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追人
“对，”工作人员笑了笑，“会议还有二十分钟，您先在这儿稍等。”
顾遥知答应了声，去休息区的沙发坐下来。
想了想，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前台处的logo，搜索这家会展公司的名字。
原来这家公司是裴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成立时间比较短，刚刚两年，所以，应该是在裴池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创立的。
她抬头望了眼里面的公共办公区，员工大概有几十个人，坐在电脑前有条不紊地工作，看起来忙碌却又安适。
不难看出，这家公司被管理的很好。
十分钟后，她被领去会议间。
美术协会的人员也在，接下来的交谈比她想像中顺利，其他人对她的作品都很满意。
除了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他靠着椅背，慢条斯理地翻看文件，全程未抬过一眼。
顾遥知尽量敛着余光，忽视他的存在，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我刚回国，为什么选择了我？”
“别多想。”
男人忽然开了口，好整以暇地看向她，“只是扶贫名气不高的小画家而已。”
他这句回应，莫名让顾遥知想起那晚因一把雨伞而发生的误会，所以，这是在暗示她别自作多情。
“……”
负责这次画展的执行经理叫周夏，一个三十几岁气质随和的女人，像是缓解气氛一般，她随即接过话，笑道：“不瞒顾小姐，这次我们选择你，是因为钟怀礼先生。”
顾遥知一愣：“我老师？”
周夏嗯了声：“钟先生由于时间的问题，没办法在近期举办画展，他向我们推荐了你。”
“当然，我们也看了你的资料，美院高材生，在校期间曾获得过大学生含金量极高的美术奖，这些也都在我们的考量之内，”周夏继续说：“所以，只要你有这个意愿，我们公司是想诚挚邀请你举办个人画展的。”
顾遥知了解了原由，微笑说：“我有这个意愿。”
“只是……”她犹豫了下，“我现有存画作品不多，近期举办的话，请问大概是多久？”
周夏动了动唇，刚要开口，她身旁的裴池放下手里文件，目光淡淡投向她，“三个月。”
顾遥知对上他的视线。
见了几次面，她还是不能自如地面对裴池，话也慢了半拍。
男人胳膊拄在桌面，撑着下巴，语气散漫：“怎么，完成不了？”
裴池是主办方老板，在周夏明确表示过对顾遥知的邀请后，他这个态度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搞不清状况。
不过顾遥知却清楚。
“没有。”她微微坐直，“我能完成。”
盯了她片刻，裴池嗯了声。
一时间会议间里那种莫名的氛围得以缓和。
这个见面持续了三十分钟，结束时，有人进来给裴池送了几份文件，他靠着椅背，文件搭着桌沿，签字的动作干净利落。
身后的光线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他低着眉眼，脸半逆着光，黑发细碎散落在额前，模样极为专注。
看样子应该是很重要的文件，
顾遥知视线不自觉地，在这样的裴池身上停了两秒，而后出了会议间。
临走时，周夏在前台叫住她，“顾小姐，接下来画展进程都是由我来负责，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说话间周夏摸了下口袋，发现身上没带名片，她回头让身旁经过的一名助理去取。
那名助理脖子上挂了个实习生的牌子，听见这话忙应了声，往一个办公室方向快步走去。
周夏回过头，视线在顾遥知脸上打量几眼，眼前的女孩散着长发，微卷，乌眸红唇，气质也落落大方的，她一见印象就很好。
她忍不住夸道：“顾小姐，从见到你我就一直想说，你长的可真美。”
顾遥知莞尔：“谢谢。”
周夏犹豫了下，又开口：“刚才在会议间里，你别在意，我们老板他这人就是这种性格，平时对我们也很严格。”
“唉，大少爷脾气，”周夏跟她亲昵地笑了下，“不过，我们老板他在工作上还是很认真负责的，这个画展他既然答应了，说明还是认可你的。”
顾遥知温声道：“嗯，我知道的，谢谢周经理。”
她能理解裴池的这个态度，以及在电梯里的那个嫌弃她的行为。这个画展会落在她身上，不过是裴池看在钟怀礼的面子，不好回绝。
对于她。
仅凭两人之间的过往，也没什么认可可谈的。
周夏似乎还想说什么，手里的电话忽地响了，“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而后往旁边站了站，“宝贝儿，妈妈今天要加班……”
走廊里，那个助理取了名片回来，见周夏在忙，助理便把名片直接给了顾遥知。
周夏挂掉电话后，微笑道：“那顾小姐，我们有事联系，名片上的手机号是我的微信，你需要的话可以加我。”
“好的，”顾遥知收起名片，“那我先走了。”
—
从公司大楼出来，轻柔的风吹过脸颊皮肤，暖融融的。
会面顺利结束了，她却感觉有点闷。
沿着街边往地铁口方向走，阳光透过树枝落在她眉眼间，有些晃眼，不自觉地，刚才最后见裴池的那一眼，逐渐地与记忆里曾经那个恣意的少年慢慢重合。
高一的暑假，顾遥知跟往常一样去上美术课。
那天她起的晚了，又遇到路上堵车，她提前两站下了公交，打算抄小路节省时间。
天气很热，她沿着树荫走，上午时分已经蝉鸣不息，空气开始发闷。
到了一个巷口，她拐进去，刚走几步，看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两拨人，都是年轻男孩，似乎发生了矛盾，吵吵嚷嚷的将道路堵住，看样子像是要打起来。
顾遥知忽地停下来，手指握拳，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
退回到拐口处，她瞥见前面路边有个摩托车修理店，门口的石台上少年穿着白色半袖，靠坐在上面，一条腿懒散地搭下来，低着眼，专心在擦手里的黑绿色头盔。
顾遥知往巷子里扫了眼，又看向少年。
想了想，朝他走过去。
“裴同学。”
少年侧眸看了她一眼，视线又收回。
“……”
顾遥知轻声开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男生没反应。
上次因为裴池借了她饭卡，她还回去时买了杯果茶表示感谢，结果因为这件事，学校里就传出了她在追裴池的绯闻。
为了避免绯闻继续发酵，她在学校里碰见裴池时，几乎不看他，两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就这样，慢慢地也就没人再提起。
估计他因为这件事还挺烦，现在也不是很想搭理她。
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那边巷子里有人好像要打架，我怕被误伤，你能带我过去一下吗？”
这次他开了口，语气不咸不淡：“绕道。”
“我上课要迟到了，绕过去要半个小时，有点来不及。”
少年手里动作停住，看向她，倏尔的风吹过他的眉眼，他扯了下唇角：“你老师，这么不通情达理啊？”
“……”
顾遥知发觉找他帮忙，好像更浪累时间。
对视片刻，她抿抿唇，“那打扰了。”
转身要走时，少年却突然从台子上跳了下来，抬手拨了拨额发，喉咙里低低叹出一口气，“麻烦。”
而后单手插兜，瞥她一眼，“跟着我。”
顾遥知眨了眨眼，很快跟在他身后。
进到巷子里，那两伙人还处在能动口就不出手的喊话立威阶段，裴池走过去，叫了一个男生的名字。
她随之看过去，那个闻声扭头的男生看起来有点眼熟，像是她们学校的同学。
裴池抬了抬下巴：“靠边。”
那个男生视线在他跟顾遥知身上扫了一圈，啊了一声，让自己人往后退。
对面的那伙儿人里，瞧见这突然出现的男生，忍不住问：“你谁呀？”
裴池瞥了那人一眼，“你不靠边，我就是他们的人。”
他个头比这帮男生都高出一截，手里还拎着个头盔，站在这里显得十分有气势，牛逼哄哄的，两拨人目前人数持平，那人想了想，很识时务地把路让了出来。
裴池带着她过去，而后，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那些人，挑了挑眉：“打吧。”
“……”
“……”
“哎，裴池……”那个认识他的男生叫了他一声。
“不管。”少年语气冷淡，懒洋洋地靠在墙边，继续擦手里的头盔。
顾遥知此刻才看出来，这场架估计是打不起来的，反倒是她又欠了裴池一个人情。
她抬头，跟他道了声谢。
裴池没抬眼，敷衍地嗯了声。
她还赶时间，抬脚往巷口走，到了拐角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少年站在那里，一条腿膝盖曲起脚点着地面，没什么正形，整个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擦头盔的模样却极为专注。
处事的态度像是两极化。
在意的便极为在意。
不在意的事，连半分余光也不给。
顾遥知目光莫名在他身上停了会儿，脚步调转。
“裴同学，你明天还来这里吗？顾遥知走近问，“我请你喝水。”
对于别人的帮忙，她不习惯口头感谢，开学后也未必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话音落下，她看见裴池的手指敲了敲头盔，侧过头来，随着这个动作，少年下颌骨的线条愈加清瘦流畅。
而后，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顾同学，目的也不要这么明显吧。”
“想追人，”他盯着她，“咱能有点儿新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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