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四种凶器
沈七的身体远不如沈福强壮,且又带伤。
沈福是从渔船的中央船舷处一跃登船,直接深入到肉搏战的垓心。沈七只能跳到距离更近一端的船头位置。
船头上有四名渔夫……准确的说,是三名渔夫和一个渔姑。
舵在船尾,所以最老练的舵手会留在船尾。只有身手最敏捷的高手才会呆在船头,因为船头在船体运动中将要遭受最大程度的颠簸。
沈七一不留神来到了最危险的地方。
沈福虽然是个老练的军官,战斗经验极度丰富,却是典型的旱鸭子,完全不懂水战。他是挑着人最多的地方杀进去,甲板正中央最宽敞,绝大多数水手都聚集在这里。结果忽略了沈七面对的三男一女才是真正的强敌。
沈福没有在第一时间赶过去支援七爷,因为七爷的对手只有四个,其中还有一个看上去战斗力为零的女流之辈。沈福自己的身边除了倒下的两人之外,还有八人之多。
这条船的总水手人数大概接近或超过20人。船尾另有四人,船舱里说不定还藏有几个没出来的。
然而这只是沈福和沈七迈出的第一步,他们并不打算夺取这条船,仅仅只是当做跳板,从A船跳到B船,再到C船,最后跳转到七爷选中的最靠近港外的那一条。
仅仅只是路过而已……其实没必要大打出手。
只不过,这些渔船上的水手在此之前,已经展开了邻船与邻船间的激烈械斗,激斗正酣的猛男和泼妇们没那闲心听你解释,只有二话不说,打出一条路来。
沈七落在船头的时候,沈福又撂倒了四个对手。
这一回合福叔动用了木槌。木槌一挥,一名水手的大腿中招,惨呼一声滚到在地。高速挥动木槌带来负方向的应力矩,类似于后坐力,传统打法本应是稳扎马步来抵抗这个反作用力,但沈福极度藐视身边的对手,又打算尽可能节省体力,于是放弃了稳扎稳扎的马步桩子,顺势转身抬腿,踹飞了正想冲上来的又一名对手。
因为放弃了马步,又借用了反作用力,他的身体失去平衡,打横摔倒在桐木甲板上。摔倒的瞬间,就地一滚,不但消减了跌倒时的碰撞力,顺手又绊倒了另外两个对手。
仅仅只是两个照面,已经有七个人倒下。六个船夫,第七个是沈福自己。
沈福的战力高得惊人,引起了船头三男一女的警惕。
倒在甲板上的福叔用眼角的余光瞟过船头,心中顿时一惊,立即觉察到七爷的情况有点不妙。
沈福的惊人表现帮了沈七一个大忙也带来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帮上的这个大忙就是,船头上的三男一女误认为沈七的功夫会跟沈福一样好,如临大敌,团团围住了沈七,一时间没敢动手。
更大的麻烦就是那三男一女高估了沈七的战斗力,再加上七爷手里又是手枪又是宝剑的,看上去完全就是个战斗力远远高于福叔的精英小BOSS。结果就导致这三男一女全都亮出了真正的凶器。
渔民和渔民之间的械斗其实是家常便饭,虽然经常打得来鼻青脸肿甚至断手断脚,但很少闹出人命案。大家都是用竹竿和木榔头劈头盖脑一顿乱揍的嘛,多是以宣泄情绪为主,没有哪个傻瓜愿意无缘无故地杀人吃官司。
渔民之间的械斗起因其实很雷同于后世的停车场擦刮事件。渔船就等于汽车。渔船在港区相撞,就等于停车场的汽车互刮。刮擦事故一旦发生,按例就是一声咆哮,“丫你你刮花了我的宝马屁股,赔钱!”
对方当仁不让,以正义的咆哮反制无理的咆哮,“明明是你违章,你先赔起我的车灯和保险杠!”
一言不合,就会爆发激烈的互掐。这样的互掐通常很猛很暴力,但是不会闹出人命。
阴差阳错的,船头上正在进行时的对峙,忽然就升级到了杀人见血的危险临界点。五个人全都亮出了一击可以致命的凶器。
沈福倒在甲板上一时起不来,心中万般焦急。
起身、蓄力、猛冲、突进,预计可以在三到五秒之后赶到七爷的身边救驾。在这三到五秒之内,就只能看七爷自己的了。阿弥陀佛,只有恳请佛祖开启伽蓝揭谛光环来护佑我家七少爷。
三男一女同时亮出的凶器分别是刺鱼枪,斩帆斧,剔骨刀,鱼鳞刀。
鱼枪也就是带有倒钩的单箭头鱼叉,远洋渔夫在深海遇到跟舢板一样大的巨型金枪鱼的时候,没有把握一击必杀,也不敢用渔网去兜住,就会使用这样的倒钩鱼枪,用力刺穿大金枪鱼的脊背,受伤的金枪鱼会快速逃走,鱼枪后面绑着长长的缆索,能够像放风筝一样把拼死挣扎的金枪鱼忽悠很长时间,一直放飞到力竭为止,然后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捕获价值极其高昂的大金枪鱼。
斩帆斧,单手用的小钢斧,是远洋水手必备的救命法宝。在凶险莫测的深海遇到突如其来的风暴时,来不及及时落帆的帆船必定会被风浪掀翻,及时斩断帆索,攸关着全船所有人的性命。作为救命武器,小钢斧永远打磨得裎亮,随时保持着最锋利的状态。因为在风浪之中无法站稳脚跟,水手长只能单手挥动利斧,另一只手需要牢牢抓紧另一条救生索。所以海船上必定有一个或者不只一个斧头帮高手。又因为斩断帆索需要相当精准的判断力,在并不足以致命的普通风浪之中误斩帆索是一件很蠢的事情,于是,有资格掌握斩帆利斧的人,通常都是水手长,也即是仅次于船长的第二高手。船长本人倘若不擅长战斗的话,水手长甚至有可能是第一好手。
剔骨长刀是用来将大马哈鱼、鳕鱼(如果中国海也有鳕鱼的话)、大鲭鱼、大鲷鱼,以及大章鱼、墨鱼一剖两半并去掉骨头的犀利工具。远航一次耗时一两个月甚至三个月,所获鲜鱼会腐败变臭,必须随时腌制。诸如沙丁鱼小黄鱼之类的雑鱼,是无须解剖直接装进木桶用海盐严密覆盖腌封起来就行。但是品质高于雑鱼的几种名贵好鱼,这么腌制的话,肉质会变得很差。鱼类死亡之后,鱼内脏、鱼骨头会快速分泌出一种古代人所无法理解的化学毒素,这种生化毒素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巨大腥臭,甚至会产生致人于死地的剧毒。
鲍鱼之肆这个著名的臭词,其实就是这种生化毒素所造成的结果。生吃新鲜三文鱼的时候完全品尝不到任何鱼腥味,就是因为老练的渔民或者厨子在三文鱼死去之前,就懂得及时剔除鱼骨和内脏。同样的情况在淡水鱼中也会存在,有经验的厨子祛除鱼腥的诀窍,也就是在鱼儿死去之前赶紧完成必要的剔骨除脏程序。
大金枪鱼的块头是如此之大,所以相应的剔骨长刀也是锋锐无比,而且刀刃修长,看上去颇有日式太刀的那个范儿。其实日本文明的发展过程之中之所以会出现那种造型的长太刀,也就是因为环太平洋广大海域最好的渔场在日本北海道以东洋面。日本人对于剖鱼技术,比中国人领悟的更加深刻。太刀艺术的真正内涵其实就是解剖大鱼的精湛手艺。
最后的鱼鳞刮刀是四种武器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却是最可怕的一个,这把匕首样的锋利小刀,握在三男一女当中的唯一那个女人手里。
沈七也是船家子弟的出身,虽然不是渔民,却跟渔民之间十分亲密。
他一眼就看出来最不起眼的鱼鳞刮刀对自己构成的威胁最大。
因为他刮过鱼鳞。
鱼鳞是逆着刮的,逆刮鱼鳞的过程只有亲手刮过的人才会懂。沈七在家里学着别人刮鱼鳞的时候,是惨遭过无数鄙视的。因为他轻轻地去刮,刮不下来。用力去刮,却又连皮带肉地把鱼的身体刮坏。直到最后沈七也没能掌握住一个最巧妙的手法和最适当的力道来完成完美的去鳞工序。
海船上捕捞的鱼,无论从大小还是数量上,都碾压内河流域的淡水鱼N倍NN倍。一个能在海船上熟练快速刮好若干条大鱼鳞片且不破坏鱼肉组织的熟练鱼婆,对于小刀的运用技巧,毋庸置疑是炉火纯青的。基本上就是庖丁解牛游刃有余的海上版。
于是沈七侧身将手枪对准了渔姑的胸膛,手中的短剑在身体另一侧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试图威慑那三个男人稍稍后退,让他们不要幻想着一哄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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