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四章
姜承隐约觉得陈叙的记忆碎片里有一些不太协调的地方，但一时也想不明白。姜熠与陈叙约定，若找到李烜下落必然会第一时间告知。
两人告别了陈叙返回了南山。“兄长，可否让我一个人先去向师父问安？”
“好。”姜熠虽不解但也没有多问。
走向太初宫，阁主正坐在正殿里静思。阁主乃为上神，修为造化也绝不在如今的天帝之下。他开创金光阁统领仙门数百年，力求维护六界微妙的平衡，在当年姜熠与姜承无处容身之时接纳了他们并倾囊相授。在姜承的心里，阁主的地位绝不比他的养父低，能够再见他的内心自然是百感交集、难以言喻。姜承努力地平静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缓步走进了大殿，向阁主郑重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阁主微微睁开眼睛道：“回来了？”
“是，师父。”姜承将平山之事一一禀告，阁主轻叹一声，问道：“你已领悟如何使用神族灵力？”
“是，师父。”
只见阁主伸出手，掌心上凝聚了银色光芒，那光芒飞向姜承包围着他。阁主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许久，才睁开眼睛，收回了这些光芒。
他沉默地看向姜承，良久才开口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姜承顿时心惊：“难道师父竟已识破了？”阁主接着说道：“你还有很多要做的，去寻回净清。”
“师父，可否指点弟子一、二？”
“寻木。”
退出大殿的时候姜承才稍稍平静了些，他险些以为自己已被师父看穿。
“寻回净清是师父交给我的历练吗？寻木是指那株神木吗？李元皓入魔，他又会带着净清到哪里去呢？还是先同兄长商量一下吧！”
回到耿明轩，姜承看着这座三千年前自己居住了十几年的屋子一时感慨万千。他进到屋内见到了姜熠的留字，大意是为了让忘归尽快恢复，姜熠要去闭关数日。姜承看着熟悉的字迹心里满是怅惘。他仔细地把帛书收起，贴身放好。
上弦月已照亮了屋顶，让屋檐的影子清晰可辨，“月光啊月光，这南山上从未改变的大概只有你了！”姜承望着檐下的台阶想起了那些年他和姜熠一起坐在这里观星赏月的时光。
“兄长，你为什么不用法术来建房子呢？”
“承儿，你忘了师父说过不可以使用法术，我们只能一块木头一块木头地去搭房子呀！”
小姜承撇撇嘴说：“承儿见兄长每日不仅要修习法术，还要搭建房屋，实在是太辛苦了，可承儿又帮不上什么忙。”
姜熠停下手上的活，蹲下身看着姜承道：“兄长是在给承儿建房子，怎么会辛苦呢？等房子建好了，由承儿来取名字好吗？”
“嗯！”
“房子建好喽！有新房子住喽！”小姜承手舞足蹈地围着房子跑来跑去。
“承儿竟如此开心吗？”
“嗯！兄长终于不用每日如此辛劳了。”
姜熠爱怜地摸了摸姜承的头说道：“新房子的名字承儿可有想好？”
“兄长，你看这夜空上月光耿耿明如昼，就叫耿明轩吧！”
“好名字！”
那一年姜承八岁，姜熠十六岁。
翌日清晨，姜承留了一封新的帛书给姜熠，告知姜熠师父命自己寻回净清于是先行下山探查，便独自离开了南山。
姜承在黄河边的寻木前现了身形。千里寻木、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在这棵神木面前，姜承觉得自己格外渺小。他闭上眼睛去感受寻木的神力，那是一种壮阔无边的力量，如层层波涛涌来，又如滚滚白云飘过，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他恭恭敬敬地向寻木行了一礼：“在下南山姜承，曾与净清宝剑有几面之缘，现在净清随人入魔，在下想寻回宝剑并将其净化，恳请神木指点。”
清风拂过，寻木的枝叶沙沙作响如同回应一般，一段树枝缓缓落下，姜承伸出双手接住，那段树枝融入了姜承的双手掌心发出荧荧绿光。姜承细看那枝叶形状竟与净清上神木的纹饰别无二致，“原来净清真有寻木之灵！”姜承向寻木又行了一礼，“多谢神木指点，姜承就此告辞，寻回净清后再来答谢。”
离开寻木，姜承在三清山脚下的小镇现出了身形。平山一事之后，他与姜熠都对三清山仙门今后会如何多有担忧。他决定先在山脚下打听打听，只是他一头银发太过显眼，路人都有种避之犹恐不及的感觉，这让他十分不解。
姜承无奈地在路边茶摊坐下，斟茶的小二战战兢兢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难道我样貌可怖吓到你了吗？”小二纠结了半天才应道：“客官相貌非但不可怖，甚至可以说是俊美异常，竟不像人。”姜承眨了眨眼道：“你们这里有不像人的东西出现？”
小二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连忙说道：“客官千万不要乱说话，我们小镇本来仰仗山上仙门守护已几十年，谁知道他们竟是一群妖，被发现真身后一夜之间消失不见。镇上的人都担心他们会回来报复。”
探查了小二的心声确认他并未说谎，姜承蹙着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被谁发现的？”
“就……就前几日。我……我也是听人说的。”小二见他表情严肃，有点不自在起来。
姜承想即刻上山，可要付账时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有姜熠在身边时从不用操心这些，自己独自出门便也完全没考虑到，“我身无长物，该怎么办呢？”
小二看出了他的窘迫，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一碗茶汤而已，不用给钱了。”正说着，“啪”的一声，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把钱币放在了桌上，“别来无恙啊，美女姜！”
“原来三千年后我是在还人情啊！”姜承心里叹道。
若是以前的姜承定会恼怒虞惊雷不分场合地这样称呼自己，但是现在的姜承竟觉得这样的称呼有些亲切。
“虚云兄，你也是为三清山的传闻而来吧！我们一起上山吧！”
虞惊雷撇撇嘴道：“怎么我每次见你，你都指使我干这干那啊！”
“快走吧！”
虞惊雷带着姜承一起御剑上山，很快一座气魄恢弘的楼宇在山岚深浓的山顶上出现了，那便是三清山仙门的林夕宫。
一上山虞惊雷便说道：“此处山清水秀，灵力却这么微弱，的确反常。”姜承赞同道：“那个小二说这里的人皆成了妖，可是这里毫无妖气，也没有半分魔族气息。”
“连人气都没有！”虞惊雷皱了皱眉道。
的确，这楼宇轩昂的仙门竟一个人也没有。两人走进庭院，只见到几棵苍劲的银杏树掩映着正殿。
姜承疑惑道：“这诺大的仙门居然空无一人，当真是一夜消失了？”突然有黑影来袭，姜承一只手迅速拉过虞惊雷，另一只手聚集的灵力如在两人面前张开了一个银色盾牌一般，将袭来的黑影尽数吸收了。虞惊雷暗暗惊奇道：“传闻阁主的关门弟子是神族后裔竟是真的！”
而那个黑影尽头的人也面露疑惑，他缓步从暗处走出抬高了声调道：“哟，好久不见，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来人那张和姜熠一模一样的脸让虞惊雷吃了一惊，但随即他就明白那不是姜熠。“一直听闻霁泽君有个同胞弟弟，长得倒还真是一模一样，不过这风度、气质可就差远了！”
殷珣最恨别人拿他跟姜熠比，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说道：“他是他！我是我！他不认我这个弟弟，我也没当他是哥哥！”
对姜承来说，再见殷珣虽谈不上亲切，但好歹也算是再见故人。他正色问道：“一派仙门的人都失踪了，可与你有关？”
还是一贯的轻佻语气，殷珣边打量着两人边说道：“一来就给我扣这么大帽子？我要是把这群妄图成仙成神的垃圾们都带走了，还得好吃好喝供着，你觉得可能吗？”
“休得胡言！”虞惊雷恼怒道。
殷珣轻蔑地笑道：“你们可是在找李烜？”
“你怎知？”姜承蹙着眉头问道。
殷珣只是笑而不答。姜承也不想与他再纠缠下去，说道：“你到此究竟意欲何为，不妨直说！”
“我想请二位随我去魔界，一游，加入我们魔族一统六界的大业。”殷珣一边说着一边用挑衅的眼神瞟过两人，“顺便告诉你们三清山的大秘密。”
“一统六界？如果魔族个个都是像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还真是好对付啊！”虞惊雷边在手上把玩着惊云边嘲弄道。
殷珣倒也不生气，只说道：“看来今日是请不动了，那我改日再请。”说罢自己倒先消失了。
“咦？还没开打就跑了？”虞惊雷揶揄道：“我还以为这位魔界少主多厉害呢！看来真比你大哥差远了。”
“李元皓入魔与殷珣恐怕不无关系，只是魔族一向不屑于外族开创的咒术之流，为何突然会与咒术扯上关系？难道那些被禁的咒术当真是从魔界流出的？”姜承沉声道。
“话说你怎么没跟你大哥一起出门？”虞惊雷话题的跳跃让姜承一愣：“我……我想独自历练。”
“你还真是让人操心啊！你大哥要是发现你一人出门，现在恐怕正找你找疯了。”
“兄……兄长……不会的，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况且……”
“况且什么？你那兄长就差没把你含在嘴里了。”
姜承的脸瞬时红了，“虚云兄，休要胡说！”
“哈哈哈哈，打个赌，不出三日，你的好兄长就会找到你了。”
姜承实在不想接他的话，“我……我们现在去哪？”
“去问问玄阴镜，看看那位李大魔头到哪儿去了。”虞惊雷带着姜承御剑离开了三清山，两人都对刚才殷珣提到的秘密颇为在意，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尽快找到李烜。
“到了！”虞惊雷收起了惊云。
“幽都？”姜承四下张望了一番。
“你竟来过？”
“我……我听……听兄长提过罢了。”姜承慌忙解释道。三千年前姜熠的确曾带姜承来过幽都数次，不过都只是匆匆而行。这里的风土人情与人界小镇大为不同，可谓六界混杂，商贩们贩卖的也是六界里难得一见的各种奇珍异宝。姜承感慨道：“现在六界唯一能和谐共处的地方大约也只有这里了。”
只有在幽都看见满眼珍奇，姜承才会流露出少年般的好奇与喜悦。虞惊雷难得见他这副模样，心道：“这才是少年该有的样子嘛！”他拍了拍姜承的脑袋，笑道：“先办正事，待会儿再逛。”
虞惊雷带着姜承来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山门前，正欲开口，就听到悦耳的女声喊道：“惊雷，你来了！”
姜承正纳闷居然有人能直呼虞惊雷其名，转身一看，来人竟是位大美人。她身着碧色织锦长裙，宽大的领口处衬着件白色纱衣，腰身紧收，广袖飘飘。乌黑的长发简单绾了个云髻，插了一支翠玉步摇，走起路来风姿绰约。一双美目流盼，桃腮带笑，热情地向两人迎了上来。
“姑姑好！”虞惊雷很不情愿地喊了一声。
姜承则立刻上前拱手道：“在下南山姜承，是虚云兄的朋友。”
“惊雷居然有你这般标致的朋友！”她一把拉过姜承，笑盈盈地上下打量着他，姜承脸红得不知所措的同时也发现这女子乃是妖。
他求证似地看向虞惊雷，虞惊雷一边点头一边拉开那女子的手说道：“好啦，好啦，别吓着人家，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哦？说来听听。”
姜承上前一步道：“姑姑，我想找一个人，此人意欲与魔族勾结，恐为祸六界。”
“那你可有与此人有缘的东西？”
“这可如何是好？”姜承心道，“眼下要去哪里找与李元皓有缘的东西呢？”
见姜承面露难色，虞惊雷一脸得意地拿出了一绺深棕色的头发，说道：“这个如何？”
“这……这不是陈门主的头发吗？你何时……”姜承看着虞惊雷故作高深的表情便不再问了，心想着，“虞家这种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细腻的性格也算是一脉相承了。”
“请随我来吧！”那女子低声说道。
姜承跟着她穿过山门走到了一个漆黑的庭院前，隐约见到庭院中似乎竖立着一尊巨大的塑像。两人一走进去，庭院蓦地亮了起来，那高大的塑像竟是用一整块青白玉石雕刻的脉轮，脉轮周围装饰着无数衔尾蛇的纹饰，中间镶嵌着一块青铜镜，表面光滑透亮。
玄阴镜乃上古神物，镜中可洞悉六界。为争夺此镜曾死伤无数，让此镜沾染了无数生灵的鲜血，后终被现任鬼王所得，放在幽都命人看管。
“用你的血在上面写上他的名字，再献上与他有缘的事物。”说罢那女子就消失了。
姜承咬破手指，飞身上去写下了李烜的名字，拿出那绺头发放在掌心上。头发如同被青铜镜吸收了一般，渐渐消失了。青铜镜上的血字也慢慢褪去，待血字完全褪尽时，脉轮便开始飞速旋转，镜面也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过了许久，脉轮才渐渐停住，镜面上显出了一幅画面。
虞惊雷见姜承归来时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忙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邱凯风前辈。”
两人不再多言，向那位女子致了谢便离开了。姜承觉得她看起来比刚见到时脸色苍白了许多。
他们也再无兴致去逛街市，虞惊雷提议道：“天色已晚，这里离青城山不远，去扬波宫休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也好。”于是，虞惊雷带着姜承一起回了青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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