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也许人们意识到自己老了以后
才会有勇气准备一次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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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上卷起了灰色的风暴。
就连圣树打造的阿尔戈号，虽然不会被破坏，也还是跟着海浪剧烈颠簸。
“这东西怎么乱动啊！”
伊阿宋慌乱地摆弄着指南针，一个大浪打来，指南针从他手中掉落，阿塔兰忒一个滑铲把指南针接住，顺便把他踹倒。
“嗯，也没有星星，这可难办了。”
狄俄斯库里中的妹妹波鲁克斯微微抬头，微笑着感慨。
赫斯提亚因为连续三次滑倒，被狄俄倪索斯抱在怀里，想着要安慰一下众人最后却说出了尖酸的话语：
“不，我们航行就没怎么用到指南针吧。根本不知道正确的路线，哪有迷路之说？”
“无论如何，现在应该要做的是祈祷。”
敬奉神明的阿塔兰忒严肃地道。
祈祷？
赫斯提亚思考着，那就是向波塞冬……？
“狄俄倪索斯……”她低声道，“把我放下！”
小疯子垂眸凝望着她，被雨水打湿的眉眼柔软而静美。
他捧着她的腰，一动不动，而是在原地瞬间拔高成一个青年，雨水如墨，使他发丝裹上一层墨黑。
赫斯提亚怔怔地启唇，直到雨水溅入口腔，才抿紧唇，去望四周人，他们似乎没有任何发现不对的迹象。
他安静而快乐地说道：
“这样你也不认识我了。”
“你……”
她低下头，发顶摩挲着他的胸膛。
“好孩子。”
雨水打湿了一切，她意识到原来这句话如此苍白。
喉咙和内脏包裹着滚烫触感的幻影，她的灵和思绪都冰凉。
她思考着杜利奥那得到的那个预言，脚踝处记起了某种沉重的隐痛。
这样的，漫延到全海域的风暴，还会只是他的一次戏弄寻乐吗？
……或者，是在发怒。
一些人在试图稳定阿尔戈号，一些人抬头向上天祈祷。
她也抬起头，看见灰黑的天空和海浪，咆哮嘶吼着，向遥远的腹中倾诉饥饿。
海浪汇成一道龙卷，呼啸而去。
后浪推着前浪越来越远，一直撞上雾中的山。
白银王冠倒置，套在青年的手臂上，苍白肌肤与惨淡的月色相映，密密麻麻的蛛丝织成他的皮囊。
一根丝线崩裂，随风雨飘摇远走，长发挣开桎梏披散在脑后。
颊边浮现细鳞。
他挂着空洞而美艳的微笑，提起三叉戟，戟端轻轻敲了敲紧闭的石门。
“亲爱的。亲爱的。”
海妖嗡嗡地在他身后的海浪里歌唱，周边的山峦欲要崩催。
唯独他面前这座暗山。
“我来见你。”
大海从他的身体里涌出，又灌进他的眼睛。
波塞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除了风浪的声音，一切都无声无息。
嘴唇上妖艳的鲜红被雨淋的有些淡，却并未褪去，而是游走成一片怒意的薄膜，裹住他的眼瞳。
嘶哑的笑声从大海深处溢出，长发飞舞，海浪跟着汹涌。他抬手扬起三叉戟，万钧之力砸上紧闭的石门——
咚——
苍白的余波荡开，岩石迸裂，草木化作飞灰。
而这扇石门和石门守护的溶洞，依旧完好无损。
“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嗯？”
“他们现在还瞒着德墨忒尔呢……被你丢下以后，他可什么都做不到——是不是包括我啊？”
他语调的颤抖仿若愉快，隐在水中的海妖不敢应和。
还是没有回应。
阴云塌陷，风暴之主再次举起战戟，垂下眼睫。
就在这时，遥远海域的强大祈祷，传入他的神核。
三叉戟调转方向，和倒置的王冠一起指向深渊。
“那正好，让我玩个游戏吧。”
风向急转，暴风雨中的奇迹之船在海浪的包围和天旋地转中，不知不觉地回头。
金发绿眼的船长喘着气，抬头。
他想吐，但哪有船长会晕船的啊。
“我……我要吐了……”
赫斯提亚先行一步，生无可恋。说是要吐，从她这具身躯里只是吐魂。
“只要我跟着船的摇晃的弧度一起晃，是不是就不会晕啦？像走在平地上一样！”
狄俄倪索斯突发奇想，甚至跃跃欲试。
“给我住手！不要好奇啊！”
喊完这句，赫斯提亚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在狄俄倪索斯的怀里听弟由命。
好在，船似乎赶上了一股顺风的浪，虽然在暴风雨中迷航，好歹是重新前进了。
“——前面有个岛！尽可能靠岸！”
在山林里长大的阿塔兰忒喊道。
一向不划船怕搞破坏的赫拉克勒斯来到一侧握住浆，这时候
也只有他的力气才能突破风暴。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低吼，船头的圣艾尔摩之火在风雨中亮起，阿尔戈号几乎是一个漂移在岸边停下。
“呼……靠岸了！”
伊阿宋兴奋地大叫：“阿尔戈号又一大胜利！先上岸，看看雨停后能不能找地方庆祝吧！”
离开风浪的颠簸，赫斯提亚把魂吞回来了一点，有气无力地道：“嗯，我先待在船上。”
狄俄斯库里双子的身影闪现，哥哥卡斯托耳抱着双臂冷冷的，妹妹露出微笑。
“我和哥哥也是。”
阿斯克勒庇俄斯从船舱里走出，冷冷地道：“晕船的人过来。醉鬼别跟着。”
“你刚才去哪了啊？！”
“你在跟一个柔弱的医生说什么呢。”
赫拉克勒斯也点了点头，意思是他同样留守。
“那我们去看看！”
阿尔戈号停在岸边，暴风雨尚未停止。一个个漆黑的人影登上岸。
-
敬奉神明。
赤/裸的、湿漉漉的祭品躺在祭坛上，下颔光滑而潮湿。温顺的眼半闭着，奄奄一息。
雪白的皮被刀锋划开，血和着雨水流下，它永恒地闭上了眼。
跪在地上的祭司高叫一声，手捧着沾血的刀高高举起。
暴雨淋漓。
“这，这前所未有的大风暴啊！”
国王在祭坛外围焦急地踱步，被雨淋湿了尊贵的衣裳也不在乎，神色惶恐而焦急。
“哦哦——神明啊，大海之主啊，为何卷起风暴呢。”
他不安地喃喃着，祭司走了出来，朝他微微行礼，神情不明。
“怎么样，得到了神谕吗？”
国王急切地想抓他的肩膀，犹豫着又缩回了手。
祭司抬起眼，那眼中竟染上了慑人的混沌与疯狂。他的耳朵在流血，状若痴呆，语气嘶哑像在尖叫:
“我听到了。啊……听到了，听到了神的声音！”
“暴雨中敌人即将到来！做好迎击的准备！这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
他抽搐着，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伏倒在地上。
国王脸色瞬间苍白无比，嘴唇微微颤抖，嗫喏这发出疑问的声音。
然后向王宫奔去。
大雨滂沱，阴云黑压压的仿佛具现的厄运，将要下沉。
一支支涂满松油的火炬沉默在风雨之中，灯火熄灭，一切都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纷乱的脚步声和雨点夹杂在一起，落在大地上。
王国的士兵们聚集在一起，争论、揣测的声音细碎而嘈杂，又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目光投向城墙。
国王站在城墙上，戴上了王冠。一身贵重的铠甲被雨水淋得锃亮，他环顾四周。
“战士们啊！这雨尚未停息！风暴在海上驰骋！”
他庄严地大喊，举着象征的长矛。
“如此艰难的环境之下，正是试炼之时！这次造访我国的是敌人，是神明谕的恶敌！”
国王望着下方的士兵，语调有细微的颤抖，他是个仁慈的王，士兵们也鲜少战斗。
“但无需畏惧，不能畏惧，家园就在身后！为了振奋士气，我也会跟着你们一起奋勇杀敌！”
士兵们还没欢呼，倾盆大雨连成了一片灰黑色的水雾，一个身影冲破雾帘，大喊着:
“陛下！陛下敌人来了！”
国王眼神一肃，举着矛敲击自己胸前的盔甲。沉声:
“为了杜利奥那。”
“——为了杜利奥那——”
士兵们齐齐敲击盾牌，在雨中叹吼。
一片漆黑的人影已靠近了王国。
他们扭头，杀了上去。
国王从城墙上来，挥舞着矛，竟一直冲到了前方。
不知为何，密密麻麻的雨幕中，他始终看不清敌人的面孔。只知道他们一个个都健硕无比，力大无穷，好像怪物一样。
国王心底涌上一层悲哀，拼尽全力地大吼着，和其中一个战在一起。
对方好像在说什么，被风雨声和金铁的交击声掩盖，他一刻都不敢停止攻击。
海水在岸边暴动，狂风呜呜作声，尖利而凄惶。
空气中渐渐出现了血的气味，溶化在雨水的腥气中。
没有一丝是敌人的血，这群怪物！
国王悲愤地吼叫，挥矛刺向眼前的敌人——敌人漆黑的剑，先一步刺进他的身体。
一口鲜血涌出，他倒在地上。
迷蒙的雨水，似乎被鲜血洗净，突然一瞬间散得清澈。
血水从剑上滑落，漆黑的影子飞去，那分明是把难得的宝剑。
站在面前的敌人面孔忽然清晰了。
金发绿眼的青年望着国王倒下，露出愕然的神情。
他嘴唇喃喃地动了几下，朝四周大喊:
“停下，都停下！这都是在干什么啊，这——”
他颤抖着，低头看向拥有熟悉面孔的国王。
“怎么是你？怎么是你们？”
“我们又回到了这里……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暴雨似乎在空中饶有趣味地停滞一瞬，又滂沱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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