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夜以继日。
不是人+不做人的仨家伙打了许久。
好在秋仲伊宫很快醒过神来。从最初的哪里遇险救哪里，迅速转为救险的同时顺道把暂时未遇险的生灵也一并迁移。
一开始要两者兼顾是比较难一点，到了后期，需要迁移的对象慢慢减少，需要紧急救险的小倒霉自然也就更少了，这活儿干起来也就慢慢轻松了。
早在黑长炸的高达被黑长直击溃之前，秋仲伊宫就把周遭数百里内的生灵迁移的差不多了。
否则怎么就单单留意到黑长炸对误入的飞鸟手下留情，却没注意到之前黑长直犹有余力时，不只尽量不殃及此间鸟兽，还好几次挡下大可爱的攻击，给好些个小生灵争取到逃离险地的时间呢？
不过赶巧罢了。
但世间缘分，原就多起于“可巧”二字。
这一份缘起伊始，赶巧的还不只这一桩。
大可爱率先下线，之后黑长直和黑长炸又拼斗了许一会儿的，最终的战场竟正好是秋仲伊宫刚刚濯足的小水潭。
好在那里头的小银鱼，早被秋仲伊宫迁移走了。
不止小银鱼，这方圆五百里的生灵均已悉数迁居，秋仲伊宫后顾无忧，正可重又坐回潭边濯足，顺便近距离看戏。
于是又被黑长炸过分到犯规的天真可爱近距离糊了一脸。
或许是黑长炸的高达先被打散掉，反倒消耗减少的缘故吧，在最终力竭之时，比黑长直稍微多出一点点余力的黑长炸，在最后一次正面拼杀、在那错身而过的刹那，总算如愿给了黑长直一记狠的。
没有一击毙命，但也足够叫黑长直暂时失去战斗力了。
至少黑长炸如此自信。
他是如此自信。
——却又如此天真。
明明在他眼里，黑长直已经是被击倒在水中，竭尽全力也不过是用手掌与膝盖勉强才能支撑身体的模样，黑长炸精致面容上自带的嘲讽气场却反而褪去了。
他没有发出针对败犬的讥讽。
杀意也悉数消散。
虽然喘息着露出大大的笑脸，但那笑容，即便掩不住得意、却也只是纯粹的欢喜。
就只是那么纯粹的欢喜着。
明明面对的是刚刚还在拼死相搏的死敌啊！
为什么黑长炸能这般毫无防备的的欢喜与得意？
秋仲伊宫在心里叹了口气。
忽然好奇，这个黑长炸，这个有一颗和他的嘲讽脸十分表里不一的、太过天真单纯的心的家伙，究竟用那么欢喜与得意的模样，在说着什么呢？
而用木头迷了黑长炸的眼、躲在一边伺机而动的黑长直，又在想着什么？
真的很好奇。
真的很想很想知道呢！
然后秋仲伊宫就果然知道了。
虽说还是听不懂双黑之间的对话，却能精准捕捉到他们此时脑中闪过的记忆，和心中汹涌的情绪。
当然思维是很神奇的，所谓灵光一闪、下笔万言，又所谓天马行空、无拘无束。
秋仲伊宫捕捉到的画面零碎而庞杂，即使有直接从思维层面捕捉的情绪辅助，他也只能大致猜测出，这双黑约莫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友达版+超越版，出生在敌对家族的两个小少年偶然相识、意外发现对方有着和自己极为相合的理想与野望，然后经历过一系列试探、靠近、分离、厮杀……
也曾经走在一起建起了共同的梦想乡。但在梦想乡建成之后，曾经突破了世仇死敌走到一起的这对知己，却又分道扬镳。
黑长直始终相信梦想乡只要小心呵护，终有一天能真正实现他们的愿想。为此，但凡危害到梦想乡的存在，不管对方是谁，就算是朋友、兄弟，甚至他的子嗣后人，只要危害到梦想乡，他都不会手软，不会饶恕。
黑长炸却否定了这个过往的珍宝。哪怕他也曾经为之放下仇恨，为之浴血拼死。但黑长炸不再将其视为梦想乡，恰恰相反，他认为那是错误、是歧途，如果不能及时矫正过来，那必将成为吞噬他们梦想的黑暗之地。
为了矫正这个错误，黑长炸筹划许久，来找黑长直拼死一战。
拼死厮杀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真正杀死黑长直。
只是他们年少时就形成的谁赢了听谁的约定，只是他们最终结盟时默契的谁赢了谁主导的惯性。
黑长炸以为只要打赢了黑长直，就能让他跟随他一起，离开这条已经被他预见必将走向黑暗的歧路，重新摸索，重新起航，重新追逐梦想。
前方依旧困难重重，也许穷尽一生也无法通往最完美的理想乡。
但只要再次同心协力，总能找到比那必定走向黑暗的歧路更好的方向。
黑长炸如此天真地期盼着。
他为此拼尽全力，死不足惜。
也因此在“赢”了之后格外得意欢喜。
他是如此的欢喜啊！
明明岁月的刀锋在他脸上一样公平地划过，但黑长炸笑起来时，那越发深刻的鱼尾纹里，盛的却都是一如他少年时那般，一如他刚和黑长直一起约定要为了理想努力时那般，那样满溢着的希望，那样炽烈而又锋锐的斗志。
他已经准备好了，要和他的知己再次扬帆起航。
——但黑长直已决心靠岸了啊！
秋仲伊宫捏紧拳头。
他努力忍耐着。
毕竟他可是连原先被收入“秋仲伊宫”之中的小生灵们，都忍住了没强行扣留，硬是咬牙寻找了差不多的环境就重新把他们迁出去的好人哪！
谁知道下一次开门，会遇上什么呢？
何必非留着这些可爱的小生灵，随自己一道朝不保夕？
秋仲伊宫叹了口气。
他终于下定决心。
却不料同样下定决心的黑长直，不只更果决也更具有行动力，还那么巧地动了那么一动。
明明秋仲伊宫依然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无论黑长炸也好，黑长直也罢，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甚至还都忽略了周遭生灵被悉数迁移的诡异。
偏偏黑长直就在下定决心动手的时候，动了那么一动。
全凭本能的，完全不过脑子的，叫秋仲伊宫根本无法从他的思维中察觉到分毫的，动了那么一动。
只是很小很小幅度的动了一下，却恰好把秋仲伊宫挡了一挡。
黑长直的手刀贯穿了黑长炸的胸口。
秋仲灵宫终究慢了那么一瞬。
明明在抢救那些小生灵的时候速度那么快，却在最特别的黑长炸这里，慢了最关键的一刹那。
秋仲伊宫难受极了。
尤其是在接收到黑长炸的那一段难得连贯的记忆时。
曾经那么警惕的少年人啊！
终于学会和知己推心置腹，终于能够习惯对方站在背后。
明明刚刚那样拼尽全力的生死相搏，双方也都默认了只在正面交锋。
黑长直偏偏选择了在黑长炸为赢得了重新启航的主导权而满心欢喜时，来了这么一记背后掏心！
黑长炸在那一瞬间炸开的情绪，复杂到秋仲伊宫都读取不清。
忽然之间，就又非常、非常想听懂双黑的语言了呢！
在阿撒托斯眼下熬出来的技艺，再次调整秋仲伊宫的□□，与精神频率。
这一次，他总算听懂了。
黑长直说出了他哪怕杀死黑长炸也要守护梦想乡的决心。他说，为了守护现在的这个梦想乡，他已经做好忍耐一切的觉悟。
老实说，就那样面无表情的脸，那样平稳无波的语调，若非秋仲伊宫能精准捕捉到黑长直的情绪，能感知到他此时此刻的煎熬与痛苦，确实不比被击碎了心脏的黑长炸微弱分毫，还真是很难相信他的话。
偏偏黑长炸就是信了。
在背对着黑长直，看不清他的脸，更没有余力使用精神力感知他的情绪的情况下，就那么轻而易举地信了。
在刚刚被黑长直凭借自少年时期慢慢培养出来的信任，从背后给予致命一击的时候，黑长炸依然那样轻而易举的，就又信了他的邪！
原本对自己的、以及对黑长直的愤怒，都在那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连解释都算不上的解释之下，就消散了。
简直天真得让秋仲伊宫都要怀疑自己的感知能力卡bug了！
黑长炸却只是叹息着最后提醒黑长直一句：
“本末倒置了啊！这样迟早会成为新的黑暗……”
就释然栽入水中。
秋仲伊宫：“……”
秋仲伊宫叹息着，到底没忍住再次伸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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