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桎梏4
“妈,我来吧。”江矜接过母亲手里的拿着的铲子,久违的记忆娴熟地传导到手上。
“好,好。”江母说的结结巴巴,江矜看见她眼里惊喜又复杂。
“妈,我没事了,你去坐着看电视吧,今天我来。”
江母的眼泪却随着她的话掉下来,她很快擦去,坐到沙发上。
江母到客厅了时时还注意着江矜,时不时问她有没有什么问题,江矜看不到她,但也想象得到她的坐立难安。
所以江矜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她的问题,累不累啊,油烟机是不是不好用了,会不会呛到她,要不然还是换她来,江矜安抚着她,每次都说的很认真,说她可以的。
谢之远买了盐和醋回来了,看见江母坐在沙发面前总想往厨房望的样子,知道是江矜下厨了。
“妈,没事,我过去看看。”
“行行行,你赶快过去看看,三三多久没做饭了,最近精神才好点。”
谢之远又安慰她,“妈,三三好多了,没事的,您安心坐着吧。”
“是,只是,唉,之远,三三麻烦你了。”江母对谢之远信任又感激。
谢之远到厨房看见江矜炒土豆丝,是他没有见到过的样子。
江矜很少做饭,以前是妈妈不舍得让她做,说伤手,她好好学习就行了,她哭笑不得地说就她做饭的频率,握笔说不定会更伤手,江矜把手上的笔茧给她看,江母说她乱说。
后来读大学去外地,做饭的机会更少了,她放假回来江母都会把三餐安排得妥妥当当,江矜也没怎么动过手。
只是在每年过年,她们都会一起做,那是江母唯一不会拦着她的时候,常常一天两人都耗在厨房了,买菜、做菜、吃菜。
她们家没什么亲戚,江母是外嫁,家里对她也不太好,后来联系也慢慢没有了,和江勇离婚后,江矜和江英兰就是一个家,没有走亲戚,没有新年的红包,没有回老家,她们在一起就是唯一的家。
江矜姓江,是江英兰的江。
所以多久没进厨房了,和谢之远在一起多久,就是多久了吧,江矜有些自嘲地想。
尽管记忆还在,手感也勉勉强强做得出来,但江矜确实生疏了,更主要的是,她身子很疲乏,也有些迟钝。
把土豆丝倒进热好的油锅,突然炸起来,江矜急忙翻炒,她才想起切好后的土豆丝忘记滤水。
她不想让妈妈看到这样,这几年她想得够多也为她够累了。
“我来吧。”
看着她苍白的脸被热气蒸红了,额头冒出汗水,谢之远想接过她手里的锅铲。
“不用了。”江矜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专心地炒着,右手虎口已经发红,食指也有些木了,还是太久了。
谢之远在她旁边打下手,切好大蒜和葱,调好佐料,切好豆腐青椒,看到江矜有发懵的行为时拦住她。
江矜没阻止,任他在一旁帮她。她其实还没有谢之远,嗯,按她江母的话说,还没他麻溜,江矜跟不上谢之远的动作。
这顿饭江矜做了很久,但没人催她,甚至于她做好后,两人都还没尝就先开始夸她了。
“三三做的饭就是比妈妈做的漂亮,你看这豆腐切的多好,凉菜的味也好吃。”
江矜无奈地看着她,“妈,豆腐是谢之远切的,调料也是他拌的。”
江母尴尬地笑笑,“那这茄子炒得真不错,土豆也是。”
“没事,夸我就是夸三三,我的厨艺都是江矜教的。”
谢之远很快帮江母圆回来,气氛又和和气气的了。
几乎就是回来看看江母,江矜做了顿饭,下午和江母一起看电视,说些闲话,聊聊以前的事。
江母很小心,说的话题都要斟酌一下才敢开口,怕提到什么会让江矜又头疼失去神智。
不是没有感受到江母的小心对待,但江矜配合着她的小心,笑得很开心,告诉她最近好多了,以后带她去他们那边玩。
江母意识到她真的清醒了的时候,那种表情,江矜很难说清楚,后面反而是她在带着江母说话,她说一点,江母连连点头。
谢之远在一旁看着,这时候知道自己没必要参与进去,看着她们面前的果汁少了,又添一点,或者摆点新的小零食放到她们面前。
江母看着谢之远默默在一边做事,感激又庆幸地说,“三三,之远是个好孩子。”
江矜还是点点头,没说什么了。
“妈,没什么,你们继续聊,我去楼下买点水果。”
谢之远察觉到江矜提到他时收起了笑,只是做出了嘴角上扬的姿态安抚着江母。
江母看着谢之远离开慨叹一声,但江矜更重要,又开始七上八下地说着。
谢之远以为江矜会呆个几天,但晚上吃了饭之后就和江母告别了。
谢之远开着车,夜色不断地从车窗跑过,霓虹的光亮连成一段异彩,顺着凉风扑到脸上。
江矜摩挲着脖子上的红绳,红绳上挂着辟邪的符纸,江母给她带上的,说是去有名的寺庙求的。
江矜不信这些,但挂在脖子上,好像真的温暖了很多。
回到谢之远的房子,江矜让谢之远先去洗漱,她到卧室找出纸笔,蜷缩在地上就着床铺写着信,等谢之远出来的时候她刚好把信封好。
“你知道赵阳的联系方式吧,帮我把这个交给她吧。”
谢之远的头发浅浅擦干,还看得出有水,但听到江矜的话,很快停下手上的动作,接过信。
“我们一起去吧,赵阳也挺想见你的。”
江矜摇摇头,起身去洗漱。
谢之远觉得江矜这段时间清醒多了,不再大哭,不再发抖,他碰她也不会叫喊着让他滚。
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吃到不喜欢的东西会皱眉,他牵她的手江矜会忍耐着接受,偶尔会和江母打打电话。
好像终于朝着谢之远希望的方向进行了,起初江矜见江母,给赵阳写信,他以为江矜又要轻生了,还又开始紧盯着她。
但两三个月过去,谢之远也稍微放心。
江矜不管他波动的心情,奇怪的行为,他把房间里的镜子能收起来的都收起来了,江矜没有心思说什么。
只是面对谢之远越来越多的亲近,江矜有些拒绝,能避免就躲开,谢之远稍微强硬一点她也懒得反抗,只是很不耐烦。
“又在看书。”谢之远端来茶水点心。
现在江矜在书房的时间比谢之远还多,她没有工作,常常在书房一坐就是一天。
谢之远看着江矜都已经坐了两小时了,他进来她也不关心,于是他把她的书抽开,把吃的放到她面前。
“坐太久了,身体会累。”
是吗,江矜看着他眼神淡漠,如果晚上他的动作可以停止,她觉得她会好很多。
不过也没反驳他,江矜开始吃点心,书房的光线很好,光照着玻璃柜的书,玻璃又把光反射,屋子亮堂却又不刺眼。
谢之远弄不明白江矜了,某一天开始,她突然又不看书了,也不再说去哪里,除了吃饭,一天都在卧室里。
谢之远每次回来都看到她在卧室的一个小阳台里坐着,发着呆,有时看着江矜一动不动地一直看着窗外,谢之远觉得她神儿都没有了。
尽管她没有多余的举动,但谢之远突然很害怕,比她之前尝试自杀还害怕,他觉得现在的江矜是飘着的。
他请过江母来,江矜的确是变得正常了,不过也只限江母在的时候,她一走,江矜又是沉默不语的。
江矜不明白,她不是照谢之远想的做了吗,做个傀儡,属于他,不反抗,人,真是不满足呢。
不过没关系,没有多久了。
日复一日,除了江矜不爱搭理谢之远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了,久而久之,谢之远也习惯了,只是慢慢地,他也会想带江矜出去。
除了去看江母,江矜其余的都拒绝了,团在卧室里,偶尔去书房看看,这一年里,江矜哪里都没有去。
在这别墅也快七年了,不过江矜对这儿的熟悉程度还不如偶尔来一次的江母,她困在这里了。
中午谢之远回来做饭,都是江矜以前喜欢吃的,像往常一样,谢之远以为又是沉默的一次,江矜却主动说话了。
“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江矜没有动筷,先问了他。
“高二,高一我听说过你。”
谢之远挪了一下餐盘的位置,更方便江矜夹菜。
江矜摇摇头,“不是的。”
谢之远不明白,但江矜没给他解释,拿起了筷子。
吃完后谢之远很贤惠地开始收拾,江矜今天认真地看着他的行动,真好啊,快三十了人还很精神,明明一样大的年龄,她却时时感觉力不从心呢。
清洁完谢之远坐到江矜旁边,看着她看书,一阵之后也拿过笔记本在她旁边办公。
“谢之远,你知道你毁了我吗?”
很奇怪的,谢之远还没理解江矜的意思,认真工作中晃然听到她突然冒出的话,心脏先自己疼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她,江矜没有生气、没有难过,也没有对他的抱怨,她只是在陈述一句话。
“对不起。”他不知道说什么。
“哦。”
江矜又开始翻她的书,心思很快投进书里面。
谢之远却专注不了工作了,眼睛放在江矜身上,她很瘦了,他知道,经常摸着她的身体谢之远都有些害怕。
肤色一直都是苍白的,江矜不愿意出去,神情现在也总是淡淡的,她活得失去了时间。
下午谢之远出门的时候,江矜意外地送他出门,还给他做了杯红茶,让他下午工作累了可以喝。
“再见,谢之远。”江矜笑了,很淡的笑,谢之远捕捉到了。
他捉住江矜的手腕,很用力。
“你干嘛,还不走吗?”
江矜奇怪的看着他,并没有和他在门口争执,她又回到卧室里。
谢之远心慌得不行,也不敢走了,一路跟着她,看着她进了卧室,懒懒地躺在床上睡觉,对跟上来的他并不在意。
谢之远在门口站了很久。
“如果你不走,那帮我把窗帘拉一下,我忘了。”
“好。”
谢之远陪着她,江矜躺在床上,他跪在床边头枕在床沿,听见江矜浅浅地呼吸声,谢之远觉得很安心。
对不起。
他也睡着了,不过一会儿谢之远就醒了,他起身轻轻关上门,离开了家。
下午四点过三分,江矜在别墅自杀。
下午四点三十分,谢之远因不明原因在公司突然倒下,抢救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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