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大义凛然
今晚忙完了雪白小姐那头的公务之后,沈七就会熬夜上线,去游戏里向妹纸们打听更多一些消息。
在过去那些日子里了解到的各种知识,现在看起来过于松散凌乱,缺乏靶向性。自今晚开始,他会更有针对性地旁敲侧击,去刻意搜集更多更有用的金手指传闻。学妹们带来的消息也许不够准确,不过,沈七相信自己有能力妥善甄别,去芜存菁。
此刻,赵刚表现出来的情感看起来是相当的真挚,沈七想不到像赵刚这样一个绿营佐领军官有什么理由挖坑害人,决心要招揽这位还算有点义气的汉族人才,倘若无法招揽,至少也要团结到自己的一边。
满洲人入主大中华江山已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曾经厉害过的八旗精兵早已蜕变为成天遛鸟斗狗的八旗纨绔。
现如今的清兵主力早已变成了绿营,绿营官兵多数出身汉族。他们一边负担着大清帝国国防军绝大部分的苦差事,一边穿着旧棉袄。不过,北京城一环內郭的皇城还是依旧掌握在八旗兵马的亲自监管下,这也就是赵刚一行为什么只能送客送到宣武门外止步的缘故。这道城门里边就是鲜衣怒马锦衣华服的骁骑营、前锋营、火枪营御林军兵马的防区了,叫花子一样的绿营将士出身汉族不被满人所信任,不配进入真正的皇城中央区域。
本来沈七是打算现在就遣返赵刚的80骑,让他们早点回去交差早点休息,这时候冒出来新的想法,趁着等候某郡主大驾再次光临的这个时间空档,倒不如跟老赵好好沟通沟通。
“既然当年的海盗案中无一活口,赵大人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呢?”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其实意味着案发当时很可能有渔船作为目击者路过,事后带回了消息。黄海其实也是很大的,不是地球仪上巴掌大的一小块,能够跑到那里去捕鱼的渔夫想必都是高手,还能在一场我方全灭的惨败之中侥幸逃过海盗或者倭寇的追杀,把消息带了回来,想必某渔夫的船速极快,操帆掌舵转向机动的技巧也是十分高明。这样的人才,正用得着。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根本没有什么渔夫,也根本没有什么目击者,是我方在海盗和倭寇阵营中藏有卧底,趁对手不留意时偷偷传回了这样的消息。
到底会是哪一种情况呢?这种事情没有遇到的话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了,那就必须打听清楚。
倘若是卧底那种情况,赵刚肯定不敢讲出来,沈七也不打算为难他。
所以沈七的提问也是比较宽泛的,赵刚愿说多少都行,并没有把问题问得来特别深入。
“消息来自于李大人收到的一封无头信,一封家书,借了已故李公子的亡魂之名,托了很多人辗转送回来的一封家书。”
我去!小李公子死了还能给老爹写信,以怨魂的身份痛诉海盗和倭寇们的罪行,这样的聊斋剧情也就是咱们大清朝老实巴脚的憨厚大叔才肯相信吧?沈七暂时还不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达尔文此刻也还没有出生没有来得及用进化论来宣布上帝的死刑,反倒是数学家笛卡尔用几何方法证明过上帝的存在。
总之这个年月的欧洲航海家思想比较混乱,暂时还没有人敢于直接宣称上帝以及一切怪力乱神根本不存在,却可以肆无忌惮地公开探讨一些纯自然科学的话题,不再担心会像哥白尼一样被烧死。教会烧烤哥白尼的那个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了。这一套却不是殖民游戏里的玩家妹纸剧透出来的内容,来往沈家的客户之中有得是外国商人和传教士,甚至其中还有一些科学家。沈家子弟此刻在思维上已经接近于这个时代欧洲那边比较有理性的个别冒险家。
反正沈家是个黑涉会的出身。黑涉会分子的生死存亡,完全依赖于利益驱动机制,无论朝中的山头派系如何倾轧,只要还有识得其中利害的权臣执掌权柄,有暴利可图的黑涉会组织便不会消亡。沈家唯一担心的仅仅只是会不会有一天从中央到地方大大小小的全体官僚集体变傻,也就只有那种奇迹出现的时候,沈家才会黯然退出舞台。大清朝有得是聪明狡猾的才子,科举取仕的传统注定了当官的不会太蠢,所以沈家根本不担心朝廷律令的问题。朝廷律法不过是用来吓唬寻常老百姓的御下工具而已。
江南沈家不是寻常百姓,他们跟朝廷的关系是利益的结合,他们的生存和发展也完全取决于这样的利益分量是否够大。沈家子弟无须敬神无须拜佛,甚至,心血来潮的时候毁谤爱新觉罗皇族几句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其实七少爷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从小就是略有些跋扈的。就像黑帮头目应该的那样,桀骜不驯。
一听到赵刚说起迷信之事,七少爷忍不住就笑了,但他又不忍心在对方心口上的痛处撒盐,于是绕着弯子说道,“哈哈,亡魂什么的都是扯淡的吧,倘若真的有,大清朝满族皇亲贵族和上下官吏,一个也活不了。他们枉杀了那么的汉人。你和你们那位千总大人就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一个活着的人,为了隐匿自己的真实身份,伪称亡魂?”
他其实是公然在诅咒包括爱新觉罗在内的所有满洲入侵者之中但凡手上沾有血腥的,都要遭报应。但是如此恶毒的言论,即便遭人举报,也还是经得起刑部衙门或者大理寺的审问,因为他同时也用肯定的态度在担保满洲统治者不会遭报应。这句话里的内涵丰富,怎么阐述都可以。
七少爷这么露骨地一说,当时就把赵刚吓了一跳,虽说是吓得不轻,同时也极大地振奋了这位汉族佐领军官的信心和热情。
在乾隆末年,在嘉庆皇帝登基之前,汉族被满族死死地镇压了太久,历经好几代人的传承,心中早已绝望,早就忘记了反抗这回事儿。可是,又因为这年月的满洲人文化程度一直跟不上来,蛮横粗野的少数民族亲们真心只适合关外牧马放羊,专心管理粮食和蔬菜。汉族士人心目中对满洲统治者的鄙视和怨言也是越演越烈,却又一直上升不到揭竿而起的高度上来。形象的说,大中华此刻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心怀正儿八经的“驱除鞑虏”理想,举国上下倒是充斥着一股子“嘲满”主义氛围。
嘲满而不排满,其实就是后世鲁迅老师最瞧不起的阿Q哥精神胜利法。Q哥打不过对手,就一味地鄙视和咒骂别人。沈七这时候岁数不大,性格锤炼得还远远谈不上坚毅成熟,难免也就学会了这么一派Q哥嘲满的恶趣味。
沈七这么一说,赵刚再傻也听出来了,合着眼前这位沈爷是一个相当激进的“嘲满”分子啊,赵刚完全不知道谁是阿Q哥,在他的眼里看起来,敢于公开嘲满的都是铁铮铮的热血好汉纸。因为赵刚自认为自己很豪迈很够爷们儿,他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胡说八道。连一个热血豪迈汉纸都不敢做的事情,姓沈的少年做了出来。不得不衷心表示佩服。
不只是衷心佩服,还挺为沈七担心,担心这样热血的一个汉族好二郎,别因为这样的原因过早夭折吧。
于是,相当诚恳地规劝道,“沈爷,慎言啊!这些话稍后找个地方咱们私下里唠,在这宣武门前说这个,恐怕随时会有性命之忧。就算你大义凛然,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总还得顾忌家里人被拖累被株连吧?”
赵刚的外貌虽然粗豪,心思其实也算细腻,他说起话来倒也有几分机智,“大义凛然生死置之度外”之语很明确地表示了他的立场,就是站在沈爷这一边的。
倘若没有这几个略显夸张一点的形容词,赵刚对沈七的好心规劝,很可能就会被斥之为没骨头的狗汉奸,满洲人的狗奴才。
“你说稍后?”沈七很好奇,“此间事了之后,不用赶着回去向上司覆命吗?”
“不用不用!今次咱们出来,所领的当番令牌乃是敉平匪乱,匿伏暗中的乱党没有找到之前,咱们在外面瞎晃悠都算公干。”赵刚哈哈一笑,在沈爷跟前坦然承认绿营的腐败。
“什么叫当番令牌?”沈七第一次听说大清绿营还有这个道具。
“番就是轮番上阵的意思,只要不是全军总动员,咱们按例是轮番出征的,眼下谈不上什么出征,也就是个日常治安差事,所以出发前我是领地了一个轮番当差的令牌,就有点好像戏文里头元帅帐前经常颁下来的那种当值令箭。”
看样子绿营指挥系统事先预备好了多种不同的令牌,针对不同的派遣任务,适时颁发和回收,敉平匪乱显然是其中比较重大的一款,于是赵大人便获得了相当大的自由度。难怪满清官兵那么喜欢诬良为盗,缉盗勘乱的任务带来的福利比一般的任务更好得多。
“哦!这样啊!”沈七身上携带的其实也是这样一块出外勤时使用的当番令牌,之前他已经留意到这个问题,和珅大人给他的腰牌上并没有镌刻着他的姓名籍贯和身份,仅仅只标识出凡持此牌出入京畿要地者,有司一律视同为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奉旨行走。
四品不算太高,奉旨行走这个属性比较牛逼。
沈七还以为这是终身福利呢,现在才知道是临时性的任务道具,回头任务完成了还得缴回去。
“那就是说,没有当值也没有出勤的时候,比如逛街买菜的时候,你会随身携带另一块腰牌是吗?写有名字和籍贯身份的那种?”这个问题对沈七很重要,因为他现在还是白身,倘若缴还了临时性的任务金牌之后,不晓得会另外颁发一块什么牌子给他。那块牌子才是他真正的身份证,倘若身份不够给力的话,很多事儿都办不成。
“是的,沈爷猜得没错,逛街买菜或者出去喝酒赌钱的时候,我的身份腰牌上写着姓赵名刚,辽阳盖州汉军籍,北京守备府第六营七品佐领。”
沈七的眼前乍然亮了,“盖州在哪里?离金州远吗?”
金州就是大连旅顺那一块儿,这年月大清还没有惨遭列强瓜分,也就还没有来得及出现老毛子跑到大连来开拓远东不冻港这件历史大事儿。
老毛子迫切需要得到一个不冻港,他们是很有激情地开拓旅顺港,大清国根本没这样的好兴致,金州大连此刻想必跟香港一样,还是个不为人知的小渔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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