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VOL.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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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人等了一会儿，最后有人耐不住性子，把抽了大半的烟扔地上踩了一脚，拉着嗓子吼：“济哥！胡海说你要的东西到了，他老婆赶着要上手术台生孩子，叫你快点！”
半晌，闵济才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嗯”，声线很低，沙哑而磁性的烟嗓。清冽的月光下，他的冷白皮亮到晃眼，长腿笔直，目光一路向前。
逢宋听到他这二流子的语气，再看向他身后那群不学无术的街溜子们，心中的无名火越烧越旺。
“你还不走吗？”她不管了，只想着宣泄，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会不会激怒他，嘴缝咬出两个字，“混蛋！”
小弟c说：“呸，这小子看着个头不矮，声音倒挺奶气的啊。”
小弟d说：“看这骨架就知道不抗揍！”
闵济嘴角的弧度瞬间消失，他眼里的眸光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刚才那是他的假面具，那么此刻，他仅剩的那点耐心也被她磨光了。
他戏谑地移开手，不看她，嗓调低沉：“要做你的好好学生，就给我安分点，别来招惹我。”
她还不够安分吗？难道不是这个人自己来找她麻烦的吗？到底是不分黑白，太自以为是了！明明她可以循规蹈矩地生活，但他半路闯出来，霸道地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她找谁说理去？
树叶被长风刮得一阵一阵响，听得逢宋脑袋突突地疼。所有人都来告诉她，闵济有多么的好，但现实反映给她的，却是对立面。
好好学生？她再也不会信任何人了。
“你也离我远一点，我也不想和谁作对！”逢宋的唇齿冰凉，攥着书包带子，别过脸去，“我们各不相干为好！”
闵济转过来，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几秒，没给个明确的态度，掀腿走了。
空气在这段歇斯底里的时间内变得湿润，他身后的那些人也跟着走了，氧气也开始饱和起来，月光平静地延向远方，噩梦终于结束了。
人生如果可以回头看，逢宋会觉得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命运颠簸无常，她不知道的是，她掌心中有一条线，冥冥之中早已和他连在一起了。
·
家里没大人，路年坐在电视机前嗑瓜子，悠闲地翘着腿晃。见到逢宋的身影，他熟练地吐出瓜壳，叫住她：“逢宋，你看看我哥同意你了没？我今天在学校里跟他说过了，让他把你加上！”
逢宋已经疲惫至极，她掏出手机，开机，扫了一眼界面，应付地点头。
书包空空如也，她的后脖颈却隐隐作痛，垂着脸，小心翼翼地揉着痛处，心中咒骂闵济。
那个混蛋！嘶！
路年拍拍手，抖去粘连的瓜子壳，饶有期待地盯着她：“逢宋，我今天给你发消息了，你还没回我呢。入学东泓的第一天，怎么样？”
逢宋踩上台阶，摸着扶梯向上走，短发乱七八糟地炸出一条缝，她冷冷地笑：“老实说，挺出人意料的。”
这短短四个字就包罗万象，如路年接下来说的这句话。
他安慰道：“没出事就行。”
路年发誓：这真的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觉得不会再在闵济面前把逢宋夸得天花乱坠，更不会给他一种逢宋想追他的错觉。
事情是这样的，闵济这一转学，成了路年的校友。大部分人捕风捉影，给闵济光明正大地编排了不少花边轶事，路年明知不可能，但也听得脸红心跳的。
就在两人相见的那一刻，路年都免不了八卦几句。不知怎地，就聊到了逢宋的身上，“好学生”、“美女”等词汇信手拈来。
“对了哥，我之前就告诉你让你加逢宋了，你加了没啊？反正，我让人加你了。这次，你可别太冷漠，赶紧给人家通过。等我舅和舅妈回来，要看到你欺负人逢宋，指不定连着我一起收拾。你看你弟这细皮嫩肉的，行行好吧。”
闵济嗤了一声，坐在香樟树下庇荫，不咸不淡地仰头喝水。
旁边有人抛了个篮球到他手里，他单用食指娴熟地转起来，成片的女生关注着他，篮球在他手里旋转得飞快。
“你是不知道啊！当时，逢宋一听到我说让你俩加上，毫不犹豫地就让我把你的号推过去。我看啊，没有女生能不被你的魅力折服的。”
闵济停下来，把球搁地上，用纸擦着汗：“哪个？”
路年亮了眼睛，脱口而出：“相逢的逢，宋代的宋！”
“我说哪个号。”
也对，路年认命地想，想加他哥的人太多了。灵光一现，脑海中跳出两个字，他蹲在闵济身边，接过那颗球，抛了抛，说：“她的昵称我记不清楚了，反正验证信息就是那个‘你妹’。哥，你认准她就行。照片我之前也给你看过了，就她那长相，下次见面的时候，你绝对一眼就能认出来。”
闵济垂下眸，一反常态地没摆出不耐烦的模样。
这是成了？
路年犹如半只脚踏入邢狱的囚徒，瞬间得到天下大赦的甘霖，抖着肩膀乐。
“哥，到时候你回来住，对人逢宋好一点啊！二楼就你和她住，还是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况且人家对你的印象好着呢！虽然她有时候挺冷的，但我看得出来她对你还真是比平常人多了那么一点意思！”
闵济将路年手里的篮球踢飞：“我缺她那一点儿意思？”
路年手一空，眼见着篮球滚向烈焰灼灼的操场上，起身，要去追。人向箭一样飞出去，脑袋一阵火烤，朦朦胧胧中忽然听到闵济说了一句话。
“看我心情。”
等他抱着球，平静下来后，想要为方才夸张的形容做解释时，闵济已经施施然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了。
路年在渐渐黑暗的天色下始终心神不宁，可当他看到逢宋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简直是多虑了。
虽然说他哥的确在某些方面容忍度不高，但逢宋怎么会无缘无故惹到他哥呢？
书包薄得像张黑纸皮，牢牢粘在逢宋的后背上，她扯了扯，抬脚，上楼，神色仍旧淡漠。
学校制度森严，不允许学生带电子设备进去，走廊上时刻都有巡查员，以至于逢宋私带的手机成了个摆件。直到她洗漱完，把头套摘下，才看到了那块被冷落的手机。
她躬身坐下，解锁，页面仍停在那块空白的聊天页面上。退出，又发现庄小周发来了几条聊天转发，顺带着指责她竟然瞒着裴卞转学的事情。
逢宋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逢宋：【裴卞来就来了，他只跟我打过一两次照面而已。好了，我好累，先睡了。你可以先发消息，我明天回你。】
那件脱下的深色外套有一半已经坠落在地，她手指一勾，挑回板凳上，脚尖挑向床，看都不看一眼。
如果她仔细检查，还是能够发现那被扔进帽兜里的两张大红钞票的。可惜，她困倦到无暇顾及其他，帽檐堆成一叠，帽口封闭，就这么生生地错过了。
·
翌日吃早饭的时候，路年提了那么一嘴，说最近他哥就要回来了，但是二楼的卫生间的门锁是坏的，之后会找人修。但在此之前，让她注意一点，至少用厕所的时候，用亮灯提示外面的人。
逢宋把牛奶盒的四个角拆开，压平，撕开一道豁口，昂首翘颈，点头回应他。
正要出门，又被路年从后面叫住：“逢宋。一起走吧！反正我们是邻校。”
“好。”她当然不会拒绝。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若是再遇上那个闵济，她不会再落到孤立无援的境地。
路年从冰柜里取了一瓶汽水给她，绕到她前面，迅速换上鞋，率先捞门，故意问她：“你们今天要上深晚吧？”
逢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路年不是一贯自诩非常了解东泓制度吗？
但这股疑惑来的快，去的也快，她没那些个窥探欲。只是盯着他的背影，实话实说：“我们下课会很迟。”
字面意思，虽说西颂和东泓是邻校，但在那个时候很多店面都关闭了，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除了……蹲校门口。
路年垫着书包靠着保安室的那面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要多惨烈就多惨烈，逢宋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她终究没狠下心，道：“算了，到时候你会等很久的，你不用等我。”
“没事。”路年咬着吸管笑，“我不差那点时间。”
逢宋看了一眼，既然他都无所谓，自己还纠结个什么劲？她没再坚持，躬身，把汽水搁在地上，分着心穿鞋：“你乐意就行，我没什么问题。”
·
校园内堵逢宋的人肉眼可见地少了，或许是那个教导主任用威严镇压住了那些燥热的少男心，或许是那股子迎新热劲随着时间散去。
反正，她倒是落得自在。仍旧在万众瞩目中走向教室，无阻力畅通，她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东泓在教学管理方面较为严苛，但服饰方面会宽松许多，只要是正常学生的打扮都会允许通过。
刚进了校门，就听到身后一阵高嚎：“济哥！济哥！”
什么情况？难道那个人要回东泓来上学吗？
逢宋可以说已经对这个名字产生了应激性反应，一听到“济”这个字，她的脚步不受控地加快，眼前事物飞快向后倒，就连空气都像是被抽干，越来越稀薄。
忽然有人悄无声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逢宋没立刻转过去，无法辨别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当时就觉得她的魂魄都散形了。
心中只能祈祷，但愿她的好运没耗光，而那个混蛋离她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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