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单骑缉凶

　　沈七觉得，有些事情最好就不要遇到，既然不小心遇到了，那就不应该逃避。

　　倘若他刚才心中一片空白，什么好主意都想不出来，作壁上观坐视官兵们顺利敉平所谓的天理教乱党，那倒也就罢了。偏偏他就是那么急时的想出了那么一个“好主意”，既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这里来，就只能顺着这个节奏去把此事做完。

　　他的态度，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倘若什么都不做的话，心中会略感不安。

　　单骑闯入流民人群之中以后，流民们本来就混乱不堪的队形变得更加混乱。

　　但是沈七期待的皮外伤事件却迟迟触发不出来。

　　这些流民真心是很懦弱很胆怯的，大人和小孩的眼睛里全都露出惊惶和瑟缩的神情，在沈七和青儿靠近他们之前，他们便自行退散开来。黑暗时代的中国农民恰如教科书里鲁迅老师呐喊想要唤醒的那种对象，浑浑噩噩全然没有半点儿挺身战斗的意志。他们很明显不是天理教的狂信者。倘若其中藏有天理教众，哪怕仅仅只有区区一个狂信者，这位教友想必都会跳出来迎接战斗。

　　然而，此地就是没有，一个都没有。沈七侠单骑独闯难民营，看上去气势如虹，七少爷和他借来的宝马所过之处，如劈波，如斩浪，吓唬得农民大叔大婶和小朋友们四下里乱逃乱窜。这结果其实是十分的扫兴，连一个敢于当面顶撞他的对象都不肯出现，这一刻完全就是传说中的高手寂寞如雪。

　　我去！你们一个个全都不打算找我的麻烦，那就换我来主动找点茬吧。

　　七少爷并不算特别伟岸的少年身躯，傲然挺立在高高的马背上，严厉俯瞰着脚下匍匐的蝼蚁般卑微众生……在俯瞰巡视的过程中，忽然间有所发现。

　　他看见一个村姑的手里赫然握着一根很长的有点粗的钢丝，或者说，一根比较细的铁钎子。

　　某村姑荆钗布裙，身形婀娜，从背影看上去秀臀微翘，腰肢又苗条得小于或者等于一张A4。这个女子即便是在不断跑动的过程中，竟然也能保持着几分传说中的袅娜款摆范儿——这个姐姐的背影，看上去很不像是寻常村姑啊！村姑姐姐手里拎着那根铁钎子，应该是前膛枪专用的步枪通条吧？前膛枪按例是要从前面枪口塞入铅弹，用通条捅上几下，捅得结实了，才能成功燧发。火枪是依靠火药燃烧形成的热气膨胀力，推送并射出铅弹。这门技术，最怕漏气。所以通条是每个火枪手必备的战斗工具。

　　倘非如此的话，一个流浪乞讨的难民村姑，随身带着一根这个时代并不常见的金属条想闹哪样？

　　既然通条已经出现，那只神秘的火枪还会远吗？

　　沈七的注意力立即从持有不合适道具的某村姑背影上，向四周辐射开去，试图找出村姑的同党。

　　然而，一无所获。入夏以后，天气见暖，农民们身穿一层或两层单衣，身上有没有挟带私藏，远远的就可以一目了然。

　　无奈之下，只有先把这个疑似冒牌的可疑村姑优先拿下再说，徒步出城的大清矛手和弓手越来越多，他们为了保持队形，正在慢条斯理地沿着城门一线摆阵，一时半会儿还杀不过来，但沈七的时间已经很不宽裕，无暇细想，催马冲上前去。

　　骑着骏马从背后追袭一个腰肢苗条正在逃跑的窈窕村姑，带来一种很奇怪的兴奋感。就好像猎鹰追杀一只出门忘记穿皮草的赤果羔羊。

　　迫近到村姑背后，马头即将要超过对方的最后一瞬间，沈七在马背上俯下大半个身子，将重心迅速侧移，伸手冲着对方背后的衣领抓去。他试图在没有名师指导的背景下，无师自通独立完成平生第一次骑马抓捕动作。

　　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尝试多半会失败。

　　但还是应该努力尝试一下。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于是沈七的重心偏出中轴线的尺度过大，失去控制，整个身子都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但他的这次尝试并没有完全失败。当他摔落黄土尘埃之中时，成功地扑倒了他正在追击的目标村姑，将对方用力揿倒在地下。

　　马背擒人是失败了，飞身扑击却很成功。

　　正是因为沈七相当冷静地做出预判，提前估计到自己想做的动作很可能无法如理论一般顺利完成，他在上一秒钟踢掉了脚上的马镫。倘若不是心里头一直存着一种理性的态度客观批评自己的话，他也许想不到及时踢落马镫。马背骑手在高速飙马的过程中意外落马的时候，倘若脚部仍然卡在马镫里，往往会被一时刹不住车继续疾驰中的烈马，拖曳致死。沈七在骑术方面的第一次自我修养，于是并没有完全失败，他收获了相当不错的实践心得。并且，成功地拿获了一个持有火枪零部件的身份不明女性嫌疑人。

　　确实是拿获了。

　　沈七骑马突击得来的惯性比奔跑中的村姑大得多，他在成功扑倒村姑之后继续向前滚翻出三米多远才停了下来。

　　某嫌犯其实是扑地倒在了他身后两米多远的地方。

　　虽然拉开了相当大的距离，但是对方的身体完全吃不消气势如虹的这么一记猛扑，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无法逃逸。所以这确实也算是一次成功的拿获。

　　青儿继续前奔了一段路程之后，兜了个圈子跑了回来。

　　这匹充满灵性的母马低下头来，主动把缰绳抛在沈七的眼前。沈七领会到对方的意思，双手一齐用力攥紧了缰绳。年轻的母马用力一挺身，帮助沈七借着这股力量，站了起来。

　　回头看去，某村姑面朝黄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好像昏死过去一样。

　　不过，沈七可以确信那家伙肯定没死。临死之人并不应该一动不动，她倒下的原因又不是一枪爆头。她是被沈七从背后用速度和力量扑倒的，沈七第一次尝试如此刚猛充满冲击力的快速动作，自己也晓得分寸掌握得不大合适，用力过猛了些，有可能导致对方内伤。但是，这样的内伤即便严重到呕血的程度，受伤者随后发生的症状也应该是浑身不断的轻搐，伴随着咯血咳嗽。绝不应该寂然无声，一动不动。

　　那就是说，这姐姐是晕过去了？又或者，她在诈死？正在偷偷准备着蓄谋的一击？

　　挺有点意思！沈七很希望事情的真相会是后者，这样便得以通过又一次实战，顺利提升一个少年武斗家的自我修养。很好的一件好事情！刚刚练过了一招骑术，紧接着又面临一次格斗课的小考，今天的学习收获颇丰。

　　十七岁的沈七其实是个非常好学上进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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