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跪了
第43章跪了
“好啊好啊!”
朝臣震惊间,玉禄清亮又欢快的嗓音回荡于大内殿,他还小跑着跑到内殿,将红布包着的王玺直接抱了过来:
“阿父,请拿去。”
叶秋风没抬手,而是看向仍在目瞪口呆的朝臣。
“咳咳,若叶公能活着回来,平定危机,免除遭周出兵的战事,也算是……有为?”张明忠慢悠悠的左右转头,看向身边周围的同僚。
“可明明就是叶公贸然出兵惹出来的祸。”尹睿低低反驳一声。
“现在不是事后诸葛的时候,解决问题啊!再者,开疆拓土本就有得有失,拓土二州,亦是大功绩。”大理寺卿李旭厉声道。
“唯一的问题是,叶氏,花氏,正统……”
叶秋风清淡一笑:“若是不愿,可还有其他法子?”
“不是不愿,国主仍是少主,后继仍是花氏,也是延继了正统,臣愿意!”张明忠率先支持一声,随后又环顾着周围同僚,脑袋上都是汗。
“臣……也愿意。”李旭支吾接腔。
“若叶公能使我越国化险为夷,有惊无险,臣也……愿意。”尹睿紧接着一声。
“秋风,你怎么突然……我一时有点,接受不及。”
花暮雨环看陆续躬身表示愿意的朝臣,不知如何描述此刻心情,像在被逼着接受现实,她去周国认罪这个现实。
以及……似乎习惯了她做自己的臣,忽然,她也成了君。
“暮雨,我永远是你的臣,若你不愿,那就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叶秋风压在她耳旁,低声且诚恳。
王玺太重,玉禄抱了许久,也没见叶秋风接过去,他只得将王玺放在朱案上,并活动两下酸痛的手腕。
“阿父,等我长大了再抱这个王玺,太重了。”玉禄瘪着嘴,眼巴巴的看着叶秋风。
“叶氏三十年来多次护国有功,引兵出征开疆拓土,而丢城池时,反却是因……臣等愿意!”
“臣等愿意!”
这呼声忽然高了起来,或各有心思,或是因危难需解而真的愿意。
叶秋风看着花暮雨:
“你愿意吗?”
“愿意,但不愿你去周国。”花暮雨心情复杂。
叶秋风垂头看着自己的左手,以此时此刻,掐算小六壬。
行身未动,冲犯北方,求谋日未明,去者未回程。
柴世荣不在汴梁?
若这掐准了,直接去汴梁的话,不知要在汴梁等他多久?
叶秋风沉了沉心,硬着头皮:
“从不骗你,答应你何时回,便何时回。”
花暮雨轻轻一笑,看不透情绪如何,却略咬着牙:
“若敢骗我,我不介意我的夫君,后半辈子都坐在轮椅上。”
叶秋风双腿一软:
“总之,能回来。”
花暮雨眼神中情绪复杂,心知她非贪图权势之人,此刻请位,也是为了顶起重担。
从地方吏官飞升至内官从四品监丞的应文君,从未在朝上说过话,只默默坐在朱案最外头,此刻更是惊呆了,早前的猜想,现在竟正在发生,我这开光的嘴。
叶秋风吞了吞唾沫,转身面向朝臣:
“一切照旧,只发布昭告天下书,少主降封世子,是为储君,参朝议政,邸下大君有命,开国承家,继续监国,是为国夫人。”
简短说完,大内殿静谧了片刻,紧接着,朝臣皆正立朱案两侧,躬身山呼道:
“大王千岁……”
叶秋风抬手打断山呼:
“吾与监国,共尊大君。”
[小君是对国夫人的尊称之一,鲜少尊称为“大君”,但有前例,国夫人也是君,大君亦是国主的别称之一。]
[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君有建立国家、承担治理朝政家国的使命。]
[少主是指年轻的帝王、君主。]
……
王宫南门的城楼上,叶秋风和花暮雨身着暗金玄色冕服,立于玉禄两侧,玉禄手中捧着禅位诏书,面朝着御街,脚下乌泱泱的站满了人,围观那悬于城墙的巨幅昭告天下书。
近卫军站成两排,举着玄色旌旗,立于城楼下肃禁秩序。
“孤生逢乱世,膺期受命阐极,奈天灾人祸,频临越国,孤甚哀糜,日昃坐朝,忧勤庶政,犹力不足,恐无大拯横流之力。”
“国公叶氏,天纵神武,智韫机深,稳山河之固,雄才宏略,振古莫俦,护我大越,系其是赖,今禅位於国公,孤退居储君,参议朝政,布告天下,咸使知闻。”
禅位诏书念罢,城楼下围观的坊民一片躁动,叶秋风也不确定,这是否顺应民心。
内殿的事牒如故般多,却不见花暮雨在这,也不知她去哪了。
“大君,越王已阅诏书,他没说话,继续睡觉了。”
“寝宫已迁移至延福宫,修缮事宜已毕,大君夫人已居回景灵宫。”
各部寺监的官臣络绎而来,汇报一些事宜,杂七杂八,事无巨细,事牒以县为基本单位,各县都常有事牒直递到内殿,叫人那个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夫人她去哪了?请夫人来内殿。”叶秋风揉着脑壳对常侍官说道。
“夫人说她在澹泊园种花,不来内殿。”
“……”
“我将再度出使周国,总要处理完这些事牒再去,她不来,我哪里处理的完。”
叶秋风说话间,另几名常侍官又将几份事牒整齐摆放到一侧,兵部侍郎张明忠也捧着几份事牒过来了。
“大君,上月的军饷已核算完毕,请批,还有,此次征战漳州、泉州,对勇武军来说乃是振奋军心的大捷,可对我越国来说却……您看应如何褒奖?”
张明忠顿了顿,又继续说下一件事:
“难怪您吩咐组建州级府治,幸好我没拖怠,勇武军大捷后,府治即刻跟随勇武军一道入境进行治理,免赋三年,使闻越律,当地百姓虽颇受惊扰,但总归是大体定下心来了,汀州与福州也免受了来自二州逃户的冲撞,若此番出使周国,使二州恢复清源原属,于当地百姓角度而言,臣颇不乐见。”
“嗯,”叶秋风捏着发疼的眉间:
“张侍郎,尔安民、拥我上位有功,待我出使归来,授勋清源郡公,赏食邑两千户。”
张明忠苦笑出声:“大君择此时上位,明事理者都知是为了甚,周边列国如此动荡,使我越国也内忧外患频仍,且与吴国的谈判仍僵持着,我已年逾五旬,若有生之年能亲见湖、苏七县收复,此生便算圆满。”
“不止湖、苏,总之继续组建州级府治,我越国,定不仅区区二十余州,秘密些行事,勇武军大捷,自应褒奖,传令太府寺,正反面各铸‘大越’、‘勇武’字样功勋金符二十万枚,以作褒奖赏赐。”
跟张明忠沟通着落定些事宜,后又忙碌了大半天处理事牒,案上的事牒终于批了个七七八八,夕阳已西下时,花暮雨才一袭亮色红裙、肩披青纱披帛,轻盈着笑意而来,除丽质妒杀煞人外,这清闲悠哉亦妒死个人。
“夫君,种花有些累,替本宫按跷按跷。”
话音落下之时,花暮雨也已枕躺在她大腿上,静等伺候。
叶秋风咬着牙,挤着笑,听话的揉捏伺候着,看着她那挂着轻松笑意的脸,叶秋风心想,原来想要她笑,只要不让她在内殿焦头烂额就可以。
“夫人心情很好呢。”
“嗯,今日是本宫最轻松自在的一日了,不必身穿冕服、想去哪就去哪,真自在,难怪你总是往外跑。”花暮雨冲她眨眨笑眼。
“你还出宫了?”叶秋风担心外头有危险。
“嗯,特意去了趟秋风庙,本以为那秋风庙无人问津呢,熟料居然有人在里头玩双陆、玩骰子,还喝酒,本宫学了约一刻钟,才学会怎么玩,不免又请坊民打了顿‘秋风’。”
叶秋风嗤嗤的笑,难得她开心,便不提扫她兴的事了:
“去哪都行,记得穿锁子甲,多带些随从,这内殿嘛,不想来就不来。”
“当然想来,累了就过来,你按跷手艺这么好,自然要常来舒畅舒畅筋骨。”
说话间,她又开始犯困了,喃喃一声“我歇会儿”,便昏沉欲睡。
“嗯,睡吧。”
叶秋风抬手叫来常侍官,传见市舶监三位佐官。
昔日大令成了国主,梁南绫跟应文君有点懵,又有些欣喜,受到传见,当即小跑着来到内殿。
“如今大令已是大君了,不可思议。”应文君叹了一声。
“嘘,小声点儿,”叶秋风以手势示意,花暮雨正在睡觉,别吵到她歇息:
“由于‘士农工商’观念难改,擅商者缺缺,监正暂空,三位代执监正吧,听闻我越国盐贵,而自产的盐是以汉国的种盐法淋卤而成,派人与司农寺下辖的盐监司一道,去泉州瞧瞧有无开辟盐场的可能,而泉州与流求直线距离最近,顺便将泉州原有的舶场改制及修缮扩建,新增一处泉州舶场,以直通流求,而流求人烟稀少,带人过去开采金瓜石运回。”
“是,大君。”
叶秋风垂眸瞧了一眼花暮雨熟睡的脸,又看了一眼坐榻,寻思着安排人把坐榻换成床吧,她每次过来都是来睡觉的。
“殿下她难得放松下来,两位尽量将手头的事安排下派,陪殿下到处走走玩玩。”
“您何时出使周国?”梁南绫问道。
叶秋风压低嗓音,几乎是以口型回答:
“今夜之后,卯初(5点),”顿了顿,又恢复声音:
“代我多陪她到处走走、游玩。”
……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花暮雨也一夜没睡,叶秋风以为她睡着了悄悄起来时,再回头去看她,她早已睁开眼皮:
“又想不告而别?”
“哪里是不告而别,你明知我何时走,”将人轻搂在怀里,垂眸去细瞧她的发丝,银丝仍有十几条,看来即便不入内殿,她仍心思沉重:
“暮雨啊,好久没说喜欢你了,我好喜欢你,能这样抱着你,真好。”
“我跟你一起……”
“不行!!”
花暮雨被突兀的叫喊刺疼了耳朵,抬手就拧紧她的腰肉:
“耳朵差点聋了,你这厮,上位了,胆子也变大了,竟敢吼我。”
“乖啦,我去就行了,我叫梁子他们带你到处游玩,句章不止有烤鱼泛舟,还有好吃好喝的,虽不知你是否会喜欢,但尝尝也好。”
花暮雨稍稍脱离怀抱,凝视着她,叶秋风露出轻松微笑,蜻蜓点水地亲吻她一下:
“我该出发了,别胡思乱想,我从不骗你,答应你白头偕老,定陪你白头偕老。”
……
头顶仍是夜幕,叶秋风策马前往宁海湾,一艘明显不是越国造的精致气派舫船,停泊在岸边,冯可道站在船上。
这舫船似是以游玩而造,于叶秋风而言,上头的精巧楼阁、雕梁画栋毫不实用,虽精致绝伦,但还不如拆掉,以能多载些货物。
“没想到,来的还是你。”凝视叶秋风的一身刺金玄袍,冯可道不动声色的淡淡一笑。
“阁老,于你看来,眼下是乱世么?”
舫船缓缓向东行驶后,两人站在楼阁二楼,眺望着漆黑夜色,叶秋风转而问道。
“嗯,乱世,一团乱麻,富了周国百姓,便要苦了别国百姓,可各为其主,又怎奈何。”
冯可道从胸兜里摸出越国的客籍牙牌,他的牙牌上已载录——
姓氏冯绶,籍属嘉兴,职从工,越国六十四年(光显二年),四月三日,录。
“越国的米好吃么?”叶秋风问道。
“好吃,且比周国的便宜不少,但我周国缺铜,且海外通商仍在起步,无法效仿你越国做法,以钱鼓励农桑,”冯可道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早前你问我向契丹称臣的旧事,那时我倒并不讨厌契丹,反而讨厌被契丹覆亡的前朝,于嘉兴载录这客籍时,听闻吴国税租名录颇多,却见怪不怪,被契丹覆亡的前朝,比起今日之吴国,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听过拔钉税?对官老爷抱怨一声,都要被索税,官老爷生气,要收消火税,动荡时更是搜刮无度,交也杀,不交更杀。”
“若你周国不索要这巨额岁贡,吴国也不至于如此。”叶秋风一声直言。
“没法,要富周国百姓,就只能苦了别国百姓。”
“陛下膝下有二子,年仅三、四岁,吴国国主膝下本有二子,幼子却早夭,独苗才两岁,这么一看,还是我有子孙福,我长子九岁,次子七岁,幼女六岁。”
“再动荡下去,人都快死绝了,还后嗣,三百年共主覆亡至今,一万万又四千万百姓,只剩不足四千万,五年前你越国险遭篡国时,陛下也险遭斩草除根,他于地方归家时,家中横尸遍地,头颅四散各处,只剩陛下与前皇幸免于难。”
东拉西扯,以打发渡轮的磨人时光,舫船驶出出海口后,却未向北,而是向南转向。
“清源镇原属陈济川,陈济川及其万余残部已归泉州海岸,但仍在船上,将清源镇印信交还,以国主名义致歉、写昭告天下书,挽我大周尊严,便能避免与我大周兵戎相见,如此关头,竟妄动生事,陛下对此十分震怒。”
……
晌午的烈日十分暴晒,轮渡接近泉州海岸时,十艘舰船就漂在海岸附近,岸边对峙着密密麻麻的勇武军。
“勇武军听令,后撤。”靠岸后,叶秋风下令道。
待十艘舰船靠岸,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怒目圆睁地瞪着叶秋风,叶秋风生怕他把自己气死过去。
“大胆狂徒,胆敢引兵染指大周国属州!印信还我!”有人撑腰,可叫他嚣张坏了。
萧文山领着几名都将站在叶秋风身旁,看他没兵没马还敢狐假虎威嚣张如斯,都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印信呢?给我。”叶秋风对萧文山问道。
“啊?真要还他?”
“给我就行,其他事押后再说。”
萧文山有点无奈,只能将一声传令,叫人将印信拿过来。
印信乃六方宝玺,加起来也没她的王玺一半大,死老头接过红布包着的一盘印信后,红光满面的打开来仔细察看了两眼,随后又怒瞪眼珠对叶秋风说道:
“尔越国胆敢冲犯大周龙颜,今我陈济川代天子,接受你的跪拜致歉!”
“你找死!”萧文山登时动怒。
“狐假虎威,相鼠败寇,沙场打不下来,就搬靠山,真替你祖上丢脸!”
此起彼伏的谩骂声不绝于耳,吵的人头疼。
叶秋风知道,周国就是要个面子,只是这膝盖当着勇武军的面发软,会打击士气。
“请阁下移步,写完致歉昭书后,阁下有何要求,吾全盘接受。”
冯可道在前引路,直至泉州州府,闭门后,三方各一人。
叶秋风提笔,洋洋洒洒写了数百字,以字数之多、用词真切为诚恳,以随身佩戴的国主金印盖印后,弯腰深躬,双手呈上。
“跪呈。”陈济川怒意中露出几分讥讽的笑。
叶秋风往后退了一步,深呼吸一口气,一想这一跪能换来不少实际利益,跪吧。
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了。
“哈哈哈!”
陈济川登时爆发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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