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种事情不要啊
骄傲的多利亚刚刚赢得胜利，在众人面前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高高仰着头，粗野的面容满是愤怒与冲动，咧开嘴恶狠狠地笑着，捏起结实的拳头挑衅地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把你变成胜利的一部分！”
——尽管不符合早先制定的规则，但又一场角斗开始了。
人们又激动起来，喊叫着，不是为某个参赛者，而是为这场比赛造势助威。
他们不希望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比赛。
来变得紧张又刺激吧，决斗者啊，让我们的欢呼声使你们意识到这点，你们是彼此的猎物！
快把肉/体碰撞在一起，让我们看看！
确实有一位决斗者被激发出了更旺盛的斗志。
多利亚鼓了鼓背上的肌肉，低吼一声，如一头公牛般冲了过去，双手抓向青年人的肩膀。
青年人站在原地，并不闪躲。
他身材不健壮，比起多利亚差别很大，可他就是自信地抱着手臂，动也不动。
多利亚摁住他的肩膀，手臂上虬结的肌肉滚动着，手背和额角青筋暴起。
他像一座小山，吼叫声给他增添了无与伦比的气势，日头正高，他庞大的影子向对手压去！
……什么也没发生。
这两个人僵持着，一动一静。
旁边对多利亚有所不满的人叫起来：
“喂！伟大的多利亚，你用力了吗！”
多利亚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借着一股劲头往前一撞。
他要他倒在地上，还要他死，像上一个失败者一样！
然而他的气势没能发挥出任何作用。
青年人依旧纹丝不动。
不，他动了。
他抬起手，轻描淡写地拍在多利亚的肩上。
“嘿，别那么激动嘛。”
青年人不冷不热地说着。
他甚至只用了一只手。
“哦啊啊啊！”
多利亚大吼着，挥舞着脱离青年人肩膀的双臂，被他轻飘飘的一掌拍倒在了地上！
他腰背猛地一弹，还想要在跳起来，却被青年一脚踩住。
他就着踩住他的姿势俯身，伸出手指，指尖点在多利亚的脖子上。
“冷静点，大块头。”
人们张着嘴，注视着头发从他的耳边垂落。
他们这才意识到，青年人有着一双高高在上的，金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慢声细语，却带着一种肆虐的压迫感——
“你该意识到你输了。”
多利亚还想挣扎，他大叫着，像是怒吼又像是哀嚎，但人们已经发出更响亮的欢呼声。
他们鼓着掌，跺着脚：
“他赢了！他赢了！”
“他赢了——可他是谁？”
裁判跑走了，然后领着一位祭司回来。祭司鼓励地微笑着，把代表着胜利的桂冠戴在青年人的头上。
高处的圣火微微摇曳，像是在颔首。
裁判问道：
“胜利者，你叫什么名字？让我们为你欢呼！”
下一刻，青年却把桂冠摘了下来，捧在手中，一步步走向人群。
人们安静下来，不知道这位陌生的胜者要做些什么。
人群中本来打算拉着阿尔忒弥斯离去的赫斯提亚，意识到什么不对而回过头。
万众瞩目中，捧着桂冠的青年向她走来。
浅色的阳光小心翼翼地，在他修长的轮廓上渡了一道暖光。
他的目光先是在她与阿尔忒弥斯交握的双手上，扬眉笑道：
“兄弟……这可真让我嫉妒啊。”
尾音化作一个喉间的气泡，意味深长。
——他却捧着桂冠，递到赫斯提亚面前，俯下身。
人们看着他，他仿佛无知无觉，旁若无人地轻声要求：
“请帮帮我，把您所目睹的这场胜利，戴在我的头上。”
赫斯提亚……感到莫名其妙，但她不想引人注目。
更重要的是她根本就学不会直截了当地拒绝啊，就是因为这个，她才整天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让自己本来就讨厌的性格变得更讨厌。
呜呜呜。
于是她用老婆婆沙哑的嗓音匆匆说了句“祝贺你，孩子”，接过桂冠戴在青年人的头上。
青年人抬起头，眉眼间露出一点奇异的金色。
如同朝阳。
赫斯提亚有了不祥的预感。
青年人缓缓勾起唇角，捧起她的手，冰凉的目光在她与外表完全不符的柔嫩手背上滑过，克制地吻了吻她的指尖。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人群，高声道：
“——胜利者的名字是阿波罗！为阿波罗欢呼！”
在一片震惊所带来的寂静中，戴着桂冠的胜者脱去了青年人类的外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昳丽无比的，金发金眼的少年。
鎏金的光辉从他的发丝滑过，在他的眼中闪烁。
他的容貌无与伦比，他的威光如同朝阳，少年肆无忌惮地盛开着。
祂身在人间，祂就是光明。
——来自奥林匹斯山的，货真价实的神明。为了某个目的，向地上投下金色的目光。
神迹追随着降临在地上，细碎的光影如同翩飞的蝴蝶，亲吻着那飞扬的眉眼，炫目张扬。
……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响起了一声惨叫。
多利亚倒在地上，蜷缩着翻滚，捂着自己的眼睛撕心裂肺地哀嚎。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赫斯提亚看着在人间大大方方现出原身的光明神，一把抓紧了阿尔忒弥斯的手，惊叫道：
“阿波罗，你……！”
他肯定知道，他明明知道！
□□凡胎是无法直视神明的，尤其是他，他可是光明神啊！
少年模样的光明神，漂亮的脸蛋上露出满不在乎的，孩子气的笑容。
那副模样，世间万物都会被他吸引。
——包括你。
包括你，亲爱的赫斯提亚。
被我吸引吧。
“哦，那可不关我的事。”他说，“我可是光明神，谁给他的勇气直视我？”
-
运动会结束了。
神明出现在会场的消息，传遍了整座城市，因为担任裁判的就是国王。
但这都跟赫斯提亚无关。
此时，她恹恹地垂着脑袋，正在回奥林匹斯山的路上。
她一边的牙齿咬住自己的腮肉，揪了揪自己雪白的鬓发。
“亲爱的赫斯提亚，你在做什么呢？”
阿波罗问。
“……亲爱的侄子，我牙痒痒。”
她吐着魂回答。
在她的身旁，簇拥着两张一模一样的绝色面容。
一边秾丽，一边清绝，闪闪光辉，皑皑端华，一左一右，如同央央日月。
阿尔忒弥斯早已摘下了斗篷，银发银眸，氤氲着天赐的月辉，眉眼软软乖乖地垂着，似轻裘落雪。
他牵着赫斯提亚的手，尾指勾了勾她的手心。
他的手纤长，骨肉均亭，好看却并不柔软，像贴着一片温凉的细瓷。
而且那只手，比赫斯提亚自己的手大很多。他主动来牵她的手时，她整只手都被扣住了。
自己给‘和阿尔忒弥斯牵手’这件事开了先河的赫斯提亚，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和异性牵着手。
可、她和阿尔是朋友，对吧？
应该是阿尔牵久了就习惯了……好像也不是很久……她主动提出来，岂不代表着她很在意？而且好像她很嫌弃阿尔似的？
等等，自己不会又脸红了吧？
她恨自己脸皮太薄，肤色太苍白。
你这家伙丢死人了啦赫斯提亚！
“咳。”她在心底斥责自己不像样，挺了挺腰，“阿尔——”
“唔。”
阿尔忒弥斯掀起银色的睫羽，状若无辜，用清澈的眼神看着赫斯提亚，仿佛在问什么事。
指尖沁着凉意，若有似无地在掌心画过。
赫斯提亚，慢慢地把头低了低。
“……痒。”
她细声说。
另一边的阿波罗谨记自己追求者的身份，为了和兄弟显得立场不同，并没有亲昵地贴上来。
他微微笑着，和阿尔忒弥斯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互相飞了一道横肆的眼波。
他凑近了些，嗓音轻柔甜蜜：
“当然，兄长并不知道这件事……赫斯提亚。”他叫到她的名字时，口齿就忽而不太清晰，“因为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呀。不过现在看来，我是吓到你了？”
“你觉得这种鲁莽的把戏能吓到我是吗，光明神？”
确实有被吓到的赫斯提亚也不顾掂量措辞，硬邦邦地反问。
阿波罗轻轻地笑了一声，傲慢的光明神第一次主动让人去注意自己少年的外表，撒娇似的像是含了一片羽毛：
“……叫我的名字嘛。你一直都叫得很好听的，我的名字？”
“可我只是，想让你的目光追随我片刻，让你的目光短暂地聚焦在我的身上。”
“别称呼我为光明神，我是作为一个男孩儿，想让喜欢的女孩儿看我一眼啊。”
他唱歌似的叹道。
嘭！
赫斯提亚抿紧嘴唇，从她的胸膛里隐约传出这样的声音。
做、做点什么啊，赫斯提亚！
你的情感空间可是在被侵蚀哦！
……赫斯提亚做不到。
做不到。
赫斯提亚是废物。
是废物！
可恶！可恶——！！！
即使对自己社交能力感到羞恼无比，耳朵尖都变粉了，还是一个头两个大，想不出任何主意，不如说是不想去想。
她对改变自己的现状有着天然的抗拒。
真是可悲啊……
不，赫斯提亚，你要勇敢地踏出这一步。
难道你愿意一直做一块饼干里的夹心吗？
唔，就从，就从让阿波罗讨厌自己开始？
话说自己这种无药可救的性格还能让人更讨厌是会变得有多糟糕啊？
梳理一下好了。
阿波罗喜、喜、喜欢我。听着真不要脸啊但是，应该是吧？是这样的没错吧。姑且先这么认为好了。
也就是说，把我以前在他面前表现的性格全部改掉就好了！全部改掉。全、部、改、掉。
赫斯提亚在内心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然后迅速自觉地唾弃自己：虽然没人看到但也不能丢掉女神应有的风度表里不一赫斯提亚我真是看不起你……
阿波罗讨厌的样子，阿波罗讨厌的样子……
但是。
如果不当的言行让阿尔也讨厌她了，要怎么办？
阿波罗和阿尔可不是一般的兄弟，是双生子啊。被阿波罗讨厌了，阿尔也会讨厌她吧，双子间的心灵感应什么的。
先，先算了吧。还是要做一个具体的计划才行。这次就放过自己吧，保持单身状态回到家就是胜利！
她放弃了，并在放弃后熟练地安慰着自己。
但此时的赫斯提亚，还并不知道。
在后世，社交恐惧症患者通常都会伴有拖延症的症状。
想到一件事如果不立即去做，就永远都做不到了。
真是可悲可叹。
那样的，外面的饼干实在太多，导致里面的夹心被夹得可怜巴巴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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