬季了，下雪天几乎占据了大半年。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起名叫飘雪城吧。此时在飘雪城中，有一处已经相当破败的废墟，倒塌的屋舍和旧墙，不管过去了多久那依然烧的漆黑的枯树，那再也生不出丝毫水的水井，那干枯的荷花池，那早已腐烂的看不清样子的枯萎花草。种种一切败象好似都在诉说着昔日这里的繁华和热闹。

　　皑皑白雪覆盖了这处废墟，好似是有意的遮盖了它的破败之象，好不让看到这里的人想起一些不该去回忆的回忆。

　　吱呀吱呀，双脚踩在雪上的声响清晰的响彻在这处废墟之中。只见一个浑身脏兮兮，头发乱糟糟，满是脏污的脸都让人看不清他的面貌了。此人的样子好像就是一个乞丐。之所以说他像是一个乞丐。是因为在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干净的篮子，在篮子中有着几个雪白的馒头和香烛纸钱。只见那人走在废墟的深处，蹲下身轻轻拂去地上的积雪。只见在那积雪下是一块有些腐朽的木板，而在那木板上勉强能够辨出刻着两个字——天府！

　　那人默默的拿出馒头，点上香烛，随手抓起一把纸钱向着天空随意一撒。顿时，黄色的纸钱在寒风中飞舞在天空之中，最后无力的落在地上，对地上的雪白相比一场醒目。

　　“我又来看你们了。”那人沙哑的声音响起，看了一眼地上飘落的黄纸，再看了一眼那在寒风中随时可以熄灭的香烛。“天无病，所有天家之人，此时的我早已落魄不堪。所以实在无钱为你等添酒。只有一些硬馒头，你们就将就的吃点吧。”

　　那人干脆坐在了雪地上，抓起篮子中的一把黄纸一张一张的点燃，化为灰烬随风飘散。“你说，要是那日我随你等与那刑家之人拼死相抗，而不是听你的话独自逃走。是不是我就不用这样每年辛苦的为你等祭拜了。”

　　那人自言自语的说着，手中的黄纸很快就烧完了。那人干脆拿起一个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胡乱的咀嚼了两口就咽下了肚，只是短短的片刻功夫，祭拜用的那几个馒头就全被他吃了个干净。

　　那人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雪花，伸了敢懒腰。“天落的下落，我依然没有找到。现在很多人都说天落早已变成了那座冷冰冰的山峰。可是，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天落有可能还未死，他骗过了所有人，他去了一个很遥远，遥远到刑家之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那人的话语顿了顿，拿起地上的篮子，拍了拍上面的雪花。“这是我好不容易借的。是要还给人家的。放心吧，既然我答应了会帮你们打听天落的消息，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做到的。再见了，天家各位。明年的今日，我再来看你们。”

　　说罢，那人转身离去。可是，就在他转过身的瞬间，那人的身体猛地一震，浑身僵硬的好似冰块，双眼睁大，即使是脸上的脏污都掩盖不住那惊恐的表情。他手中的篮子无声的滑落，跌落在地上。他的嘴唇在颤抖，可是却是怎么都叫不出那个名字。

　　只见在那废墟中，勉强还能看出是一处门庭的那里。此时，正站在一人静静的站在风雪中。那人乌黑的长发在风雪中被染成了白色，那单薄的衣袍下是那仿佛一阵寒风就成吹到的消瘦身躯。在此人的手中，也依然拿着一个篮子。只是他的篮子比一开始那人的篮子要精致的多，不难看出其中一定有着远比那人的白馒头要好上好多的酒菜。

　　站在门庭下的人看着此时身躯颤抖的乞丐。一笑，向着乞丐一步一步走来。只是此人走在雪上，没有丝毫的脚印，也无半点声响传出。不多时，此人走到了乞丐的身边。看了看地上摆着的香烛，还有那散落的黄纸。蹲下身，打开自己的篮子，从中拿出了两壶好酒，好几盘上好的菜肴。然后看了一眼那有些模糊的天府木板，重新擦去雪花。对着那木板郑重的跪下，叩了三个响头。“不孝子孙天落在此叩拜所有天家英烈！”说罢，又是连续九个响头。

　　听到天落说出自己的名字，乞丐颤抖的身躯却突然镇定了下来。深深呼吸了一下，闭眼重新睁开之后，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天落。片刻之后，才凄然一笑，“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天落取出两个酒杯，拿起酒壶斟满。从那酒中冒出的热气可以看出这酒是热过的。天落拿起一杯递给了乞丐，“可惜我回来的晚了。”

　　乞丐接过天落手中的温酒，仰头喝尽。顿时一股暖流流淌在冰冷的身躯之中。那舒服的感觉顿时让乞丐忍不住称赞了一声。“好酒。”

　　天落看了乞丐一眼，一笑之后看向了面前的天府木板。只要看见上面飘落上雪花，就立刻擦拭去。“谢谢你，飘雪城城主霍天狼。”

　　直到天落说出乞丐的名字，才知此人竟然是昔日飘雪城城主霍天狼。

　　霍天狼听到天落说出自己的名字，凄然一笑。“霍天狼早已在昔日飘雪城城破之时死去。此时的我不过是一个乞讨为生的乞丐罢了。至于那飘雪城城主，以后也莫要再提了。你见过一个被全城人所背叛的城主吗，你见过一个丢下自己的城池独自逃走的城主吗。哈哈，什么城主，实在可笑！可悲！可叹！”霍天狼凄然的说着，笑着。拿起地上的酒壶狠狠的灌着。可是，那心中的苦痛又有几人能明白。

　　“一切都是因为我。”天落愧疚的说道。

　　“是啊，一切都是因为你。昔日你给我一个完整的飘雪城。可最后，一个完整的飘雪城又因你而从我手中失去。”霍天狼自嘲的笑着，“真是成也天落，败也天落。”

　　“对不起。”天落看向霍天狼，看着昔日那堂堂一城之主变成了如今的乞丐。“你若不是因与我有关，不会受到刑家之人的通缉，让你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若不是昔日刑家要屠杀天家满门之时，你不是出手护佑天家。又怎么落一个众叛亲离的境况，又怎么离城而去。”

　　“罢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霍天狼最后看了一眼天落之后，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此时的我只想活下去，不再想任何事情了。”霍天狼抬头看了一眼飞舞的雪花，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不知为何平常不知道冷，为何觉得今日的风雪如此寒冷。“既然你回来了，那以后我便不会来。每年的今日，就由你来拜祭吧。”

　　“我会在这里呆整整七天。”天落并未起身，轻轻擦去木板上的雪花。“若你真像你说的那样，从此再无所求。我不会强求，你自不用来此找我。可是，我真的希望我能够等到你！”

　　“呵呵，”霍天狼一声轻笑，一步一步消失在了风雪中。

　　而在那废墟之中，只有天落一人静静的跪倒在地。待到香烛燃尽，便重新点上新的。而面前的那块木板之上始终不曾有雪花落上而遮盖了上面了那天府两字。

　　整整七日，天落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此时的他早已变成了雪人，可是放在他面前的那块木板之上的天府两字却是始终不曾被飞雪覆盖。

　　天色已近黄昏，这是天落和霍天狼约定的七天的最后一天了。天落依然伸出手，轻轻的擦去木板上的飞雪。之外再无其他的动作和言语。

　　这时，寂静的天家废墟之中响起了一阵脚踩在雪地上自然发出的吱呀吱呀声响。天落并没有回头，只是浑身轻微一震，顿时所有积雪纷纷被震飞。“你来了。”天落平静的说道。

　　“是，我来了。”霍天狼的声音在天落的身后响起。此时的霍天狼再无先前的半点乞丐的样子。干净的脸庞上没有半点胡须，柔顺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一身干净的黑色长袍顿时显得霍天狼威武不凡。在他的身后斜背着一柄漆黑的长刀。霍天狼平静的站在天落的身后，看着跪在那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擦去木板上的飞雪。

　　“那我们走吧。”天落站起身，轻轻的抱起地上的木板。放在了一处风雪刮不到的地方，轻轻放好。随后看向了霍天狼，“真的舍得下飘雪城。”

　　“哈哈，”霍天狼一声轻笑，“我之一生都为了一座城而活，这次我想为自己而活一次。”

　　“嗯。”天落点头，随后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向着外面走去。可是，尽管天落走在雪上，却是不留下半点脚印和丝毫声响。

　　而这样的奇异顿时让霍天狼发现了。霍天狼看着天落的背影，“天落，此时的你？”

　　“呵呵，”天落没有回头，也未停下脚步。“此时的我只不过是一缕魂魄罢了。我好像忘记告诉你，我已经死了。”说着，身影已经模糊在了风雪中。

　　听到天落的话，霍天狼一怔，脚步一顿。看着逐渐模糊的天落背影，摇头一笑，“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有趣。”

　　随后，霍天狼快步跟上。很快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风雪中。而这片废墟重新回复了死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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