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锅端
这条路是通往三大队的，路两边都是鱼塘和田地。一直向东走就能走到三大队，四人走到一个拐角处开始分开，这边以北是二大队的地盘，以南是一大队的地盘。
板车在拐角处停下，里面是更窄的小路，板车进不去，钟梨和张寒开始扛着板车上的大袋肥料往北边小路走。
在乡下待了两年的钟梨如今扛起一袋80斤重的肥料仍旧有些吃力，她将整袋肥料扛在背上，用肩膀和背部的力量去背。
张寒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他只把钟梨当做一同下乡来的朋友，没有把她当女人看，所以见钟梨走得缓慢而艰难也没有要帮她一把的意思。
另外一边，段浔扛起一袋袋肥料往地里去，又折返过来帮陈婉婉抬肥料。
两相对比之下，张寒显得没那么绅士。
到了地里，张寒跑到坡上对着钟梨挥手，“坡上的田地我来撒肥，坡下归你管。”
“知道了。”钟梨把肥料重重地扔在地上，今天凌晨下了一场小雨，现在土地上都是湿润的泥土，是最适合撒肥的时机。
拿过一个盆子，用它从袋子里舀上一盆肥料，又脱下鞋子，赤脚的钟梨左手环抱着盆，右手直接从里面抓肥料往地里撒。
撒肥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是要注意一次别撒太多，要撒得均匀一点。
三大队那边也有一个知青在忙活，他在挖着水沟排水。
排完水，他跑过来和钟梨问话，“你们大队只有你和张寒两个人没有返城了吧？”
“是啊，你们呢？”钟梨反问。
“我们三大队包括我在内，一共还有四个知青没返城，”那男人忧愁地把手中的铁锹往地上用力一铲，掀起一块泥土，“在乡下实在是待烦了，整天围着地里这些活计转，又赚不到钱，还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
他想念城里的客车，想念城里的门市部，想念城里的电影院………
而这些，都是乡下没有的。下乡这几年，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农村这一亩三分地，无聊透了。
钟梨和三大队的这个男知青并不熟悉，所以此时只是笑了笑并没回话。
“对了钟梨，我要提醒你一件事，”那男知青眼神不屑地看着一大队的方向，“咱们这几个村的大队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想让女知青嫁给本地男人，却又不想让男知青娶他们当地的女人。你呀，别被欺骗了，这里的人穷得要死，嫁给他们就得当一辈子的泥腿子。城里多好啊，你本来就是城里人，要嫁也要嫁到城里去，不能白白便宜了这里的男人。”
他听说过钟梨和何飞羽谈对象的事，所以愤愤不平。
男知青喜欢他们三大队的一个本地女人，可是村里的人一直阻拦，说他以后返城就会抛妻弃子，所以不让他和那个本地女人谈对象，除非他入赘。因为这件事，这男知青一直厌恶这里的人，也厌恶那些嫁给本地村民的女知青，在他看来，嫁给当地男人的女知青都是叛徒。
钟梨也知晓这件事，所以又觉得他刚才那番话说得实在是好笑。
这男知青和他们大队长也没区别，大队长希望女知青嫁给本地男人，这个男知青又希望女知青不要嫁给当地男人，觉得不能便宜这些当地的男人。
说起来，这两方都没把她们这些女同志当人看待，都觉得女同志是可以争夺的资源。
“我想嫁给谁是我自己的选择，和城里人乡下人无关，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钟梨语气生硬，觉得他管得太多了。
“你！不识好人心，等着吃亏吧！”那男知青气得拿起铁铲离开。
一个小时后钟梨和张寒撒肥结束，拎着肥料袋子和盆子离开。
从小路走出去，来到拐角处，张寒略微猥琐的笑着朝陈婉婉那边的方向走去。
张寒和钟梨撒肥的工作量比较小，陈婉婉和段浔撒肥的面积是他们的好几倍，所以这时还在忙。
“婉婉，你们这边还没弄完吧，我帮你弄。”张寒讨好地去帮忙撒肥。
“我们队长让我们埋肥，不能撒。”陈婉婉给了张寒一把铁锹。
张寒随便弄了两下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他苦心研究的诗，他开始大声念诗，羞得陈婉婉脸蛋红扑扑的，好看得紧。
钟梨站在大路上看了他们几眼，也不准备帮他们埋肥，便拎着肥料袋子准备自己离开，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往二大队的田地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段浔踩到了张寒随地乱扔的铁锹。
那铁锹刚被磨过，锋利得很。
赤着脚的段浔脚上的鲜血随着泥土落下，段浔赶紧去旁边的水沟里清洗。
“我回去拿药！”张寒心中内疚。
“你们大队离这里太远了，去我家拿风油精来。”段浔叫住张寒，说道。
钟梨站在旁边有些担心，“这样会不会破伤风？还是去卫生院消毒吧。”
“什么破伤风？”段浔没听说过这个词。
“是一种被感染的病，严重能致死。像你这种被铁锹伤到的伤口很容易得，而且你还赤脚在泥土上干活，更容易感染了。”钟梨皱眉看向那伤口，脚底那伤口伤得挺深的，而且面积大，8厘米长的伤口，那脚底的红肉都翻了出来。
段浔没把钟梨的话听进去，等张寒拿着风油精过来，直接把风油精倒在脚底的伤口上，强烈的刺激导致段浔疼得龇牙咧嘴的。
“风油精不是这么用的……”钟梨喃喃道，伤口要是溃烂感染不是小事。
可是段浔和陈婉婉都觉得只要是药就能包治百病，那风油精不也是药？包括张寒，也觉得没什么。
钟梨见说不过他们，自己离开了，走在半路上遇到二大队宁队长，借了他的单车，直接骑了三十多分钟来到公社卫生院。
“干活嘛，哪有不受伤的，”这里卫生员也不知道什么破伤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教你一种办法，抹点草木灰上去。”
“我现在需要可以消毒的药。”钟梨皱眉，语气强硬。
那医生翻了个白眼，拿出一瓶紫药水扔在了台面上，小声骂了句‘大惊小怪。’
“没道德。”钟梨回骂过去，交了钱拿过药离开。
脚下使劲踩着，钟梨骑着单车去了二大队，把紫药水扔在了正准备出门的段浔身上，“赶紧抹了。”
段浔一瘸一拐地拿着紫药水往伤口上倒，钟梨靠在门上看着他，“你准备出门？”
“是啊，去要债。”段浔伤了脚，张寒替他在地里埋肥让他回家休息。可他也不是休息的命，好不容易劈完院子里的柴，现在准备出门要债去。
“段浔，你有喜欢的人吗？”钟梨移开视线，看向对面的大树，眼神中有些惆怅。
“应该，”段浔看了她一眼，短暂停顿几秒，继续道，“没有。”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会干什么？”
“给她念诗。”段浔这次很肯定地说道。
“哦。”
“你哦什么？”段浔笑。
钟梨挑了挑眉，“没什么，把你的账本给我，我给你要债去，你这么瘸着可不好走路。”
段浔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把账本扔了过去，“要回来了咱们二八分成，你二我八。”
“抠门。”钟梨撇嘴，拿着账本离开。
走出段家，钟梨突然两眼一黑，靠在旁边的大树上喘着气。
眼前，起了一阵黑雾，阎王爷带着两个魂魄来到她面前，那两个魂魄，正是钟梨上辈子生下的双胞胎儿女。
这本后妈年代文的书中主角是陈婉婉、何飞羽，以及这两个孩子。
如今钟梨重生有了上辈子的回忆，竟然不嫁给何飞羽了，那这两个孩子就再也不能降生，一切都乱了套了。如果没这两个孩子，陈婉婉和何飞羽的后妈年代文还怎么展开？
“………所以，你必须嫁给何飞羽生下这两个孩子。”阎王爷解释了一通，最后强调道。
“有病，”钟梨揉揉脑袋，“既然书中是陈婉婉和何飞羽养孩子，那就让陈婉婉生下这两个孩子不就得了？”
虽然书中陈婉婉不能生育，但是阎王爷神通广大肯定有生子药吧？
“不一样，”阎王爷觉得她笨，“上辈子这两个孩子是从你肚子里生下来的，身上流着你的血，要是陈婉婉和何飞羽生孩子，生下的就不是这两个人了。”
此时两个魂魄哭哭啼啼。
他们兄妹俩上辈子和陈婉婉何飞羽是幸福的一家人，死后一家四口本可以继续投胎，没想到阴曹地府出了纰漏，导致时光倒流，时间回到了1976年。
时间倒流也没事，阎王爷不放在心上，反正时光倒流一切还会按照原本书中的逻辑展开。
可没想到钟梨竟然不嫁给何飞羽了，完全脱离书中情节。
“你必须按照书中的情节发展，在77年底怀上何飞羽的孩子，这样他们两个就能顺利降生。如若不然，他们将在这世间彻底消失，魂飞魄散。”阎王爷说道。
“妈，我们不想消失，求求你了。”两个魂魄上前来，可惜触碰不到钟梨这个活人的身体。
这是她上辈子怀胎十月生下的两个孩子，怎么可能没感情，可是…………
上辈子这两个孩子并不喜欢她，过年的时候只和后妈过。
俩孩子十一岁生日，他们一家四口学着国外弄什么生日party，请了很多人，就是没请钟梨这个亲妈。当钟梨提着自己制作的生日蛋糕上门，两个孩子有些担心，担心后妈遇上她这个亲妈会尴尬。派对中途一家合照，两个孩子拉着亲爸后妈拍照，就是没想过要和亲妈拍上一张。
俩孩子毕业典礼上，拉着亲爸后妈上台，感谢他们多年的栽培，台下默默鼓掌的钟梨只是个自作多情的局外人。
俩孩子工作后挣的第一份工资，给后妈买了漂亮的衣服，没想起过钟梨这个亲妈。
俩孩子结婚时没有邀请钟梨，说是怕亲妈后妈同台会尴尬。最后还是陈婉婉这个后妈的强烈坚持下，俩孩子才做出让步把钟梨请了过去。
俩孩子会记得后妈的每个生日，每次后妈生日，一家四口不管多忙都会聚在一起庆祝。而钟梨生日，他们除了打一通电话过来就再也没有别的祝福了。
亲爸后妈死后俩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买上最好的坟地。而钟梨死在房间里无人知晓，死后一周才有邻居发现她腐烂的尸体。
想起这过往种种，钟梨摇了摇头，“我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我不想嫁给何飞羽。”
“妈，你可以不嫁，只要你明年年底和老爸上/床发生关系就行，只要你怀孕怀上老爸的崽，我们就能顺利降生。从此以后，你要干什么我们都不会干涉。”两个魂魄激动地说道。
“…………”钟梨皱眉，一秒也没有犹豫地拒绝了。
“妈！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消失，不想魂飞魄散。”两个孩子撕心裂肺地哭喊求情。
一脚踩向深不见底的虚空，钟梨清醒过来，周围的黑雾散去，一切恢复正常。
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脑袋，钟梨拿着账本去收账，去的第一家，是二大队东头的一户人家。
这家女主人前年找段浔借了五斤白花花的大米，可是几年过去了，一直没还。以前段浔每次上门讨债他们一家三口都卖惨耍赖，就是不还那几斤大米。
来到他们家门口，钟梨一脚踹开堂屋的大门。
十分钟后，正一瘸一拐收着被子的段浔懵逼地看着钟梨手上的东西，“你………这是干什么？”
钟梨气喘吁吁地端着那口大铁锅，“他们耍赖不还大米，我把他们一锅小米粥给端了。”
“…………”
段浔抱着被子笑，很好，看来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https://www.tyvxw.cc/ty47358751/41716682.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