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方玉媛“他”了两句竟然有些哽咽,陆明珠斟酌着接话道:“他原来医术高明,人又好?”
方玉媛猛地点头,“对对对!连你都听说过?他医术好人也好——”
陆明珠摇摇头:“我没有听过,但医术高明是必然的,皇帝病重的时候诸位大人对你师伯寄予厚望,他必然是当世名医。”
“没错!”方玉媛接道:“我们方家世代行医,师伯是这么多年来最有天赋、医术最好的,从小爷爷、爹爹都教导我们以他为榜样。明珠,你相信我,师伯人也是极好的,他待人真没得说,虽然他离家入京也有些年头了,可我总觉得他还是……”
方玉媛恨不得立刻将师伯的往事,事无巨细地都告诉陆明珠,因为她依旧相信,她的榜样、方家的骄傲,不是一个“小人”。
“明珠,我们方家相信医品与人品是相通的,方师伯他——”
“我信你,”陆明珠握住了方玉媛的双手,盯着她的眼睛说,“如果你信他,那仔细想想他的话!”
方玉媛略一思索,有些迟疑地说道:“他……让我们走?不,不止我们,是让爹爹、让大家都走。
”
陆明珠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方玉媛的语气焦虑了起来:“师伯他是不是惹上麻烦了?难道说上次他给皇爷诊病另有隐情?是不是如今坏了事,有司要问罪?今天杨镇不是说好多大臣都下狱了,师伯是不是怕连累我们?可我不忍心丢下他一走了之啊。”
方玉媛一脸惶然地望向陆明珠。
“不好说,方姐姐。如果另有隐情,你觉得你师伯在什么情况下会违心办事?”
“师伯醉心医术,一向无欲无求,应该不会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难道是因为我们?有人拿我们威胁他?难道我们走了,他反倒安全了?”方玉媛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师伯一向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我同你说,他有趣的很,治病救人,除了“将死之人、寻死之人、作死之人”不救之外——”
说到这里,方玉媛猛地停住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朝臣视皇帝为君父,殷切盼其康健;道士们的恩宠全仰赖皇帝,比朝臣更怕皇帝病笃;最重要的是厂卫等鹰犬皆在皇帝掌控之中,没有人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胁迫太医、谋害皇帝。
所以,方院判没有开药,盖因皇帝已经病入膏肓、药石罔效了。
方玉媛不由得害怕起来,她颤声说道:“如果皇爷出了事儿,方伯伯只怕难逃干系,恐怕还要连累师门,那我们纵然是逃到天涯海角去也躲不过啊。”
“我想方伯父纵然被牵扯进去,罪责应该也不大。毕竟罪魁祸首并不是他,说到底只是无力回天罢了。”陆明珠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开口安慰道,“他应该只是怕有新变故,所以才劝你们去南方避一避。”
“是啊,那些妖道才是祸首!”方玉媛镇定了下来,“必然是皇爷听信他们的谗言,服错了丹药才会这样。”可她还是止不住困惑,“皇爷怎么会如此宠信他们呢?
两人一时沉默了下来。
方玉媛在床上翻来覆去,陆明珠也同样睡不着。
黑暗里,两个姑娘各有心事。
过了许久,方玉媛终于下定了决心:管他呢,妖道什么的也不是我该发愁的事儿。
她的思绪又回到了自己和陆明珠身上,
睡意袭来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想:还好有明珠在,不然今日只顾钻牛角尖,差点没能领会伯父的意思。可是明珠昨日进山究竟遭遇了什么呢?
巧的是,陆明珠也正在回想昨日进山之事。
昨日山神警告她,“留在此地才可安稳度日”。
陆明珠本以为山神是指,离开家乡会被天庭察觉,还曾向山神请教隐匿行踪的法子。
然而山神嗤笑道:“与天庭无关,天庭哪会在意你;若是在意,你能平安长到这么大?早就被抓走一并处置了。我也不瞒你,若天庭要处置,我是帮不了你的。我不过是个没有仙籍散仙,归此地福德正神管辖,看守这片山丘,法力实在有限,我的障眼法是瞒不过上界天神的。”
如今听了京中的变故,再回想山神的话,陆明珠想,难道她的意思是京中会生乱?
陆明珠难以入眠,她又想起京中的道士们。
她想:这些道士能够迷惑皇帝,只怕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纵然他们不可靠,之前那些金庭山道长真人们,名满天下,必然是有几分神通的。
要是能找到他们,求他们指明一个方向就好了。
天降破晓时,陆明珠才终于有了睡意。
将睡未睡之际,顾钧的音容笑貌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不知为何,那短短的相遇她记得分外清晰,仿佛此生都不会忘记。
所谓一见钟情大概就是如此吧。
迷迷糊糊中,陆明珠听到前院有些响动。
第二天,毫不意外,陆明珠顶了双大黑眼圈。
经过昨天的种种失态,方玉媛已然放弃了做“方姐姐”的体面;于是她破罐子破摔、本色尽显,恣意地对着陆明珠的黑眼圈叽叽喳喳地笑个不停,比春日枝头的鸟儿还要吵闹。
陆明珠没休息好,头昏脑涨,几乎有些招架不住。
快要败下阵来的时候,昨日的婆子来了。
那婆子带来了一个小丫鬟,她一边张罗着伺候二人梳妆,一边满怀歉意地开口解释:“老爷本是要同二位姑娘一起去拜寿的,只是天蒙蒙亮就被急召入了宫。只好委屈二位姑娘自己去杨府了。说实话,宫里有轮值的太医,临时叫人不常有的,不知道是不是该班的出了什么岔子。”
方院判是骑马走的,将方府唯一的马车留给了她们,车上已经备好了贺寿的礼物。
方玉媛脾气还没消,故意说道:“他去不去随意,东西给我们备好了就成;他去了,只怕杨府的人还不待见呢。”
二人拜过杨老太太之后,便被仆妇带到了园子里;本想去找杨镇,奈何正他随父兄在前院接宾客,现在过去不便;况且贺寿的人又多,一时也找不到他。
好在杨府的寿宴办得很是雅俗共赏,二人自行玩耍也不缺乐子。
衣着华丽的达官显贵往来如云自不必说,说书的女先儿、唱戏的昆班也在大花园里登台对打,正合二人好热闹的胃口;但两人昨日熬夜今晨又早起,渐渐地感到了精力不济,四处转了转看够了热闹,也就坐了下来。
方玉媛依旧贼心不死,想去前院看看。
经过早上的种种,陆明珠自觉已经看穿了她顽皮的本质,毫不客气地直言阻止:“方大小姐,您可消停些吧。小心会‘丢方家的脸’。”
最后这句,她捏起嗓子,拿腔拿调地模仿昨日方玉媛的语调,果然成功将方玉媛气到了。
然而方玉媛觉得自己不便与陆明珠在此“斗法”,于是她只是回以冷笑,警告陆明珠,“回家在同你算账”,然后就消消停停地吃茶点等着开席了。
两人边吃边嘁嘁嚓嚓地说着话。
方玉媛说:“不知道今早伯父是不是故意躲咱们。”
陆明珠回答:“不能够,昨晚我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些人声马蹄声,你伯父应该就是那时候被人叫走的。”
方玉媛突然促狭地坏笑了起来:“难怪你今早顶着个黑眼圈。你是择床吗?还是说,昨日杨镇说‘顾公子让锦衣卫抓走了’,你担心得睡不着?”
陆明珠脸又红了,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解释。
好在方玉媛没有接着调笑,她还是急于想见到杨镇替师伯解释。自己从小崇拜的师伯,在别人眼里是个“小人”,此事令她她耿耿于怀。
而此时,杨镇被夏婆子拉到了老太太面前,正满头大汗地解释顾钧的去向。
杨老太太育有两子一女,这一女乃是幺女,最为得宠;后来这掌珠嫁人生子,杨老太太爱屋及乌,也极为疼爱外孙顾钧。
更何况顾钧仪表堂堂又年少登科,可谓是她孙辈第一得意之人。
多年来,顾钧的父亲一直放外任,一家人常在外省漂泊,终年难以回京。
后来顾钧高中探花留京任职,才得以常去杨府探望外祖母,稍解杨老太太的思念。
前段时间,顾钧奉命南下办差,已是许久没有露面,杨老太太总时不时地念叨他,得知顾钧能够赶上自己的生日,便一直在等着。
可惜顾钧如今身陷囹圄,是断然来不了了。
杨家上下怕杨老太太伤心,皆不敢同她言明实情,结果拖来拖去就拖到了如今。
眼看快要开席了,杨老太太一边吩咐小厨房抓紧备好顾钧爱吃的菜肴,一边叫来了杨镇询问顾钧的情况。
杨镇从小就仰慕他的钧表哥,只要有机会就会缠着顾钧,如果要找人问顾钧的最新去向,那一定非他莫属。
面对杨老太太询问,杨镇吞吞吐吐、支支吾吾,急得几乎要抓耳挠腮。
与此同时,身陷昭狱的顾钧,正在面对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姜凯的审问。
“顾大人坐吧。”姜凯抬手指了指椅子,“鄙人常听听说,您啊,是个明白人。我呢,是奉皇命审案,您好好回答,可别搞得最后斯文扫地,大家不痛快。”
“好。”
“不瞒您说,之前提审的御史们啊,不肯开口;不过现在好了,他们想说了也没机会了。”
姜凯顿了下,阴森森地一笑,“他们开不开口不要紧,您肯配合那也一样。咱们也不绕弯子,我就直接问了,道长们为皇上炼丹,那是日夜劳顿,竟然还有人诬告他们,简直没良心!您说说,都是谁指的?”
“是太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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