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速之客
转眼到了二月二十五日,桑结嘉措给去世的五世□□补办了丧礼,并举办了一场小型的祈愿法会。对于刚刚举办过大法会的拉萨城来说,无疑是高负载。祈愿法会期间,拉萨市的政权暂时移交给铁棍喇嘛。
布达拉宫的铁棍喇嘛没日没夜地巡逻,维护着拉萨市的治安。他们谨慎小心地执行着自己的职责,深怕出现不可挽回的过错。第巴桑结嘉措、三大寺全体僧人以及僧官集团,全部聚集在拉萨城。仓央嘉措作为□□,也参加了这场小法会。
佛号声、诵经声回荡在拉萨城的各个角落,点燃的松枝、酥油灯以及佛殿内燃烧着的藏香,全部汇聚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气息。
趁着众人在大殿内诵经,仓央嘉措偷偷从大昭寺出来了。行走在八廓街头,感受着人间的烟火气,仓央嘉措心情愉悦。
自从正月十五下山参加活动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下过山来。每日不是念经打坐,就是学习佛经。每当他产生厌学情绪时,总是会走到后山宗角禄康公园散步。
以前经师们害怕受到桑结嘉措的责备,因此总是跟在后面不断劝说他。时日久了,仓央嘉措厌学的次数多了,经师们也懒得再劝。他们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不让仓央嘉措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次难得有机会下山,仓央嘉措就像放飞的鸟,使劲地扑腾着翅膀,想要飞得远远的。他换了一身普通喇嘛的装扮,在八廓街逛了一圈,流连于各大商铺前。
仓央嘉措想要给卓玛买一条之前送出去的链子,可惜找遍全城的铺子也只找到一条七八分相似的。他打算送给卓玛,于是便往卓康庄园去。
拐过东面的街道,却看见拉藏鲁贝朝庄园的方向去。身后跟着两名护卫,手里捧着一些礼品之类的东西。仓央嘉措疑惑,不知拉藏鲁贝意欲何为。
正要跟随拉藏的脚步看个究竟,身后传来侍从盖丹的声音:“尊者,可算是找到你了!”
仓央嘉措转头问:“有什么事?”
“第巴阁下请您回去,说是请您主持众僧晚课!”
仓央嘉措只能看着拉藏鲁贝消失在视线里,然后跟着盖丹回去了。
拉藏鲁贝来到了卓康庄园前,负责防卫的士兵问:“你是谁?有什么事?”
拉藏鲁贝的其中一名侍从回答:“我家主子是蒙古和硕特部丹增□□汗的王子,拉藏台吉都不知道吗?听闻尊者家人的庄园落成,因此特意送礼来贺,还不速速去通传!”
守卫一听是蒙古台吉,快步急趋跑向庄园里。得知拉藏鲁贝来拜访,卓玛也犹豫起来。她本意是不想见的,可人家毕竟是送贺礼上门,不见又怕落人口实。况且仓央嘉措登上□□的位置不久,这个时候得罪了蒙古人没有好处。
想来想去,卓玛觉得还是见一见比较妥当。毕竟自己是□□的家人,拉藏鲁贝也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凡事多留一个心眼,保持警惕,应该不会给对方抓住把柄。这样想着,她似乎没那么紧张了。
卓玛亲自到门口,将拉藏鲁贝迎接进来。侍女早已准备好了酥油茶和点心,用来招待客人。二人坐定,卓玛率先向拉藏表示感谢。
拉藏鲁贝倒颇为恭敬地解释了一桶,说是本该早些时候就来恭贺,只是年关事情繁多,加上这两个月大小法会不断,所以到今日才得空,希望卓玛不要见怪!
不管拉藏鲁贝这背后打的是什么小算盘,人家亲自上门又多番客套,卓玛自然也要客套一下。场面话说完,才是正题的开始。
“听说这庄园是上师出资所建,看来您和上师真是姐弟情深呐!”,拉藏鲁贝狡黠地看了卓玛一眼,“可据我所知,您和上师并没有血缘关系!”
卓玛不懂对方的意思,可拉藏那表情透着三分玩味和七分谋算,真叫人汗毛竖起。无论怎么样,不能在对方面前露出什么问题来,否则敌人顺势就能借题发挥了。
“台吉消息可真是灵通!”,卓玛低头喝了一口茶,“从古至今,多少同胞相残、父子相争!有血缘关系又如何?还不是斗得你死我活!”,卓玛看向拉藏,“台吉,您觉得有道理吗?”
拉藏脸色变得有一丝难看,难道这不是在暗指他们家族吗?原本只是想着借题发挥一下,不想被对方将了一军,暗暗地讽刺了一顿。关键是对方不曾明说,自己也不好对号入座。
拉藏很快就收敛了情绪,又是似笑非笑的模样,“您说得很有道理,本台吉失礼了!”
卓玛笑着回应了他,然后问道:“听说台吉的父亲丹增□□汗身体不适,是否有大碍?”
“父汗年迈,有一些小毛病是常事,不过没有什么大碍!”
卓玛便请拉藏代为问候,算是应有的礼数。临走之时,拉藏鲁贝又特意问了一句:“请恕我冒昧,不知您可有婚配?”
卓玛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兴许是觉得太过唐突了,拉藏鲁贝又表示歉意。卓玛一时也弄不清楚对方的意图,只能恭敬地送拉藏离开。
走出庄园的时候,拉藏鲁贝又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似乎打起了什么主意。
五世□□丧仪过后的第二日,拉藏鲁贝到布达拉宫拜见仓央嘉措。桑结嘉措将仓央嘉措迎接到拉萨,拉藏鲁贝还未私下正式觐见过。
听说这位年轻的□□还没亲政掌权,否则也不会连一年一度的祈愿大法会都没有受到邀请。他是了解桑结嘉措这个人的,不可能会轻易放权。
而□□是藏地最高的统治者,迟早是要接管大权。桑结嘉措掌权日久,又不肯放权给□□,二者之间势必有一场权势之争。只是年轻又无权的□□,会是老谋深算的桑结嘉措的对手吗?
拉藏觉得桑结嘉措不好对付,这位□□估计要败下阵来,一时竟同情起仓央嘉措来。拉藏决定去探一探这位年轻的□□的心思,看看此人对桑结嘉措的态度。
仓央嘉措正在噶丹姆抄写佛经,侍从盖丹从外面进来,说是蒙古汗王的小儿子拉藏台吉来拜见。
仓央嘉措是知道的,拉藏鲁贝与第巴桑结嘉措一向不和,也就顺其自然地将自己归为对立的一面。想着素日与蒙古人并无往来,拉藏鲁贝此次私下觐见,还是要谨慎一些。
见是可以见的,只要不跟他提及政权方面的事情,免得被第巴桑结嘉措怀疑。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很久没有见过山下来的人了。
于是仓央嘉措收起了纸笔,传唤拉藏鲁贝进殿。拉藏鲁贝向仓央嘉措敬献了哈达,行了拜见礼,两人互赠了其他礼品之后,便叙谈起来。
“您可有听说过噶尔丹?”拉藏侧坐,看向仓央嘉措。
仓央嘉措来拉萨差不多半年了,多少也是知道一些蒙古人的事情。噶尔丹是准格尔部落一位非常有才能的汗王,是康熙皇帝的强有力对手。噶尔丹虽然死了,可他的侄子还有一些势力。
桑结嘉措与准格尔部落关系亲密,此事人所共知。拉藏这时候提出这样的话题,肯定别有用心。仓央嘉措觉得涉及政治层面的问题,还是尽量不去谈论。首先是他个人对政治不感兴趣,再来就是避免第巴桑结嘉措疑心。
“没听说过!这不是我所感兴趣的,所以也不曾关注!”仓央嘉措淡淡地回答拉藏。
“难道第巴就没有告诉过您?”拉藏鲁贝试探性地发问。
“我只要好好学经,这些事自有第巴去处理!”
拉藏听出了这个年轻的□□刻意回避话题,想来是顾忌桑结嘉措,所以不想多谈。他觉得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于是又换了一个话题。
“原本祈愿大法会是□□主持的,可三大寺以及僧俗官员欺负您年轻而又无权,所以就没有邀请!因此,拉藏也无缘亲近您!现在您给了我私下觐见的机会,拉藏真是三生有幸呐!”拉藏鲁贝奉承道。
仓央嘉措听出了拉藏鲁贝的话外之音,大有挑拨离间之意。可惜他对权势不敢兴趣,所以拉藏的话也起不到作用。
“你能来看我,真的万分感谢!”,仓央嘉措脸色淡淡的,“每日念经打坐,很少能看到外人。今日你来看我,我挺高兴的!”
“不!不!那是我的荣幸!”,拉藏又嘲讽般地笑了一声,“您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化身,肯屈尊来见我们这些凡人!哪像尊敬的五世尊者,想见一面总是那么难!”
仓央嘉措立即明白了对方说的意思,他是在暗讽桑结嘉措隐瞒五世□□圆寂以及找人假扮之事。
“上世无疑是伟大而令人尊重的,我对他只有敬重。第巴做事向来有考量,我不通政事,所以也不好多作评价!”仓央嘉措索性也装傻充愣。
拉藏觉得眼前年轻的□□之心再清楚不过,于是便起身告辞离开。仓央嘉措打发了拉藏,又继续抄写佛经。
桑结嘉措从盖丹处得知仓央嘉措没有争权之心,因此也放下心来。对桑结嘉措来说,只要不剥夺他的政权,其他一切都可以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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