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赛文的野心

　　沈七本来想骂上多莉两句，心想，等到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时候，你就知道你家英国小主是天使还是恶魔了。

　　可是，此刻连第一次鸦片战争都还差着45年那么久，火烧圆明园什么的更加是八竿子都打不着，没影的事儿。

　　忽然转过念来，其实这年月中英之间没啥仇恨可言，也没必要把小多莉当成小汉奸来看待。

　　既然七爷有了金手指，指不定1840年的时候根本不发生鸦片战争了呢？指不定……等到1860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时候，开了金手指的赛文先生折腾了足足65年之后，说不定有实力倒过去烧了白金汉宫和凡尔赛宫。

　　又或者，此刻尚未出生的小维多利亚，将来有可能走上另一条不同的成长之路，不会再挑起鸦片战争那档子破事儿来。

　　今天上午的早些时候，沈七在图书馆里查阅资料，收获颇丰。

　　他终于弄懂了一个以前一直闹不明白的关键问题：为什么海上列强将印度次大陆和新大陆完全殖民化，偏偏中国就没有被殖民。因为大清帝国的大一统独-裁0专-制政体在某些方面还是蛮给力的。北美那边的形势现在就是犬牙交错，新奥尔良的法国移民跟新兴萌芽的美丽坚人根本就掐不起来，加拿大的英军也要一直拖到1812年才会在五大湖地区跟美军再度展开激战。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却能够各自相安无事，其实是因为地广人稀，交通不便。英法美三方拥有的殖民城市周围都有无数未开发的资源和土地亟待开发，哪里有兴趣劳师动众跑去更遥远的地方开战呢？

　　所以莫卧儿王朝统治下最愚昧最落伍的印度次大陆，率先成为发展最快的殖民大陆。一般来讲，当年荷兰人首次来到印度的时候，有个七八百人组团登陆东印度海岸，印度西海岸卡利卡特那边无能至极的莫卧儿王朝便无力加以驱逐，于是印度次大陆迅速被殖民者蚕食。

　　大中华的情形与印度完全不同，大中华的道路交通和运河漕运体系极度成熟，中央政府调配兵力的效率也不算低。在燧发枪时代没有个一万两万精锐部队，贸然登陆中国沿海想要奠基殖民码头的话，分分钟会被大中国朝廷遣来的大军统统撵到海里去喂鱼。在欧洲人的枪械和火炮制造技术尚未取得重大突破之前，还真不敢跑到中国来殖民。这阴差阳错的，反而害了中国，以致于1794年中国人对于科学技术的认知，甚至还不如印度土著。印度土著好歹也从东印度公司的洋人老板那里增长了许多有用的见识。日本人也从荷兰人那里开启了智商，流行起所谓的“兰学”，也就是荷兰科学来。（在马车夫纵横七海的时代，小日本误以为荷兰就代表整个世界最先进的文明和科学）。

　　唯独大中华黑暗一片，万马齐誾，完全成为了文明曙光照耀不到的一幢巨无霸黑暗堡垒。以万里长城为代表气势恢弘的陆战防御体系，让欧洲冒险家知难而退，以致于大清朝的国人完全不懂得科学是个嘛玩意儿。

　　这个问题对沈七而言，相当重要。因为他打算效仿的美国成功模式，正是一个被充分殖民之后，又逆袭成功的典范。大清一味的闭关自守，洋人的奇巧淫技传不进来，终将被历史淘汰。

　　德瑞涅侯爵的好朋友nt-de-（拉瓦锡），不久前刚刚发布了史上第一个化学元素列表，列出了氢和氧为首的33种元素，并且通过元素周期表中的规律预测还有更多的新元素存在。作为第一个正确的新元素预测，硅的存在已经被拉瓦锡先生提前预见到了。法国科学家这时候已经懂得了元素存在的规律，并验证了质量守恒定律。

　　同时代的另一位法国青年安培同学今年19岁，14年之后他将成为法兰西科学院院士以及拿破仑时代法兰西帝国大学的总监，电动马达的理论基础也即是将电磁力转化为作用力的右手螺旋定则，将被命名为安培定则。电流强度的单位，将被书写为A的单位。

　　时年58岁的英国人詹姆斯-瓦特先生在10年前已经将早期实验室版本的蒸汽机改造成为更具实用性的工业装备，英国蒸气机即将被用来带动纺织机器，英国人已经来到了“蒸汽时代”的门槛儿上。一旦瓦特发明的新蒸汽机实现量产，就会在英国造就出世界第一个烟囱林立的工业城市。瓦特公司的雇员默多克先生甚至还发明了曲轴齿轮传动系统，令蒸汽动能的输出更加便利。

　　被称为“斯坦福德铁匠大师”的（威尔金森），此刻刚刚发明了一种全新的精密镗孔加工技术，既可以用于蒸汽机的制造，也可以作为钻孔机在圆筒形金属毛坯上镗出更加精确的光滑内径，从而制造出更有威力的加农炮。

　　斯坦福德铁匠大师一旦先于全世界首先量产瓦特蒸汽机，大量的先进蒸汽机立即可以被用于精密大炮镗床的驱动，从而形成良性循环，令得英国加农炮和复合式卡隆炮的产量快速增长，这将极大助长英国皇家海军的炮战能力。

　　科技和工业的竞赛在法国和英国之间激烈展开，地球文明马上就要进入城市化的工业时代，无数的农民就在这个时期开始进入城市，光荣成为10-12小时工作制下惨遭资本家残酷剥削的世界第一批蓝领工人。然而大清这头的皇上和太子还在成天跟嫔妃们玩着永无休止宫斗，从不腻味。直到慈禧时代，老佛爷也不会理解安培什么的究竟是个什么鬼。

　　沈七知道大清朝廷倘若不摔上一个重重的大跟斗，恐怕是无法从浑浑噩噩中觉醒过来。

　　他不愿意大清朝注定要摔的这个大跟斗一直拖到1840年乃至于1880年以后，他不希望中国的觉醒和进步建立在丧权辱国的各种割地赔款条约之后，那么，必须抢跑在八国联军前面一步，给爱新觉罗家的恶补那么一课，如果有必要的话，不排除那会是血淋淋的一课。

　　时间还来得及。

　　滑铁卢之战发生的时间是1815，纳尔逊、威灵顿和拿破仑之间的史诗战争事实上耽搁了英法两国足足20年的发展。史诗级的旷世大战，其实是一件耗光参战国全国财力的大事儿。工业和科研都需要大笔的预算来喂养，所以拿破仑战争期间的英法国力发展速度应该是相当迟缓。试想大拿哥一度把整个欧洲诸国统统逼到了亡国灭族的边缘，谁还敢保有富余的财政预算用来支持科研项目呢。

　　20年的时间里，沈七来得及做很多事情。倘若纳尔逊指挥的尼罗河、哥本哈根、特拉法尔加三大海战之中有任何一战打出一个比书本记载稍差一些的成绩，让英国皇家海军“不幸”蒙受更大一些的损失，这个20年时间，便有可能延长为30年40年。

　　利用金手指坑害独眼流纳尔逊，其实是一件很容易办到的事情，纳尔逊的战法压根就是三国张飞的海上版，一味的冒险突进，一味地凌厉进攻无视防御，利用金手指狙击这样莽撞型的对手，不要太容易。事实上法国海军上校卢卡指挥的“敬畏号”就在没有金手指的情况下，在特拉法尔加大战当中跟纳尔逊的旗舰胜利号接舷对攻，狙击手隔船成功击杀了一代名将，英国皇家海军最伟大的独眼巨星不幸陨落。纳尔逊的旗舰胜利号当时按照部署是一马当先，作为英军阵列最前突的前锋，一头扎入了法国西班牙联军的战列线正当中，他的阵亡根本不是什么意外，他屡次这么行险屡次不死才是罕有的奇迹。

　　只不过，卢卡上校的壮举来得稍晚了一些，纳尔逊本人虽然壮烈牺牲，英国皇家海军还是在特拉法尔加大海战中大获全胜。

　　沈七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将纳尔逊将军的悲剧，提早到尼罗河阿布基尔战役之中，那将彻底改变法兰西海军屡屡被虐的悲催局面。按照纳尔逊在战斗中一贯勇往直前，像张飞一样酷爱单骑勇闯敌阵的莽撞风格，提前狙杀此人并不是一件特别不科学的事情。

　　大英帝国皇家舰队不会因为少了一个纳尔逊就万劫不复，他们依旧强大。但是，失去了超级勇猛的纳尔逊将军指挥之后，要想完虐法西联军，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双方之间的对抗时间势必会被延长。

　　大清帝国以及沈七本人便能够得到更多的机会。

　　这个念头并不是无缘无故从沈七脑子里头蹦出来的，这样的想法还得算作是德瑞涅侯爵带来的暗示……因为，在纳尔逊闻名于世三大海战当中的第一战，尼罗河口亚历山大港外的阿布基尔海战当中，被纳尔逊亲率四艘战舰围攻沉没的法国海军旗舰，恰好就是德瑞涅侯爵的东方号。

　　尼罗河战役这个金手指也是成功的概率远远大于失败的概率。

　　历史书中所载纳尔逊及其手下成功干掉东方号，靠的并不是实力而是运气。法兰西的东方号在尼罗河口海战当中，神勇无比，面对四艘英国战舰的围攻毫无惧色，稳攻稳守，丝毫不落下风。也就是奇迹降临到了英国人的头上，倒霉的东方号弹药库起火爆炸，把自己炸成了悲剧的烟花，史称为“阿布基尔的壮丽烟火”。东方号宛如阿喀琉斯，弹药库是他的致命脚后跟。

　　风帆战列舰时代的橡木装甲防御力远远强于加农炮的破坏力，卢卡上校指挥敬畏号对纳尔逊的胜利号发起接舷战，在击毙纳尔逊之后，被两艘赶来救援的英国战舰用火炮猛轰，战至全船400名水兵死亡超过350人，胜利号和敬畏号却都没有沉没。这个年月的炮火主要用来杀人，很难击沉同级的战列舰。东方号的惨烈爆炸事故是海战中绝无仅有的罕见奇观，以致于参战的英法两国海军全都惊呆，战场静默了足足十分钟为东方号的不幸致哀。

　　这其实也可以反过来讲，倘若提前消除掉东方号不幸自爆的隐患，该舰很有可能持续战斗并重创纳尔逊的舰队。这是一个相当容易成功的金手指。倘若事先部署一小队携带有宾夕法尼亚线膛枪的猎兵狙击手，提前重创和击毙纳尔逊本人也很有能做得到。

　　这其实也就是说，金手指在此战之中非常容易开启成功——只需要提前警告东方号舰长，把船载过多的陆军火药，统统扔进海里去。那么“阿布基尔的壮丽烟火”事件便不会触发，那么纳尔逊很可能激战数小时直到天黑也搞不定东方号，历史就可以这么轻易的被改写。沈七也就能赢来更多的运作时间。

　　当他获得了足够充裕的时间之后，要做的事情就是抢在八国联军之前，以海盗的身份给不懂科学的大清皇族一个狠狠的教训。

　　这样的教训课，核算下来，也是很容易完成的。

　　因为，在火烧圆明园之前，在天津大沽口击溃僧格林沁三万铁骑的英国陆战队，总数仅仅五千人。

　　我去！沈七盘算着，我有三十年的时间，还能折腾不出一只五千人的步枪大炮联队吗？那毫无悬念，实在是太简单了！人力资源完全不是问题。唯一的技术瓶颈就在于，必须早于英国和法国一步，获得足够5000人使用的先进线膛枪和后膛式速射炮。

　　心中有了这样的陈算之后，沈七当前最优先要考虑的，其实是好好活着，好好保住这条小命。时间是充裕的，达成目标的难度，据此分析其实是不怎么难的，那么，沈七本人的夭折风险，就成为野心勃勃的整个构架中唯一最值得担心的事情。

　　于是沈七忽然变得谨慎起来，对英国小姐及其身边那位汉奸女仆的态度也更友善。

　　七爷大大方方地原谅了多莉小丫头的汉奸倾向，相当友善的道，“多莉？你是叫多莉吧？你见过的洋人，就只有萨克森一家三口吧？你怎么知道法兰西人一定就是坏蛋呢？”

　　又冲着杰西卡很友好地嘲笑道，“杰西卡，我想这一定是你误导出来的结果吧？”

　　杰西卡瞪了瞪眼，想要发火，却又忍住了，因为沈七的微笑看上去十分诚恳，令她生不起气来，沮丧无力的道，“难道他们不是坏蛋吗？”

　　“那是诞生过孟德斯鸠和卢梭的伟大国家，”沈七十分诚恳的说道，“无论如何也不可以用坏蛋两个字来简单加以定义。过于激进的民主自由思想会让他们看上去确实很像暴民，可是，站在大方向上看，他们才是受到光明力量加护的一方。王权什么的，终将敌不过民权的力量。你们大英帝国的战舰，至今还在使用王权这样的命名，法国战舰的名字却叫做人民号、共和国号、爱国者号、革命者号、自由法国号，单单从这件事情上看，你们的觉悟就不如法兰西人的更高。”

　　杰西卡脸色胀红，用力咬紧嘴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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