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一瞬心动
将军府的排场绝对是够的,各色备礼琳琅满目,而且又都是双份。
沈郁茹从头看到尾,低声问道:“会不会…太多了?”
“不会。”傅其章只回答了两字,却说得肯定明确。
他看着沈郁茹未回应,便又将东西打量了一遍,问道:“你还有什么要加的吗?我带你去后库挑选?”说着牵起她的手就要走。
“不不!够多了!”沈郁茹赶紧把人拉住,单单是面前摆的这些礼就够重了,她恨不得削减一些,怎么能再添。
傅其章觉出了手掌温热,他低头看过去,发现沈郁茹正紧紧地拉住自己,虽说是情急之下的动作,但是还是不由得心中一动。
二人四目相对,沈郁茹察觉到了紧紧握住的手,恍然觉出不妥,急忙松了力气想把手抽出来。
可是傅其章即刻顺着纤细的手指往前够了一寸,堪堪将她要抽离的指尖握住。
指尖半寸的触碰,如蜻蜓点水、燕过红泥,只在一瞬便轻盈地留下了涟漪与印记。沈郁茹手臂僵在半空,还未缓过神来。
傅其章缓缓地把她的手完全握住,有力而温暖。他认真道:“别担心,我要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过得很好。”
继母苛待、父亲软弱不能护她,沈郁茹之前的种种经历总是让傅其章心中不平。如今他断不能再让人在自己这里没有底气。
沈郁茹一时间无所适从,自从嫁入将军府,可谓是什么事儿都顺着她的意思。可是越是这样,越是觉得不安。
她甚至不敢坦然接受,也不敢回应这样的真心关切,怕在失去的时候平添痛苦。
一时间如鲠在喉,沈郁茹觉得之前有诸多对不起傅其章。总让他平白关心,也换不到回应。
尤其是送去赵记那封信,更是如一把刀悬在头顶。
傅其章握着她的手,轻轻抚了抚指节,权作安慰,然后带着人往前院走。
路过正厅时,听见了屋里的声音:“不用不用,让你家将军安心陪…”
端着茶杯的杨逾余光瞥见了门口的傅其章,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随即话锋一转,翘起二郎腿调侃道:“终于想起来还约了我二人?”
话音刚落,却见沈郁茹也到了门前。杨逾本来还悠闲地坐着,见着是成双成对的两人,赶紧放下喝了一半的茶起身。
傅其章也不言语,就这么看着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张瑞书也随之起身,不过比他旁边的人看着斯文淡定许多。
“认识一下。”傅其章低声与沈郁茹说。既然都打了照面,索性牵着手把人领进屋内。
“杨逾,张瑞书。”傅其章分别将二人介绍了,杨逾天生外向热络,拱手笑道:“见过嫂嫂。”
沈郁茹浅施一礼,道:“杨公子。”
“嫂嫂不必客气,我们那日在邀月楼还见过的。”杨逾脸上笑出两个酒窝来,看着可亲。
那日在邀月楼…沈郁茹第一反应竟是傅其章,除却他也没再记得什么人。不过仔细想来,才想到在楼上喊话解围的那位公子,恍然大悟。
“啊,确实是见过。”沈郁茹记得宣平侯世子喊他杨二。
张瑞书等两人交谈完,才开口:“张瑞书见过夫人。”这位书生公子,沈郁茹确实是不认得的,只回礼全了礼数。
这时候来,想必不是来闲聊的。沈郁茹觉着自己不好再耽误他们,趁着没人说话开口道:“那几位先谈。”说罢颔首致意退去。
“去休息吧。”傅其章在她转身时还不忘嘱咐,直到人出了门还在看着。
杨逾起了鸡皮疙瘩,急忙抖了抖身上的冷气。他回身坐下,故作无奈摇了摇头,道:“诶呀,我还从未见过如此轻声细语的傅大将军呢。”
一番阴阳怪气,傅其章同往常一样也不理他,径直去坐下,道:“景舟跟你们说了吧。”
杨逾占着嘴喝茶,只点了点头,张瑞书接过话:“嗯,说了,南边不太安生。”
“现在最难的就是这个老狐狸不露尾巴。单凭这一封信,就算把窗户纸捅破了查下去,届时淮南王矢口否认,又没有其他证据,到头来还要落得个京官私联外将之罪。”杨逾润了嗓子,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却句句在理。
傅其章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现下更担心的是淮安部荀业之的安全,道:“荀将军那边形势不太好。”
淮南部一被拉拢,那江北军的六成兵力就在淮南王手里的。如此一来,荀业之的淮安部便处于弱势。
屋内安静了片刻,杨逾揉着手里的玉貔貅,向前探了探身子,低声道:“那你认为荀将军会作何选择?”
傅其章心中早有答案,答道:“荀将军自然不会受淮南王拉拢。”
荀家世代忠良,怎会与这样作乱谋反之人同流合污。
杨逾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往后靠了身子,神色中有了少见的严肃,道:“这是最危险的选择。”
“淮南王迟迟没有起事,恐怕就是因为还未得到淮安部。可若他发现荀将军不能为己所用,难保不会暗下毒手。”杨逾道。
傅其章听此一番话终究是心中有数。对许荀业之来说,如果不向淮南王妥协,最终只会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不如来一招欲擒故纵”杨逾神色中有了算计。若要是任凭这么发展下去,恐怕是小病拖成大病。
傅其章神色一滞,随后品出了话里的含义,这是想放纵淮南王起兵,坐实罪名一举翦除。
他开口阻止:“不行!江北一乱起来,刚刚平定的南疆便后方薄弱,南族又有空子可钻。况且要将荀将军置于虎狼之地。”
杨逾盘算的是朝野藩王的势力拉扯,无论手段要保大楚之政。傅其章则更看重边疆险要、国土得失,还有生死之交的情义。
这事各存利弊,也说不出谁错谁对。
张瑞书见二人意见分歧,赶紧圆话道:“或许还有其他的法子,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周遭气氛不似往常轻松,杨逾神色一转,又开始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端起茶杯翘了腿道:“这件事情容我回去再想想,过几日给你答复。”
傅其章不像他一样能翻脸似翻书,只能还心里左右盘算,皱眉不语。
三人在正厅聊淮南聊得焦灼,沈郁茹就在屋内看着仅有的两本书。
那本《孙子兵法》已经断断续续被她看得差不多了,其中内容虽然她可能用不到,但是开卷有益,看些东西总是好的。
傅其章送走二人后来了房间,进门时心事重重。
“将军怎么了?”沈郁茹见他,觉得应是方才聊了什么不愉快的内容。
傅其章不想让她跟着提心吊胆,于是摇头:“没事。”
说完,目光落在了她手里的那本书上,好奇问道:“你还看《孙子兵法》?”
沈郁茹也不知是气还是笑,无奈道:“那我看那本《八阵总陈》?”镇远大将军难道不知道他就在房里放了这两本书。
“欲擒故纵”傅其章莫名的又想起杨逾的话,于是自顾自地念叨了一句。
“嗯?”沈郁茹以为在问她,看过去道:“这一计我今日才看过。”
本来沉思的傅其章忽然起了兴致,也坐在榻上看着她,问道:“那你有何见解?”
沈郁茹觉得他在故意找乐子:“将军征战沙场、用兵有方,三十六计不比我熟?”
“就想听你说。”傅其章很喜欢听她有条不紊地讲话。
沈郁茹合起书,思考了会儿,道:“都是一样的,纵是手段消除戒备,以便达成最终擒的目的。”
她倒是没想到,有一日要跟人对答兵法,不过着实有些班门弄斧。
“那若因纵生祸又该如何?”傅其章借机问出了心中所担心之事。
“我认为即便是纵,也绝不是任其发展。纵到如何、祸患大小都在用计之人的掌控中。为避小祸而留大患,多少是有些划不来的。”沈郁茹说得从容。
趁形势尚能掌控,一举拔除淮南王,傅其章何尝不知道这个方法。可刚平定的南疆,还有好友荀业之,在他心中都是重中之重。如若能有万全的法子,他不想用这冒险的一招。
他舒了一口气,虽然都是老生常谈的道理,但是只听着这样好听的声音,心中的烦郁就能舒展不少。
桌上还有几张之前沈郁茹随手写下的诗,傅其章心宽了才看到那些,他随手拾起一张,欣赏道:“这是你写的?”
沈郁茹点了点头,又见他拿起了剩余的几张,看得欢喜认真。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好漂亮的字。”傅其章说的是实话,常年与各路将军打交道的他,见得都是粗犷豪迈的字,鲜少见这么娟秀的簪花小楷。
人好看,声音也好听,又写得一手好字。傅其章又打量了沈郁茹,觉得应是上天眷顾。
又看了这些诗句许久,他还是最钟意那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怎么都觉得是最好看的两句。
晚间的京城也是很热闹的,街上店铺前亮的灯笼,外加路边撑起的一道道彩灯,街上明亮喜庆。
有名的酒楼前还是络绎不绝的客人,迎来送往。红楼上倚着些声音甜美的女子,洒香揽客,隐隐约约不知哪还有笙歌传来。
闹市中倒是有一处清净的地方,名叫有闻茶楼,是些文人墨客爱去的地方,喝茶谈诗论道。
而杨逾却出现在了这个地方,店小二还与他很是熟络,未进门就已经迎上去:“您里边请,老地方,二楼左转东一间。”
他轻车熟路,进了门直往楼上去。东一间门前已经守了人,不过不是店伙计。一身深色武袍,身形利落。见着他开了门,道了一句:“请!”
屋内安静,椅子上坐着一银白长衣,金冠束发的男子。眉目有神,面相生得温文。不过一眼看绝没有半分书生气,更像是收敛了的锋刃,发着悦目的银光。
杨逾进屋后放慢了脚步,朝着端坐的人深施一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这人正是大楚的太子,徐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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