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五十九章有点相似
不曾出现在斯瓦娜身上的“破绽”，对这个女孩来说代表什么？娜塔莎当然觉得这点值得深思，在察觉到她反应的当下，也有些错愕地看了她一眼。
她还注意到，斯瓦娜很快就调整了身体的反应，故作无辜地回望过来。比起害羞，这女孩的反应更像是……心虚？
最后，娜塔莎却什么都没问。
当门外的提姆表明了来意、说是来找斯瓦娜的时候，她就俐落地帮斯瓦娜做完剩下的处理、收拾好东西，把空间留给年轻人们。
少有地，在这样沉默的氛围、封闭的空间里，斯瓦娜竟然有些尴尬。
之前接二连三的意外，肯定都被他看在眼内了吧？为什么呢？为什么她每次失态时，他都总在现场呢？
她记得，这个问题很早之前她就问过自己，但至今仍没有答案。
她又一次想到，不会真的是得了什么诅咒吧？不，她怎么可能发觉不了自己中了魔法，但如果是非魔法生物的诅咒，嗯……
在她思考得忘我时，提姆正默默观察着她。
显然，卡特小姐又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跟平常一样，恐怕此时已经忘了他的存在。
这是她的习惯，他确定。
在提姆眼中，斯瓦娜微垂的眼眸依然没换回琥珀色，维持着微微呈灰色的蓝。在那之中，倒映的睫毛细影也好，站在她不远处的他也好，都只余朦胧的轮廓。
那里面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也让他想起曾跟超级小子去过的孤独堡垒——超人的秘密基地。在那片极地之中，冰雪茫茫，层层冰块交叠，泛着寒气。围绕在外的冰川外壁看似清澈，视线却无法穿透进去，直达深处。
——就跟她一样。
人面鼠事件之后，斯瓦娜嘴上说着了结旧事、看似敞开心扉，没刻意隐瞒什么，也不介意对他坦言一切……但他还是看不透她。她明明就在眼前，却又让人觉得不在这让。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
提姆轻轻敲了敲身旁的墙壁，叩叩几声，一下一下地把斯瓦娜的思绪拉回来。之前他就发现了，即使进入了这种旁若无人的状态，她对声音还是很敏感。
不，停下来，别再用这种观察动物生态一样的目光看别人了。
提姆果断阻止了自己，同时看见她茫然的表情，不禁轻笑道：”我是来给你带点吃的，你不饿吗？”
斯瓦娜这才想起，她一整晚都没正经地吃过饭，现在却没多少饥饿感。
他一双蓝眸没有放过她神色的变化，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想法：“真的不饿？”
斯瓦娜诚实地一颔首，回道：“对，真奇怪。”
难道她变得迟钝了？如果是真的话，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提姆绕到沙发的另一边，坐了下来，同时把装着食物的纸袋放到小桌子上。他瞥向了她的指尖和掌心，略略观察，随即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很紧张？”
“紧张？”斯瓦娜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形容，“我？哪里表现出来了？”
提姆挑了挑眉，直言道：“你的掌心还带着指甲硌出来的红印，还有，你浑身都带着紧绷神经后放松下来的疲累感。”
他会这样说，肯定是有一定根据。
是的，她对他向来信服，但这不代表她就得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假如说，以往的斯瓦娜是那种对一切都抱有纯粹好奇、沉默地观察世界的小猫，在今晚她先是因与提姆对话而坏了心情、被黑藤弄得筋疲力尽、再撞了又撞、摔了又摔后，她的心态就多少有些改变了。
波兹小姐也说了，如果感到在意，得直接告诉他。
感到不满同理。
对旺达，她只能改变发饰的颜色来表达不满，但对提姆，她觉得她可以再过分一点——好吧也不能太过分。
总之，她要从反驳他的话开始。
斯瓦娜·打算叛逆起来·卡特：“这不代表什么。刚刚为了逃脱，我用了一些小技巧，所以出现了一些‘后遗症’。”
他可以想像那是什么：“一些‘魔法’小技巧？”
“没错，因为我得控制住自己的动作……”不对，她蓦地顿住，为何自己又自然地回答起他的话？她话锋一转，像在说服他也在说服自己：“总之，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是最清楚的。”
可惜，像提姆这样反应迅速、能言善辩的类型，当他铁了心要论证某一点时，斯瓦娜压根说不过他。
“在你不小心撞到人，还摔倒之后，你仍然这么想？”他故意表现诧异，腔调也有些夸张，“还撞了两次。”
斯瓦娜有些不高兴了，但这种感觉不同于对eden的厌恶，她不会想对他动手。具体来说，跟先前对谈时（她单方面的）不欢而散相似，但也不尽相同。
就是……太气人了。
斯瓦娜终于找到一个贴切的说法。
更气人的是，跟她老在他面前丢脸一样，她根本无计可施。
提姆看得出她的情绪变化——都写在脸上了，她这副样子，令他想起在黑猫洛蒂被他拔了一小撮毛后那满脸的不爽。
都说猫咪养久了会跟主人一个样，现在倒像是反过来了。
在她变得有些尖锐的灰蓝眼眸扫视过来的时候，提姆往前一弯身，把纸袋向她那边一推，顺便掩饰掉微微上扬的嘴角。
之后他坐直回去时，表情已经毫无异常，并建议道：“要不你先吃点东西，我们才继续这话题？毕竟这是我的‘任务’。”
斯瓦娜听懂了他的暗示：“谁让你带来的？旺达？还是皮特罗？”
“后一个。”提姆没有隐瞒，因为他也没答应对方要保密，“他让我转交给你。”
提姆认得纸袋上的标志，是某家同学们常推的夜宵热狗小摊，那个小摊的东西味道不差，而且深夜还开门这点实在十分难得。不难猜出来，那男孩是从钻石区跑到伯恩利区附近一趟，才把这个带回来的。即使他是极速能力者，这样跨越大半个哥谭就为了买份食物，也令人看得出他的重视和用心了。
皮特罗确实很用心了。
即使不是出于愧疚，他待人一向很友善（掐架时除外），更别说是对仅有的两位家人。险些伤到斯瓦娜一事更令他想多加补偿，也令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即使让托尼、斯塔莎或队长帮忙转交，他们也只会让他去面对吧？旺达也得去协助调查……这个小韦恩是最适合的人选了，他看上去也没别的事要做吧？晚会都取消了。
他总不可能去拜托蝙蝠侠吧？
于是，提姆就担当了这个角色，再者他也有话想问斯瓦娜，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现在，他对这三人的关系颇为好奇。
他对旺达·马克西莫夫跟皮特罗·马克西莫夫两人有一定了解，他们既是泽维尔教授一方的变种人，也分别隶属复仇者和x战警，之前在哥谭出手也是为了救人，目前估算的危险程度不大。
他知道他们处于斯瓦娜的交友圈内，但从他们的相处看来，却应该不只如此。他敏锐地意识到，她从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她跟他们的关系，上一次在斯塔克大厦的事件中，她也只说过：复仇者联盟里有她的熟人。
这个熟人，说的可以是斯塔克，也可以是旺达·马克西莫夫？
他认为她故意跳过了身分说明、回避了关于那两个人的话题——但是，为什么？
这一连串的分析在他脑中飞快窜过，面上却不显。他微微抬眸，见她已经吃了起来，小口小口地咬着酱汁特别少的热狗，上面的生菜好像还比一般的要多。
嗯，很注重健康和营养。
看了一会儿，他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对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斯瓦娜感觉到了他身上微妙的变化，比刚刚少了几分犀利，但更加谨慎，就像一只收起羽翼的雀鸟，不是为了停靠休息，而是为了下一次出击而敛起锋芒。
简单来说，就是想套她话的感觉。
论智力和观察力，她也许不如提姆，但她有着比一般人更强的直觉和感应力。只要细想一下，就知道是他是从哪一点开始改变，又察觉到了什么。
——是皮特罗。
她把剩下的大口咬进去，努力加快咀嚼，待完全咽下后，才开口说话。
“如果你是想问我皮特罗，或者说，他跟旺达的事，我不会回答的。”
“我还什么都没问。”提姆也不意外，“但你似乎已经在告诉我，这当中有什么秘密？”
“你已经发觉了，我不管怎么回答也没有意义，不是吗？”斯瓦娜没有被戳穿秘密的慌乱，态度平淡却坚定，“但我不会回答。”言下之意，是让他别问。
看出了她的抗拒，提姆投降似的说：“抱歉，如果你感到不快，我就不问了。”要知道答案，他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更何况，那对姐弟的事跟如今的调查也许有关，又也许没有，现在也没有深究的必要。
可斯瓦娜不这么想。
潜伏多年的eden开始行动了，先是哥谭，再来是跟九头蛇合作。这样一来，他们早晚，不，哥谭这些义警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而在今晚之后，其他组织也会牵连进这件事里。
提姆早晚会知道她与神盾局的关系，当那份档案被公开后，其他人未必会把视线落在双胞胎身上，但他不一样，他跟她接触过深了，还注意到她的掩饰。
一旦提姆知道了，那些人都会知道。
要再一次想起当年的事，他们能承受得了吗？斯瓦娜想，或许是可以的，这几年里他们都成长了不少。刚到达学院时，他们也都跟教授谈起过eden对他们所做的事。
可是，直到现在，斯瓦娜仍然会在他们梦中的一角，窥见到那黯淡无光的研究室，还有无数张死白的脸容。
“我了解到你有多不愿意我深入这件事了。”她从思绪中抽离，一抬头便瞧见提姆的苦笑，还听见他继续说：“你不用这么苦恼，我答应你，我不会主动去查他们的事。”
斯瓦娜一怔愣，没有说话，脑子也转不过来。
提姆被她呆滞的表情逗笑了，低笑几声，反问：“这是需要感到吃惊的事吗？”
“但你……”她想了想措辞，“不像是会轻易放弃追寻答案的类型。”
“在你看来，我是这样的？”
斯瓦娜点点头，平静地说：“你的求知欲和观察力很强，能轻易发现问题所在，以及从细节里找到答案。对你说谎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因为你很擅长辨别谎言。所以，如果想向你隐瞒些什么，一定得混着些事实来说。”
而如果想要他对自己保持兴趣，说话还得半真半假，让他有所怀疑。不过，她还没打算让鱼把饵咬走，也就没把这些说出来。
这不是提姆意料中的答案，因为太一针见血了，她甚至向他指出该如何应对他，认真的？
他把手放到唇边，像在遮掩脸上的惊讶，“你说得就像一直在观察我一样。”是把他当成某种生物的那种观察。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斯瓦娜不自觉地跟他做了相似的动作，不同的是把食指弯起来贴到唇上，显得相当纳闷，“我记得我有说过，我一直在看着你。”
但我没想过你看得这么仔细啊——提姆在心里反驳道。
因为她的表情太自然了，他没忍住开口问：“为了什么？”
他观察她，是因为她身上的谜题，也有些对她这种性格放不下心。那她呢？真的只是为了给他一个梦？
就在斯瓦娜正要回答时，提姆猛地想起之前在宴会厅里的对话，立刻打断道：“不要‘为了你’之类的答案。”
“唔。”斯瓦娜抿起了嘴。
”……你原本真的想这么说？”
“唔……”斯瓦娜低下头移开了视线。
提姆低下头重重地吁了口气，刚瞧回去，就见斯瓦娜侧着头、鼓着脸，浑身微微抖动，努力在憋笑。
“你根本没想那么说，对吗？”他这下就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却也生不出气来，“在你看来，我的反应很有趣？”
“是啊，很有趣。”这是自他进来这个房间后，斯瓦娜第一次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禁不住重覆了一遍，强调道：“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类了，提姆。”
听见这声“人类”，提姆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警惕。好吧，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明目张胆地表示自己是非人类了，他承认这是某种应激反应。每次碰到有非人类这样说时，都是在挑衅，或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可斯瓦娜不是敌人，刚刚也只是她一时嘴快说出了真心话——可能她也没打算掩藏。
“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夸奖？”他艰难地说道。
斯瓦娜也意识到自己的用词不太合适，换了一种说法：“我是指，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了。”
提姆只好勉强地回以一笑，道：“所以，我该把这个当成夸奖吗？”
“那不是普遍意义上的赞美。”她双手交叠在大腿上，往柔软的椅背上一倒，坐得有些惬意，完全放松了下来，声线里也满是笑意，“不过，对我来说，就是‘你很棒’的意思。”
斯瓦娜向提姆发来了一个“你很棒棒”。
提姆听到了，提姆假装没有发现她说话怪怪的。
“那谢谢？”虽然完全没想收下这句“赞美”的意思。
斯瓦娜只好解释道：“或许是我的说法有些不对，但我是真的觉得……应该这么说吧，你令我感到好奇。”
“好奇？”
“一开始是因为那个魔法标记，但你这个人本身也很……特别。”从那个“special”开始，斯瓦娜的表情和声音就柔和下来，“我见过不少人（提姆听得出，这个“people”她差点又说成“humans”），有感情外露的，有用理智压抑感情的，也出于感情而变得理性。但提姆，你身上的这两点总是处于一个很有趣的状态，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情报时，是理智占了上风；觉得会伤害到我的时候，感情又会回笼。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你让我觉得，你一直在两者游走，在找一种平衡。”
提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跟上一次作为红罗宾被点破真实身份的时候不同，这次他没感到被冒犯，或者气恼。他心里一直分析着斯瓦娜，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不论是在客观背景上，抑或是主观感受上。
然而，当他自己被反过来解析时，他却觉得……很奇怪。
有一点，他之前大概是说错了，他说他们不一样，但在这一方面看来，他们其实很相似。
他们都在对方眼中，发现了从未意识到的自己。
那双澄澈的蓝眼就这样凝视着他，不像平日那样流淌着仿佛不属于人间的金光，却更加真实。或许，他依旧看不透这里面的层层冰纹，但这一刻，他却觉得那是触手可及的霜雪。
斯瓦娜感觉到他整个人没那么紧绷，知道自己这次终于没表达错了，才松了口气。
忽然间，她像想起了什么趣事，又轻笑道：“事实上，刚刚如果你没那样说，我还想劝劝你的。”
提姆顺着问道：“怎样劝？”
“只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不行吗？只调查我的事，你就可以得到想要答案了。”斯瓦娜直视着他诧异的眼神，嘴角微弯，蓝眼微眯，“难道，我不能满足你吗？”
这不是第一次了，她的说话方式经常令人无所适从，仿佛某种男女之间的暗示，但一看向说话的主人，又觉得她像某种小动物，或者说，是某些小孩子，只因为别人会感到懊恼，才故意为之，还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这一次，提姆没打算无视过去，而是带着一丝警告地问了出口。
“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斯瓦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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