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管理大师
他梦见飞鸟。
一声鲸鸣。
醒来,指间流过苍白的游鱼。
-
海底的有灵智的居民,多是一些粗犷的家伙。
能被选拔到那珠光溢彩的皇宫里工作的,才勉强有些战战兢兢的品质。
皇宫中唯一的纯白房间里又传出谈话声时,
也只有他们,才能低着头匆忙路过。
“我这边是早上,所以我姑且说一句早上好哦?”
青年人轻轻闭着眼睛,几乎是蜷缩着侧躺在床上。
他的长发迤逦,在柔软的床铺间蜿蜒。
“啊,早上好。”
他应道。
看不见他眼底的笑意,只有眼尾飞着轻淡的薄红,弯了弯。
这个房间位于海底,是光芒照不透的地方。不知昼夜,他大抵只是顺从地接下了问候。
然后,是长达十几分钟的沉默。
和他“交谈”的声音的主人,并不在这里。
她的声音,是从青年人怀里躺着的一个小小木匣里发出。
木匣的一角在燃烧,火光微微摇曳,却没有烧下去,沉默时只是静止在那里,像个点缀。
半晌,才又传出声音。
火焰柔软静谧,伴随着温暖的话语,平稳地继续燃烧下去,在木匣上缓缓蔓延。
声音先是离得远,渐渐清晰。
“太棒了芙拉,你已经不需要进步啦。”
“咦,我不是暂停了……呃,我想想,送过来的话……你久等了?”
“……我们都很擅长等待。”
青年回答。
但,木匣里的声音显然无法回应他,只是接着往下漫无目的地说,第一个单词和他的尾音重合在一起。
“刚才我是有事,有事。你知道,他们又开宴会了。其实我很想直接说,下一次再下一次都别邀请我,我不会生气的。”
思绪的残片寄托在木匣上,似乎沉思了一会儿,
“唉。要是一切交谈都可以像小时候那样,用故事和摇篮曲把你们应付过去就好了。真麻烦,明明是我的弟弟妹妹,为什么要长大啊?”
听见她有些小气的在抱怨,青年不再说些她听不见的话语,只是笑了。
“说到故事,很多你肯定都忘了。既然如此,我现在重新讲一遍,不就可以把这次对付过去吗!”
对自己的目的毫不掩饰,脑海中仿佛能浮现白发女神沾沾自喜的样子。
可说不定,他一个也没忘记。
又说不定,唯独这一个没有忘。
“在很深、很深的海底,有一座雄伟的城堡,里面住着五……六位人鱼公主,她们都十分美丽,尤其是最小的公主。”
她大概是想着“什么来着”,停了一会儿。
在这个空当,青年轻声说道:
“……当时我说他们叫人鱼,他们惊恐地恳求我,说他们叫作塞壬。”
他在说什么,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只是被他片面地,断断续续地提起,像腹中的梦境在海底初次延续,却不得绵长。
造梦者触及不到,只是继续捧起那个泡沫,一边回忆一边说着,时不时停一下,是个糟糕的讲述者。
“她最喜欢听姐姐们说许多海面上的新鲜事,因此,小公主常想着,有一天能自己到海面上看看。”
“话说,你听这个会不会觉得很怪啊,嗯,是在不同的地方发生的。也就是说,是我……编的。对,是编的,不要纠结哦我会很烦!”
她絮絮叨叨地埋怨着,他小时候有多缠人,问各种各样的问题,从来没停过。
“……等了又等,就在小公主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她悄悄的游到了海面……她看见一位王子,威风凛凛,潇洒英俊……”
那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故事里描述的那种能使小人鱼化为泡沫的情感是什么。
现在,反而只剩当初讲述故事的那个不知道,或者不想知道。
分明是一个凄美的故事啊,偏偏她在其中穿插了许多闲言碎语,还有漫无边际的联想。
和童年时不同了,如今她更像是一个分享者。
青年浅浅地微笑,紧闭双眼,摸索着将手伸入木匣上的火焰。他渴望皮肤被她的火灼伤,却只是被苍白的温度包裹。
手背贴上已经凹凸不平的边缘,却仿佛传递来了喜悦的嗡鸣。
——变成了泡沫——
海面上……柔和温暖的阳光……
她艰难地讲完了故事。
“以前,讲完故事就该睡觉了。……不过,哼,你们这帮精力旺盛的小混蛋……先说好,接下来的晚上听更好,不,是等到睡前听。睡前。”
他是懒吗,还是困了,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一会儿,声音才再度响起。
“干脆摇篮曲也再唱一次?……算了。”
“晚安。”
似乎已经结束了。
但,木匣还没有燃烧殆尽,还剩余着什么。
他依偎着火焰中剩余的一点,依旧没有动作。
又过了很久。
“……睡着了吧?唔……加油……”
很小声,尴尬、勉强、不自在,和一点点柔软的真诚:
“姐姐爱你。”
他的睫毛抖了抖。火焰彻底侵蚀了剩下的一点,在他的呼吸间消散。
这样的传递有许多次了,都是一些那位不擅长的女神绞尽脑汁想出的琐碎闲话。
又都像一根羽毛,一朵棉花,井然有序地飘进他的胸腔。
极其缓慢,却正在压垮他黑色的脊骨。
门外有谁小心翼翼地道:
“陛下,光明神殿下已经回到了奥林匹斯山。”
“以及,深渊……”
海面涌起波涛,大洋中有威光盛放,水中的飞鸟和虫簇拥在一起,长鸣。
他睁开双眼,眼底亦无余烬。
-
那少年从众神之山的背面登顶,姿容绮丽,如同满溢辉光的虚梦。
不带弓箭,也没有竖琴,轻松写意地来到这里。
他银发的兄弟在此等候,拎着一张炫目的银弓,拈弓拉箭,对准他的半身,笑意凛然。
“躲开!”
阿尔忒弥斯扬眉叫道。
光明之子闻言,微微侧脸,离弦之箭刚刚好从他颊边呼啸而过,只是尾羽擦破了光洁白皙的耳垂。
他满不在乎地扯了扯嘴角一直在的笑容,拉住兄弟伸来的手,顺势搂住他的肩膀,手里捏着一颗莹润的珍珠,压进他的锁骨。
阿尔忒弥斯皱了皱眉,把珍珠拍掉。珍珠滚落,隐没在花丛中。
“这可是特产呢。”
阿波罗无所谓地抱怨一句,笑得张扬,
“这么不待见我——你从谁那里来?”
“如果我让你猜?”
银发的兄长冷笑。
他吹了声口哨,撩开阿尔忒弥斯的鬓发,低语:
“你的耳朵都要被烧焦了……我还挺嫉妒的。”
“快要发狂的那种?”
“反正——我们很快就可以有痛快打一架的机会了。”
阿波罗平白看了眼天空,顾左右而言他。
阿尔忒弥斯眯眼,讽笑一声,语意讥嘲:
“狼狈为奸。”
光明神不作回答。他还挺能动手动脚,又伸手顺了顺兄长高高束起的银发,意味深长:
“她手艺还不错。”
-
若要形容,便是:
面如死灰。
欲哭无泪。
如丧考妣。
一旁的芙拉着急伸手,试图拽住她的神明头顶升起的绝望灵魂。
“吾神,你怎么了?是之前那位殿下跟您说了什么吗?需不需要我为您分忧?”
“……没什么。”赫斯提亚回了点神,干巴巴地找补,“只是我想起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很多鸟。”
“!您原来讨厌鸟吗?”
芙拉大受打击,看向自己腿上的羽翼。
“不讨厌啦。不如说可不可以给我摸摸?”
觊觎已久的柔软触感出现在掌心,赫斯提亚总算缓和了一些崩溃的心情。
也恢复了一些精力,可以思考一下……战况。
没错,战况。
波塞冬,阿波罗,还有之前没想过但现在也可以联系起来的那孩子赫拉。
尤其是前面那两个。
虽然她自己来说很自恋,但那两个理论上来说是情敌啊?这个词好恐怖……是因为都被她多次拒绝所以惺惺相惜?因爱生恨?不为什么要有爱啊!拜托把她当做空气吧反正本来就没有什么存在感!
他们两个平时没什么关系吧?也没有私下里关系很好的传言,唯一一点就是经历相似也就是求婚然后目标是她啊?!
这两个凑到一起要图谋什么不清楚,反正受害者肯定有她。
躲起来好了。躲到人间去。
话说之前也是因为他们两自己去人间居住的,果然历史就是个车轮。
会在奥林匹斯山上大闹吗?但她也不想管了。神王陛下,姐姐已经为你做出了很多牺牲,你加油。
好,现在喊出来,芙拉!收拾行李!
“姐姐……”
听见这个现在在赫斯提亚心中糟糕程度排行第一的称呼,她一个激灵,没出息地闭上眼叫道:
“我也没办法啊!留在这里只会更混乱,反正你的事我管的够多了!”
“……”
好像,哪里不对。
她小心翼翼地把眼皮掀起一道缝,回头,第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以畸形的方式,书写在那里,上方是一双秋蓝的眼眸。如同一挂沉淀了太多太多,过于饱满的麦穗。
他又是那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
只是那些晦暗的情绪出来了一点,阴沉的存在感就瞬间鲜明得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黑发蓝眼的青年从环境中自然步出,焦躁地摩挲着那个名字形状的伤疤。
极其清秀的样貌,更别提眼眸低垂,长睫带露。
放在男性身上很奇怪,但可以说是楚楚动人。
可是,说出来的话就,
“明明,明明是我在叫你啊?你听到了我的呼唤,又在回应谁呢?姐姐——姐姐?”
语速很快,还在颤抖,尾音拉得尖利,仿佛摇摇欲坠。
“……德墨忒尔……”赫斯提亚一脸空白,“你来啦……”
“嗯!”
他高兴地应了声,收起那些怎么感觉都很不对劲的情绪,挽起一个一如既往的羞涩笑容,
“姐姐,我来啦。”
……若要形容,便是:
面如死灰。
欲哭无泪。
如丧考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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