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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不止不行


  

  长盛三十一年注定不太平,上元宫宴,先有杜谦不合时宜搅局,后有桂王挑衅太子,君臣相聚不欢而散。之后接连数日,杜谦像打了鸡血一样连连上奏疏,一致的说辞,剑指朝中派系争斗。

  起初众心中都道一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再冷眼瞧下去,深呼不对劲。天子从未明言斥责杜谦的越职行为,一封封收着奏折,又原样发回。一来一回间,两像有默契。

  这使得原本观望的众官员也闻风起动,纷纷效仿,如雪花般的奏折几欲堆满含章殿,口笔诛伐,顺着圣意剑指内阁。御史台更是不甘落后于,御史们个个激慨高扬,言辞犀利,几位阁老们都被批成了筛子.

  就大家瞠目结舌感叹来势凶猛,另一波更为猛烈汹涌的浪潮又由杜谦发起,他声情并茂,言辞恳切做出国蠹论。从内阁、六部到各州府,贵极首辅微至小吏无一逃脱,数历官场丑恶:贪婪、谋私、以朋为党、身怀利器迫使他服从淫威,上行下效,群魔乱舞,国已不是国.......

  国蠹论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满锅的热水终于煮沸,腾腾蒸气缭绕,不计其数的被灼伤。

  处风头浪尖上的杜谦一如往昔傲气凌,独自行走翰林院,全然不理会如海般舆论,**特行逆流而上。

  另有御史夹带私货,讨伐秦敏、冯尚书派系,董大学士因与秦家结为儿女亲家,亦不能逃过被攻击。

  有一二等不甚紧要的闲散衙门并小吏们无心当差,镇日聚角落里议论,争相押宝到底是首辅先倒下还是杜尚书先垮台。

  朝中两大派系一方咄咄逼,另一派出奇的平静。

  秦敏按兵不动,以静制动,更是上折自陈数罪,愿领责罚。长盛帝当朝安抚老师,肯定他过往成就,又当着满朝文武百官,闲话叙旧时琐事,旁若无甚是亲密无间。

  此举一出,形势急转,众的关注点投向杜润,他亦是秦敏的座下弟子,领受赐教十数年,一朝得势,翻脸不认,全然抛却师生情谊。众都窃语,真乃小也。

  同时,秦敏再上请罪折,并乞骸骨,给贤者让路,请圣上恩准他告老还乡。天子三驳,秦敏三请后再请。

  与杜润行事不同,秦派反扑绕开宁阁老及扬州司马派系,直指杜润一,杜家上下也成了御史们指摘的对象。

  那个权贵家没个枉|法的事,何况是内阁阁老,家中更是不乏有仗势欺,贪赃枉法的事比比皆事。从杜家几位老爷再到杜府管事,大到强买田地,小到家仆贪小利蒙混商贩不一而足。

  弹骇杜润的奏疏却不多,寥寥数几,言简意骇,直切要害。言杜润身燕京,心往江都胜地,虽食君禄,处处行事以司马氏为先,临了加一句指责杜润别有用心拉拢皇子,教唆引诱,挑起争斗。

  可谓见血封喉,招招捅到天子的痛处,令他辗转反侧不得入眠,见天色转微,想寻个来说话,这才有了宣孟焕之进宫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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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焕之跟着张内侍一路行来,心中也有几份底。到了含章殿外,张内侍止步,笑容满面道:“圣上只宣孟翰林一,咱家不敢讨了没趣,快进去罢,别让圣上等得着急。”

  殿前小内侍毕恭毕敬,孟焕之不敢拿大,更不能坦然受之,仍是照例打点,不顾张内侍极力推辞,往他袖中溜进一物,这才拱手进含章殿。

  小能通天,孟焕之从不指望从他们身上得到好处,怕一着不慎,他们祸害自己。

  孟焕之进殿时,长盛帝正抚额浅寐,周遭宫个个如泥塑石雕,常年御前服侍练就的本事令深为佩服。他朝侍立长盛帝身后的老内侍微一颔首,站一旁静候。

  约一烛香后,长盛帝醒过来,一睁眼便看到殿中鹤姿挺拔的青年,喝过热茶,推了桌前的奏折唤孟焕之上来细观。

  孟焕之恭手推却:“学生不敢。”

  “朕让看便看,大丈夫不做小儿扭捏之态。”长盛帝挑拣出两个奏折,命内侍传过去。

  孟焕之扫一眼奏折上字迹,仍坚持己见:“虽君师有令,然学生不能逾越。”

  长盛帝见孟焕之谨慎,也不再执意,出声询问:“朝中之势,修远如何看待。”

  “不破不立,好坏参半。两虎相争都已半败,与其让别坐收渔之利,不如早做了断,摒清视野。若再缠斗下去,恐殃及池鱼牵连无辜。”孟焕之说出早已想好的对辞。

  长盛帝轻笑:“朕原以为会替老师说几句好话,怎么说也是秦家的娇客,姻亲结缔,互为盟友,并不为奇。”

  “孟秦两家昔年便有旧交,又结为姻亲,可学生和首辅大都同为臣子,朝中行走当以公事为先。”孟焕之不卑不亢回道。

  长盛帝心情似变好,有兴致泼墨做画,末了自嘲道:“朕之笔墨不及秦家六郎,听闻他的一幅字画坊间可值千两银子,真是字迹如金。”

  孟焕之微笑语:“学生岳家六叔的书画灵动飘逸,怎及圣上笔墨气势恢宏,况臣见过一副墨宝笔力无劲意境平庸,却价值千金,须下力气托才能觅得。”

  听孟焕之说得有趣,长盛帝也起了兴致,不禁好奇相问:“何的手迹如此抢手,是朕的几位儿子还是大长公主府的附马都尉?”

  孟焕之轻语:“有几位朝中同僚最好风雅,才学不俗,偶作书画流传到市面上,引得众争相抢夺收购,再携画登门拜访,完壁归赵,宾主相欢。”

  这是官场上流行的雅贿,送礼托有门路的墨宝斋,只用说出想给某官送多少两银子,墨宝斋的上官员家中放下银票换来一张字画,回去后交到行贿者手中。行贿者拿着这幅字画,再到上司家中拜访,双方心知肚明,既雅且又稳妥。

  “哈哈哈......”长盛帝大笑,须叟他收起笑容面色变冷,轻哼:“他们倒有雅致。”

  “可谓身怀利器,叫不得不屈从。”孟焕之陈说背后真像。

  “修远也赞同子昂的国蠹论?”长盛帝信步走殿中,回音悠长。

  “杜兄拳拳之心,学生不及。然国蠹论纵有十分精要,付诸行动却要减半,至清至浊都难为。鸬鹚捕鱼辛劳一日,渔夫尚要扔出小鱼虾慰劳它们。不能免俗,拖家带口,衣食住行全要银钱打点。”孟焕之话尽至此收住。

  长盛帝也陷入深思中,君臣两禀烛夜谈至天明。

  东方拂晓时,晨光微晞,含章殿檐角挑着朝阳,旌旆逶迤,郎官十一组交换岗哨,从此处俯视,可远眺到燕京城外。

  孟焕之站君王身后,欣赏着从未领略过的风光,今昔朝阳美胜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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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言有孕后不似别孕吐吃不下去饭,她倒是胃口大开,变着法子慰劳自己,即使孟焕之彻夜未归,也如往日一般坐饭桌前大块朵颐。

  奶娘一个劲儿劝知言少用一点,少食多餐,又拿出知言幼时积食的例子,好不聒噪。

  知言嘴里答应着,手下不停,一边又提着新花样,道想吃苜蓿团子。

  奶娘气结,这都什么时节,苜蓿已长老。她可是瞧出来,姑娘又可劲折腾。埋怨几句后,奶娘决定打发去庄子上寻觅野味,正值春夏交替,野菜多得是,搜寻来几筐,好哄屋里那位小祖宗高兴。

  “小祖宗,从小就不消停,一有心事就要吃野菜杂粮。”奶娘边走边念叨,逢上冬至抱着儿子进院,她瞅着别家的大胖小子乐不拢口,哄弄了一会儿,才出去寻跑腿的。

  冬至生完孩子出月子不久,原本清秀的面庞变得圆润,身体也丰腴,见天气适宜,抱来孩子让知言看。

  小婴儿咿呀咿呀挥舞着小拳头,圆眼睛清澈明亮,不知身何处,往知言榻上撒了两泡尿,才心满意足吃饱奶水睡去。

  知言目不转睛盯着睡熟的小儿,摸摸他的小手和小脚丫,粉嫩可爱,令爱不释手。

  立冬和冬至旁说着闲话,无非是相互取笑,又说孩子生得好看,狗剩二蛋胡乱叫一气。

  知言听着好笑,问孩子可有了名字。冬至趁机请知言为孩子起名。

  知言想了想,笑说:“家柱儿要随大爷的姓,以孟为姓,这孩子便叫成儿。”

  冬至嘴里念了几遍,直说成儿好,心想事成,万事顺遂。

  知言也希望心想事成,祖父能平安引退,家中叔伯兄弟仕途顺当。

  见知言又开始愣神,立冬打岔喊来几个丫头院中玩着键子,大家说笑哄姑娘开心。

  孟焕之一回府即听到小女孩的欢笑声响彻后院,他进了垂花门,阻止下的通报,通过院墙上的花鸟透格,瞅见府里几个小丫头们全聚一起玩着花键。另一头花枝斜掩,妻子倚坐扶拦上面带浅笑,一手轻抚着小腹,神情安详恬美。

  孟焕之不忍打破眼前的宁静,伫足远观,还是小丫头出来捡被踢飞的键子看到大爷问好,才打断他的思绪。

  迎着夕阳,院门口出现一个高大身影,熟悉的步伐缓缓走近,知言哽咽着声嗔怪他可是回来了。

  孟焕之笑容和煦,半搂妻子一同回房,又问她镇日都做什么。

  “写字,作了一幅画,给孩子念了一段书,寻出古琴只奏了半曲。”知言一一细说。

  “然后呢?”孟焕之把怀中调整到舒服的姿势,头脸埋她发间相问。

  知言空悬的心安稳落平处,又往孟焕之怀里蜷了蜷,接着说:“冬至抱着她家小子让瞧,胖嘟嘟的小儿好生可爱。给他起名成儿,将来给咱们的孩子做个伴,说好不好?”

  “好!”孟焕之轻抚着妻子的小腹,挪揄道:“娘亲已经寻好了玩伴,只等着出生。”

  知言仰头搜寻到男的唇,缠绵悱恻的深吻,她无声地诉说自己的思念和不安,许久以后才分开。瞅着孟焕之发青的眼圈和眼底的困意,知言心下疼惜,伸手轻抚他的眉眼,吩咐让立即摆饭。

  那厢丫头婆子们忙着准备热水浴桶,孟焕之思虑再三,终是说出:“知言,祖父可能马上要离开京城回西北,到时候不许哭鼻子,送十姨妹走时眼睛都哭肿,不知有多心疼。”

  “真的?!”知言不敢相信,唯眼睛发亮:“祖父能顺当退下来?”见孟焕之点头,她敞着嘴笑,猛亲他一口,轻跳下地急命再加两个菜庆贺。

  见妻子就差飞奔出去,孟焕之皱眉揽住她。知言回首嫣然一笑示意自己明白,脚下轻盈带着丫头们到厨房折腾,留下孟焕之屋内轻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老狐狸终于要退了,其实最开始设定时他引退没这么顺当,略微调整后才有现在的局面

  写了几十万字,对笔下主要角色慢慢有了感情,既不舍得也怕老狐狸轰然倒地,后面的布局掌控不住,所以在这里小收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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