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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风言风语


卷六,祸乱太清逐师门,风言已坐魔圣主

        玄七再醒来时是第二日清晨,无风还在,并未离去。她枕在他的大腿上,隔着衣服传过来的灼烫感令她觉得脑袋晕晕的,拼命揉着自己的脑袋亦记不清晰昨日的梦境,只有无数的片段在她的脑海里飞来飞去。

        她起身察看糖糖的伤势,她不敢恶狠狠的瞪着无风,便默默的帮糖糖处理了伤口,只是才补了十来天好不容易有的气色又消失成虚无,玄七不停的心里咒骂没用的自己。她撬开糖糖嘴喂他吃灵虫时,顺带也察看了十六兽一下,十六兽仍在昏迷,她便也捡了一颗喂给十六兽吃。待他们都喂过之后,她便起身往庙外走去。

        “你去哪儿”

        “你不是知道么”你什么都知道不是么

        “无花,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玄七心里咯噔一下,回过头去,战战兢兢的望着他,可他的眼神却望着陶罐中的糖糖,玄七瞬间明白了风的意图,咽了一口唾沫,极不情愿的道:“去蜀国北奚城。”

        无风似在思忖,略微沉吟一声,道:“那种事不去做也无妨。”

        “我已经答应人家了。”玄七说完将糖糖放在那匹白色的骏马上便牵着马出院门去了。

        她没承想无风会跟着她,而且一跟就是一路,同吃同睡亦一同赶路,期间他倒是说过要动用法术将她一瞬带去北奚城,可玄七拒绝了,这是她答应下来的事,她要自己去办到。

        “过了这片树林便是北奚城的地界了。”无风靠在一棵大树上,望着篝火旁玄七忙碌的身影。

        “你很闲啊”玄七摆弄着一只他捉来的野山鸡正烤到最好的时候,这句话她想问出口已经不止一天了。诚诚然他们相处已有三天了。按理说他应该很忙,有魔界要管理更有一堆的战事要挑起不是么哪里有时间陪她闲走了三天真不像他。

        “不是。过了今夜我便回去了。”

        “哦,是么”玄七听闻刷酱汁的手抖了一下。

        玄七烤好了野山鸡,与他分食而吃的时候,他说道:“想不到你竟得了这么好的手艺。”

        玄七并无接言,她印象中,无风是滴水不进的,除了酒

        咦我怎么知道

        这两天她亦不知怎的了,夜里总是做梦,梦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像是发生在她身上的可她又没有印象,她怀疑是吃过糖糖血的缘故

        吃过晚饭,玄七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每当这个时候,她心里总是想,能如此无忧无虑的望一辈子星星该有多好啊

        “有那么好看么”无风在她的身旁盘膝而坐。

        “嗯。”

        “等我大事成了,带你去天河上看星星。”

        玄七并无接言,她已去天河看过星星了,东篱带她去的。

        过了好长时间,星星都沉默的时候,玄七道:“能不伤害他们么”

        无风并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去抚住她的头顶

        玄七鼻头一酸,翻了个身将脸埋在了无风黑的比夜还深的衣袍里去了

        第二日醒来时,无风果然不在了,不过她的不远处却坐了一个人,那人面目黝黑的很,似块煤炭,玄七刚睁开眼,那人站起身上前一步,俯首作揖道:“在下魔上圣信使也念见过圣主。”

        她知道无风统领魔界是魔上圣,可她何时做了魔界的圣主。

        “你别这样说。我只是”玄七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自己,是叫无花好呢还是玄七好呢

        “上圣吩咐的,信使不敢不从。圣主不管吩咐何事,也念赴汤蹈火定不辱使命。”

        “我要去北奚城的。”

        “信使愿一同前往。”

        见这信使这般,玄七亦不好说什么,她在猜测无风的真正用途,是来监视她呢还是糖糖总之,不论是谁,她都对眼前多出的这块黑炭厌恶极了

        他们进入北奚城,街市上熙熙攘攘热闹极了,玄七牵了一匹银白色的马,马上驮着一个背篓,背篓里放着一个陶罐,陶罐中有一条沉睡的金红锦鲤。而她与马匹一般高矮,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长九尺黑的不像人样的扇着一把铁扇的怪人。

        这样招摇的走在街上,不由得引来路人的驻足观望。

        玄七趁机拉住一个比她稍微大点儿的孩子问道:“小哥哥,请问,白皓辰将军府怎么走”

        “白皓辰将军失踪了,你莫不是要去白府”

        “正是,正是。”

        “这条街走到头,左拐再走两条街,一对大石狮子的那家就是白将军府。”

        “谢谢,谢谢,小哥哥。”

        玄七闻言谢过那小哥哥后,便高高兴兴的前往。

        路过两条街后,果然望见一对大石狮子,上方明镜高悬,往下便是鎏金的白府二字。玄七走上前去,见门口有两个士兵把守便喊道:“劳烦小哥通融一声,说是太清山玄七求见。”说出这话后,玄七内心是羞愧的,她已不在太清山了且师父们已宣称将她逐出了师门,如此这般还用太清山的名讳委实有愧师门。可她这样说是怕人家家门显贵不见她。

        事实就是这般,两个士兵相互望了一眼,不耐烦的道:“小道姑,现在两位将军正在商议要事呢,没空搭理你。化斋的话,前面街口右转有家舍粥的铺子,去那儿讨吃的吧。”

        玄七知道他们要商量的要事应是明威城战败以及接下来怎么报仇雪恨的事,但委实将她说成要饭的实在是伤她自尊,师父给的金银珠宝一布囊呢,她倒不用担心饥饱的问题。便将布囊里白皓辰的那枚玉佩取了出来,递上前去,道:“劳烦把这个交给白轩文大将军。”

        其中一个士兵接过来瞧了一眼,立马恭敬的对玄七说道:“道姑,稍等,我这就进去通报。”话还没说完便跑进去了。

        玄七果真一等,便见到有两位将军着急地亲自出来相接,他们的两鬓已是花白,但练武家的样子还是保持他们的体型矫健苍劲的,似块顽石。

        “你是太清山的玄七”有个人急急问出口。

        玄七嗯了一声,便由他们带去了院中,刚才问她话的那个人玄七猜想应该是白皓辰的爹爹白轩文大将军,他的面色比另一个将军样的男子更加的憔悴苍白。玄七想,这不光是战事吃紧更是儿子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烦扰之痛吧。

        刚落座,自屏风后又转出两个妇人由一群丫鬟们簇拥着,两个妇人皆用手帕擦拭着面庞,其中一个妇人迅速的环顾了四周,不见有白皓辰的影子便只紧紧盯着玄七道:“我儿的贴身玉佩怎么会在你哪儿”

        玄七起身,对着堂上的众人将那日白皓辰与她说过的话,仔仔细细的说给堂上众人听。

        言罢,那个妇人似是站不稳,极度悲伤的晕了过去,令一个妇人将她扶住,轻唤了声:“嫂嫂。”

        “我这狠心的孩儿啊!怎就忍心舍了他爹娘”说着痛哭不已,扶住她的那个妇人亦无声的流着泪。

        “他在哪里”玄七闻言抬头是白皓辰的爹爹,似是隐忍怒气的样子问道。

        “这个”玄七不知该不该说。她刚才的叙述中并没有说白皓辰在极北雪山隔界的狼焰洞。想了想,说道:“白皓辰师弟说他今生无缘尽孝膝下,你们的养育之恩他来世再报。”

        听闻玄七这样说,那个妇人便惊呼一声晕了过去,一群丫鬟手忙脚乱的又是抬人又是跑出院中找大夫,玄七偷偷瞅了一眼白老将军,他的额上青筋暴起,左手拳头攥的紧紧的砰的一声砸在了桌案上,玄七吃了一惊,那个桌案竟被他一拳砸碎了一个大坑,细碎的木渣扎破了他的手,鲜血顿时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

        “哥哥。”白轩武惊呼一声急忙冲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玄七闻言,这面目与白轩文有些相似的人便是白皓辰的叔叔吧。

        “这个不孝儿子,我白轩文一生为国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他这不肖儿子竟然为了一只雪狼,就抛弃了家、舍弃了国。我白轩文光明勇猛一生、大义当先,没有这样不忠不孝不义的儿子。”

        “哥哥,人各有志”白轩文瞪了他一眼,白轩武便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了

        玄七见状,玉佩、话语都已带到,她自觉没什么必要再留在白将军府,再见他们这副怒气冲天的样子实在不好上前搭话提告辞,便欲转身不辞而别。

        刚转身走了两步,白轩武喊住她,道:“你是无花”

        玄七闻言惊异的回头,这人怎么知道她叫无花

        那人抬手摆了一下,似是示意玄七不要在意,道:“明威城,念明玉少将军最心爱的战驹银色汗血宝马三国之中只有一匹。更何况,昨晚接到念将军的书信,说你这般的一个孩子寻到后要护送你去明威城的。”

        怕是念明玉知道她不辞而别担心她的安危吧,玄七心里想到。

        “现在已过去三日了,信中提到你好似十日之内要去念风城见陈国公主的。要不,本将军派人护送你回明威城吧。”

        玄七听闻下意识的摇头,那人见了,立马又说:“还是直接送你去念风城”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可以写信回去告诉念明玉,念风城我自会去,只是我现在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办。如果没什么事,我要赶路了。”玄七说完转身就要走。

        这时,只听她的身后,白轩文似是寻到一块有待雕琢的璞玉或者锋利的宝剑般的说道:“敢问这位道人是”

        玄七回头,见他问的是也念。

        也念也很有礼貌的回道:“我不是道人,魔界信使也念。”

        玄七听闻狠瞪了他一眼,这就是她自一开始就不喜欢他的原因,看似面无表情的黑皮肤下,那满满的魔意让玄七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敢确定,他是故意要跟他们说他是魔界中人的。

        果然,众人一听,皆纷纷吓傻了眼,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魔界信使便站在他们眼前。

        好事不出门,坏事满六界。玄七现在归魔界这事吧,就好似她被逐出太清山一般,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而且背后传的玄乎其玄,连她的头衔都被世人扒的一清二楚,什么魔界的圣主,什么连魔界信使都对她俯首帖耳,什么他们下一步的目的怕是要灭了太清山

        玄七正在一个郊外的小茶铺里喝茶,茶刚喝了两口,便听着一旁桌上围住的四五个人,在谈论着她的诸多事情。等到她听到她要率领魔界众人灭了太清山的时候,一口茶呛住差点儿憋死自个儿,如果这个能成立的话。

        玄七朝那桌上几人瞧过去,咦她并没有火眼金睛能一眼瞧出这几个人是否为妖魔,只是她刚去瞧时,碰巧坐她背后的那个人,似是穿不合身衣裳,撩了撩衣摆让她瞧见了黄褐色的毛绒绒的小腿,玄七诧异,这怎么都不像是人该有的汗毛啊

        “也念,你们的”玄七说着指了指坐在那里的人。

        也念都不去瞧他们一眼,专心致志的吃他碗里的阳春面,似是第一次吃一般,头也不抬的道:“一看就是妖,哪里是魔了。”

        玄七闻言,自布囊里掏出一张显身符咒小心翼翼的贴在那人的后背上,只见扑腾一声,白烟乍起,坐在凳上那人便萎靡了下去,不合身的衣裳搭在板凳上,窸窸窣窣自里面钻出一只黄鼠狼,瞪着机灵的眼珠瞅了瞅众人,一溜烟儿便跑进身后的树林里去了。

        它们果然是妖精啊!

        玄七正自感叹,那桌上的小二退了下去,剩余三人皆亮出了兵器,不由分说便朝着玄七扑来。道士与妖魔鬼怪本来就是冤家对头的,两者相见不是逃跑就是斗法。

        玄七还未亮出兵器,只见也念一把铁扇在手,三两下的便把那三个妖精打回了原形,分别是蜘蛛精、蜈蚣精、蝎子精,三只妖精逃跑的本事还是练到家了,打回原形的瞬间便一溜烟儿同那只黄鼠狼一样,跑没了影儿,再看也念稳坐在那里扒他的阳春面,连最后一口面汤也干了。碗面干净的如同一只新碗。

        小二见他这般,上前道:“客官,不够的话,我们这里还有,再给您来一碗吧。”

        玄七眼见着也念颇为难的咽了口唾沫,立马会意的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店小二,却听也念说道:“这次给我换碗牛肉面尝尝。”

        玄七托着腮,瞧他狼吞虎咽的扒着牛肉面,好奇的问道:“你没吃过这些面么”

        “我从来不吃东西的。”

        “难道魔不饿么”

        “饿啊!”

        “那怎么不吃饭呢”

        “我们吃的是妖精。”玄七闻言紧张的将糖糖的陶罐抱在怀里。

        “那是妖精好吃还是饭好吃呢”

        “妖精有功力,饭有滋味还有香味。”玄七闻言咽了口唾沫。

        “话说你是什么魔,脸这么黑”

        “杀的妖精多了,血染的呗。”

        玄七闻言喊到:“小二,结账。”

        白沙城原隶属于故国风国,在蜀国都城北奚城的西北面,距离差不多五千余公里,满打满算不吃不喝的日夜兼程差不多要月余时间,如此颛孙涵馨给她的时间是除去那三天之外便还有七天,着实令她感到头痛。

        怀瑾所托与一城性命相比,玄七心里掂的透透的。只恨自己不会乘剑飞行,白白耽误了些时间。也念信使看出了她的顾虑,道:“这有何难,去到白沙城再折回两千公里地去念风城不就得了。”

        “可我不会乘剑代步。”

        “这有何难。”说着将自己手中两尺长的大铁扇,抛在半空中,铁扇张开大半个扇形似个贝壳成精,兀自飞旋了片刻,似有灵性般,贴着地面一尺的地方忽闪忽闪的颤抖着。

        “这是”

        “本信使的法器,魔爷扇。”说着便一把将玄七推入扇上。玄七一时不稳,踉跄一下差点儿摔倒,紧紧的将糖糖的陶罐抱在怀里。

        也念口中不知默念了些什么,魔爷扇噗噗的忽闪了两下便直驮着玄七冲上了天,风噼啪打在脸上,她除了让自己尽力保持稳稳坐着,竟找不到半点可以把住的地方,不由得大喊起来

        “没事,圣主,这个魔爷扇稳的很。”说着不知何时唤出了一把剑紧紧的跟了上来。

        “啊”玄七还要说点儿什么,无奈,北方的天气实在是太干裂了,风沙缠在一块直往嘴里灌去。好在没入云端之后,皑皑白云中,空气好点儿了,风也舒爽点儿了,而这把驮着她竟然不累的魔爷扇发出噗噗的呼气声,一飞便是近百余里,玄七自心中盘算了一下,这么地才三天左右的时间便可到达白沙城,实在是令人欢喜。

        而这把两尺长的大铁扇,她都能在上面横躺着。可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盘腿坐着,不敢移动分毫,毕竟她比较在意光滑滑的扇面没有把手便没有安全感。

        “那么好的马你怎么给人了”

        “那怎么能叫给人了呢明明是还好不”连同着口信一起还给了念明玉。

        “快,快看,圣主,那沙地中的绿洲真漂亮啊。”

        玄七听闻颇为恼怒,话说,不就请你吃了几碗面,现在又坐你的魔爷扇,何时我们言语变的这般亲密虽是如此,玄七还是稍稍前倾了一下身子往下望去,此处天与地之间少说也有万余里地,也念信使口中的绿洲,在玄七看来只是如夜空中零星分布的星星一般,没什么大出奇的地方,不由有些失望。

        “你瞧,你瞧。”也念信使踩在剑上,亦步亦趋,颇兴奋的指划着一个接一个的星星说道,“那里是九幽城,那里,那里好像是陈国的一块流地,你瞧你瞧,那块最大的绿洲就是碧城。”

        玄七听闻碧城两个字急忙俯身望去,的确那是相较于其它星星比较大了一圈而已,隔着稀薄的雾气,玄七仿佛能看到传说中的碧城那常年不败的梨花开的那样明艳,似和云朵一个颜色,雪白雪白的

        天色已是黄昏,玄七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巴掌大的地方,说道:“今晚,我们在碧城歇息吧。”

        也念信使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一切听圣主吩咐。”

        玄七都忘记了那巴掌大的地方是如何变成眼前这遮天蔽日的白的。四下,一盏盏明亮亮的花灯泛着通红的光线挂在梨花树上,那被花灯映照下的梨花也似染上了那红艳粉黛似的妆容,玄七望了望尽头处的那座灯火通明的楼阁,不想尘世之中竟然有个天物

        可当她走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了!那哪里是个天物,简直是个俗物!香车宝马、达官贵人,将院前围得水泄不通,玄七不谙世事却也自书中知道这里是何地方,可惜了这天宫似的楼宇、玷污了这雪白似的梨花。

        可花璃苑三个字还是戳痛了她的眼睛,梦里中的它,空灵住在这儿的。

        玄七兀自愣着,傻傻的瞧着这座楼子,忽然有个美妇人遮住了她的视线,道:“小姑娘,花璃苑从不招待女客的。你”那美妇人还未说完,望清了玄七的脸不由的惊呼了一声。

        玄七去望她,冲口而出竟然是:“菖蒲嬷嬷”

        “唉你认得我”

        玄七自觉也是蛮惊讶的,她实话实说并不认识面前这名美妇人,自睁开眼到现在也并未见过这么一个人,但何故知道她的名字只是刚才望见她的那一瞬,脑海中忽的冒出前几天做过的一个梦,梦里她拿着捏好的粉红面人递给眼前的这个美妇人,喊她的便是,菖蒲嬷嬷

        “不,不认得。”玄七摇了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的回到眼前。

        “不是无花”

        “不,我是玄七。”不知为何,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是无花,如同不想让人知道她是小鱼儿一样,觉得有人叫她无花,便是泄露了天大的秘密一般。就算她不想用玄七的名字怕有辱师门,可别人问起她叫什么的时候,她还是冲口而出便是玄七二字。

        “哦!你就是玄七啊”听她这个语气仿佛比她就是无花更加令她震惊,她仔细的望着玄七瞧了瞧,继续道:“真如我们家花儿。小姑娘,你来花璃苑作甚么”

        玄七无言,她能说是想来瞧一瞧这满城的梨花,不小心才逛到花璃苑的么

        “我们路过而已,不知不觉赏玩到天黑,正打算找家客栈借宿呢。”

        “是么”叫菖蒲的美妇人望着玄七身后说话的也念信使,似在细细咀嚼这番话的真伪,末了,说道,“不介意的话就在我们花璃苑暂住一晚吧。”

        “谢谢,店主。”

        “不,我可不是什么店主。唤我菖蒲就好了。”说着便引玄七他们进入楼中。

        奇怪的是,大殿上除了几个侍女站岗外,刚才殿前那些喧哗的男子、美女竟一个都不见,而且也听不到什么声响。玄七不由诧异,问道:“嬷嬷,苑中可有一位叫空灵的”

        “空灵”嬷嬷听闻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引着他们转入了一个楼阁,还是未听闻任何喧哗吵闹的声音,道:“是有一个叫空灵的,不过”

        “不过什么”

        “她上个月死了。”

        “不可能的。”玄七也在心中这么坚定的告诉自己,空灵不可能死,那个神通广大到可以潜入她梦境中传她仙术、剑法的人怎么会死呢就是她自个儿能死,她都不相信空灵能死。

        “怎么不可能,生老病死的常有的事,世间之事,谁又说的准呢。”菖蒲说着打开一扇门,道:“小姑娘,你今晚就睡这儿吧。”

        玄七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是间极普通的闺房而已,但却散发着一股莫名熟悉的味道。菖蒲引着也念信使去了隔壁的另外一间房。领走时嘱咐他俩道:“花璃苑从来不招待外客,希望你们在房中好好休息,莫要出来闲逛。”

        玄七点点头,表示她会听话,便关上了房门,而且还上了锁。比起她出去外面溜达,她更害怕这座静悄悄的楼子。

        将糖糖、十六兽喂过灵虫安顿好后,头一沾枕头便呼呼的睡了过去,在这个房间里的这张床上她做了一个梦,与三天前的那个梦一模一样,而且还梦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说这间屋子,还有这座楼阁,还有这个楼阁里的人

        当她惊恐着自睡梦中惊醒以为自己死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掐着自己的脖子,如果有透不过气来这一说的话,估计一晚上的时间她早死十几回了

        玄七惊起,第一件事便是望去房门,锁一如她睡着之前,确定没人进来过,糖糖、十六兽也都安好的睡在她的身边。她再一次审视起这间闺房来,直到她望见书案旁边矮几上的一个古朴的长木箱子,便蹙着眉头上前察看,当她打开木箱的一瞬间,她喃喃自语道:“果然”

        一股儿酸腐味自里面传来,倒不是那种特别刺鼻的恶臭,细细闻之还有一股儿淡淡的脂粉味。她认得里面的东西——大波斯菊,一枝枝的都已干枯了却依旧保持着盛开之时的姿态

        “果然这里是无花生前住过的地方。”

        玄七要求见苑主,可菖蒲说苑主不在苑中,玄七说愿意等,可菖蒲说苑主外游去了,不知何时回来。如此这般,玄七只得拉着菖蒲嬷嬷的手,叮嘱道:“苑主回来,定要告诉她一声。”

        “说什么”

        “就说”玄七想了想,昨晚还对人家说她不是无花,如此留言说她便是无花不大好吧,于是便说,“就说是太清山的玄七来了,日后定来拜访。”

        “圣主,信使觉得那菖蒲妇人定是故意推托。”万里高空上,他们顶着一个大太阳,灼烤的让人心儿烦躁。

        “你又怎么知道。”其实,玄七也隐约这么觉得。

        “昨个儿夜里我出去走了一圈,你猜我发现了什么,院中除了侍女,无一男子的人影儿。”

        “你出去了啊”人家不是说过不让出去么。

        “我是魔,除了天界去不了,剩下的本信使无孔不入。”

        “说的好像你是鬼一样。”

        “魔鬼、魔鬼,没听到过么魔幻化了便是鬼了。”

        “好吧,说来奇怪,我们进去殿阁的时候也没听到任何的鼓瑟琴音。”

        “所以,本信使说,碧城的花璃苑邪门的很。”

        “是么”玄七似是喃喃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日后,办完颛孙涵馨的事,她便要去花璃苑的。听念明玉提过,那里面好似有六界的全部秘密,更有四域五服中人人都想要得到的心愿。

        “苑主,她真是无花”

        苑主点点头,喝下一口清冽的酒水。面色苍白极了,比苑中的梨花还要惨白上三分。

        “苑主,何不留下她”

        “现在的她如果能留下,昨晚梦境中便没白进。”说着低咳了几声。

        菖蒲赶忙上前,将重新另一杯琥珀色的酒送到她的嘴中,似是难以忍受,她将苍白的手指攥的紧紧的,朱红色的指甲像血一般

        “苑主,您还是歇一歇吧。毕竟大限”

        琳琅狠戾的瞪了她一眼,她忙忙的守住了嘴,将琥珀色的酒又给她重新斟满。

        “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提。”

        “殿下,不,上圣,也不说。”

        “嬷嬷,我说的是任何人。”

        第三日上午的时候他们便来到了白沙城的白沙山下。判官问怀瑾籍贯的时候,玄七隐约听了句就是在这白沙山下,如此便找个人问问六郎是谁,找到六郎把东西交给他,再把话带到,如此便顺利了结了这桩托付。

        白沙城里飞沙漫天,清一色的白袍从头遮到了脚。玄七他们是正好停在白沙山下的。可白沙山并不是一个大沙堆,而是青色的岩石上覆盖着亮晶晶的冰雪,一条雪水融化后汇聚成的河水滋养着这座沙城。

        人们提着瓦罐、水盆等接水的用具排着长长的队伍汇聚在这条河水旁边,等待接到每日最新鲜甘甜的雪水。

        玄七用手肘拄了一下也念信使,示意他上前搭话。也念信使似有些不情愿还是服从了玄七的命令,走上前去问一个白衫的女子,好吧,这里男女都是清一色的白袍。

        “姑娘。”也念信使话一出口,声音所及的范围内,全部的姑娘都回过头来望着他,也有一个胡子拉碴的爷们瞪着他。

        “请问白沙山下谁叫六郎”

        姑娘好笑的笑笑,望着他的样子不觉得害怕,“不知道呢,俺是外地嫁过来的。”

        “你找六郎做什么”那个胡子拉碴的爷们颇有些不耐烦道。

        “自然是有事。”也念信使将自己两尺长的大铁扇自身后腰间掏出来,轻扇了一下,随即刮起一阵不小的风沙。

        那胡子拉碴的爷们踌躇了一下,道:“我就是六郎,你找我作甚”

        显然也念信使大吃一惊,他张大了嘴巴露出两排黑漆漆的牙齿,将这个胡子拉碴的爷们瞧了个仔细,这怎么也不是圣主口中怀瑾的六郎啊!

        “那你认识茅山派的怀瑾么”

        “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玄七摇了摇头,也念信使大喝一声,“谁叫六郎。”

        一时间长长的队伍里,竟然冒出十来个六郎,可他们都不认识茅山派的怀瑾,不光不认识还都从未听闻有过这么一个人。

        玄七诧异的喃喃自语,“不可能啊,他明明是说在白沙山下的,噢!”玄七恍然大悟的样子,似是想到了些什么,“飞沙门,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他明明说过飞沙门的六郎的。走,也念,去飞沙门。”

        “飞沙门咋走”

        “你连万里高空下的大小绿洲都辨的那样清楚,怎会不知道飞沙门”

        “这个确实不知。”

        “你们在逗我们玩么飞沙门不就在这儿”

        玄七与也念听闻一起抬头望着那个胡子拉碴的爷们,只见那人却指着白沙山的山顶,不屑道:“喏,傻子。”

        玄七与也念默默受了,两人红着脸上去了白沙山,他们大抵忘了自古名山出仙人

        门口站岗的道人听闻来的是玄七,吓的急急关上了大门,玄七撇撇嘴,现在的她已经有这么可怕了么很快飞沙门的掌门长云领着众位徒儿前来,问道:“你这入魔的小魔女,来我飞沙门作何”

        “你”也念信使听闻有些气愤,刚要上前理论便被玄七拉住。她知道她有一天会做错事,是一件怎样都弥补不了的错事,她也想过后果,逐出太清、隐匿深山,可她从未想过会这么严重,受尽天下之人的唾弃与侮辱。可这有什么办法呢她那么爱的风便是魔界的上圣,这个她心甘情愿受下了。

        “长云掌门,受人之托来飞沙门寻个人,还望掌门请允。”

        “我飞沙门没有你要找的人,现在魔界挑起了这么多的战事,念在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份上,本掌门今日不跟你动手,赶紧带着你的走狗滚出我飞沙门。”

        “你说谁是走狗我乃堂堂魔界信使。”说着将铁扇打开指了出去。

        玄七见状忙忙拉下也念信使的胳膊,嗔怪道:“信使。”

        “长云掌门,请通融一下吧,我确实是受人之托来交还信物的。”

        无奈,长云掌门无视玄七的请求径直领着众人走进山门,“六郎,谁是六郎,谁认识茅山派的怀瑾。”玄七没法,只得大喊。

        “妖言惑众。飞沙门没有叫六郎的人。”说着便关上了山门。

        “怀瑾说的不可能有错啊还是时日长了我给忘了”

        “管他呢!这道长老儿欺人太甚,圣主,咱血洗了飞沙门吧。”

        玄七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就是受了人几句气话,至于屠门么果然太血腥了,魔

        “以后再提这样的话,你就不要跟着我了。”玄七话一出口觉得不对,她从来也没要求这个也念信使让他跟着她啊真是罪孽、罪孽

        “那找不到六郎,去念风城吧。”

        “不去,来都来了,定要找到六郎不可。”

        “圣主,信使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玄七偏头诧异的望着他,何时他有何不敢讲的事情了莫不是为了刚才说他的那一句魔啊,真是小心眼。

        “说吧。”

        “现在天色还早,我们等到晚上的时候悄悄潜入飞沙门,随便找个门人一逼问,有无六郎这个人不就一清二楚了。”

        玄七面露喜色,道:“何故等到晚上。”说着掏出两张隐身符,递给了也念信使一张。

        也念信使拿在手里仔细的端详着那张赭黄色的符咒,不禁叹了句,“圣主大人,厉害。”

        玄七听闻,怎么着难道之前就不觉得我厉害了

        两人悄悄潜入了飞沙门而未被发现,此时正值飞沙门弟子聚在广场上练功,也方便下手找个落单的门人三找两找的总算在柴房碰着一个正在砍柴的伙房门人,玄七便上前问道:“道人大哥,你知道飞沙门的弟子中有叫六郎的么”

        那个正在劈柴的大哥听闻陡然吓了一跳,轮出去的斧子差点儿砸住自己的脚,急急忙忙往四下瞅了一眼,不见有人,正疑惑自己听错了之时又轮圆了斧头去砍柴

        不料,玄七陡然揭了隐身符咒,那人长大了嘴巴随即嗷嚎一声,斧头自他手中脱落正打在他自个儿的脚面上,玄七不敢去瞧,这得多疼啊

        “你,你们怎么进来的”那人依旧捂着脚坐在地上,牙齿咬的紧紧的,“看你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定然是偷偷溜进来的,快走,要不我喊人啦。”

        “好大哥,我就想问一下,飞沙门到底有没有个叫六郎的。”

        那人不加思索的否定,“没有。”

        “真没有”也念信使一把铁扇搭在他的脖子上。

        玄七见状虽不怎么愿意,但也默认了,再次恳求道:“真没有么”

        “这,这个我们飞沙门都是按照辈分给弟子命名的,六郎一听这名字就没有。”

        “是么”玄七听闻大失所望的自语着

        “那既然是入门之后重新给起的名字,那入门之前的俗名呢”也念信使再一次的往那人的脖颈里搭了搭那把两尺的铁扇。

        “哎呦!大人明鉴呢!我才入门几年呐!哪里知道的那许多。”

        “你不知道,自有人知道。”

        那人想了一下说,“还真有人。师傅,师傅。”喊了两声自灶房里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头,喝道:“喊什么,柴劈完了赶紧生火去,这就要耽误大家伙吃饭了。”

        “他自小在这儿,应该知道。”

        “咦你说什么呢话说,你们两个是谁”老头才注意到他们,不由得惊问道。

        “老师傅,您知不知道谁叫六郎啊”

        “六郎啊!知道、知道。小时候还老黏在我屁股后面要吃的呢,现在大了有本事了,三天两头的都不露面,真是越大越没教养”

        “谁是谁”三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知道这个六郎到底是谁。

        “不还啊!”

        “什么”当然这句惊讶并不是玄七与也念发出来的,而是那个砍柴的门人,“是他啊!”

        “他怎么了”玄七莫名其妙的问道,诚然她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像是在那里听过似的。

        “没怎么,闭关好几天了,端去的饭菜也不吃的。”

        “到底是谁啊”玄七急坏了。

        “不还啊!飞沙门的大弟子不还啊,去了趟茅山派,回来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谁也不见,饭也不吃。”

        “他去了茅山派回来几天了”

        “有两三天了吧。”

        当下玄七便觉得心慌,忙忙拖着那个砍柴的门人去找不还的房间。

        “喂!去哪儿啊!赶紧砍柴生火呐!”也念信使一记铁扇扇飞过去,一捆木头碎成了渣渣

        “门人修道有房门紧锁的么”玄七疑惑的望着那个砍柴的门人敲了半天不还的房门没人应答。

        “起开,我来。”也念信使说着,用力一把推开了房门,不!确切的说是整个房门都被他卸了下来。

        玄七惊呼一声,差点儿被映入眼前的这一幕吓晕过去。

        也念信使眼疾手快,一把铁扇快速扫了过去,切断了吊着不还脖子的那根绳子。那个砍柴的门人早早吓的惊呼着去喊人了。

        也念信使上前察看了一番,道:“死了差不多两个多时辰了。”

        “刚死应该还没进鬼门关。”

        “怎么圣主”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师父教过我的,况且,怀瑾那般我实在不忍心不将他的话带到。”

        “圣主去哪儿,信使便追随圣主去哪儿。”

        “你对风也这般么”

        “上圣要也念时刻守在圣主身边。”

        玄七心叹,果然是在监视我。便从布囊里摸出十六兽,无奈,它还是一直昏睡。实在没法,便掏出了玉面王给的那三张他的独门鬼符。其实,她现在最不情愿的便是见玉面王,她已经不知道不懂得应该用何种态度来看待他了。是与小鱼儿周游天下的那份情还是只是今生见过的几面之缘

        “大胆魔女,敢杀了我的大徒弟。拿命来。”说着便举剑朝玄七刺来。

        “长云掌门,你听我解释,我们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说着闪开了那一剑。

        “你们擅闯飞沙门就是死。”长云掌门已然不听他们辩解,直发了疯似的,引众弟子上前擒拿。时至今日,玄七才知道也念信使的法力有多么高强,一屋子的人皆被他一扇子呼了出去,一把拉起她进入了幽冥十里鬼林。

        “你怎么能进入冥界的”玄七诧异的不行,不是只有死了的人才能进入的么他这般轻车熟路不像是元神出窍啊

        “圣主,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们魔除了天界去不了之外,其余之地如入无孔之地。”

        玄七听闻,回想了一下,也念信使貌似说过的。眼见来了十里鬼林,玉面王的独门鬼符自是用不上了,便又小心翼翼的收好。朝鬼门关的大石后走去,那里黄鼠狼开的茶铺子里应该能寻到刚死不久的不还。

        果然,在这里找到的不仅有不还,还有牧九、寻牙。莫非他们又来十里鬼林送别师兄最近真有这么多人死去么

        是寻牙先望见的玄七,抬头招呼她过去。玄七见不还与他们坐在一起,便就过去坐了。幸亏走之前瞅了一眼不还的长相,要不十里鬼林里要如何相认

        “你怎么死了”玄七瞅着不还,责怪道。而那不还见状玄七一脸的责难亦不知所云。

        “玄七,你怎么来鬼林了。”寻牙瞅了她身后一眼,惊道:“你真的入魔了”

        玄七亦不知何如解释,思量了片刻,道:“日后再解释。”

        “玄七,你真入魔了,我们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玄七望去牧九,只见他神色凝重的样子,身后几桌皆穿着同他们一色的布衫,玄七当下心一惊,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拜魔界所赐,来送别被魔荼害的师弟们。”

        “又有战事”

        “魔界四天前同妖界战在妖岭丘,天界组织人界参与战事,各派均派了人去。无奈,魔界大胜,我方亦有死伤。”

        “那,那妖界呢”

        “妖界大败。”牧九不解的望着玄七,既然她已入魔,这些不是应该比他们还要清楚

        “大败啊。”玄七喃喃自语着,嘴角泛着一丝笑意。不知为何,她听闻妖界大败竟如此高兴。

        风风呢风不是四天前离开的她么是他领导的战事么

        正要找也念信使问个清楚,只见他正跟一个黄鼠狼幻化的店小二殷切的点着菜肴,末了,来了句:“圣主,我都点好了,你付钱吧。”

        方圆能听得到的桌子都抬头望着玄七,继而窃窃私语着

        “这就是魔界的圣主啊”

        “怎么还是个黄毛小丫头”

        “嘘嘘,小声点儿,他们魔连鬼魂都吃的,小声点儿,小声点儿。让他们听见了可不好。”

        “好像那个圣主是太清山云霄门清风掌门的二弟子呢。真是,咋就入魔了”

        “听说陈国与蜀国的那场战争,就是那个圣主挑起的呢。五万将士化成了销香炉下的碳灰。真是血腥太血腥了。果然是魔界的魔女。”

        “唉六界没得安宁了。我们这些做鬼的也没得安宁了。”

        玄七自书中读过这些话,叫危言耸听、叫人言可畏、叫以讹传讹、叫谬种流传、叫耳食之言。他们何曾亲耳听过、亲眼见过就这般扭曲事实的真相再不计后果的加以臆想传播。这真是太令人可怕了。

        “圣主,您好像还未见过也念吃过孤魂野鬼吧!”也念说着朝叽叽喳喳的议论不停的桌上扫过去。众鬼魂一听是也念皆纷纷吓的住了嘴。可能在玄七还不曾涉足过的领域,也念信使的名号大的不是一般的惊天地泣鬼神。

        玄七有些无气力的摇摇头,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苍老了好几百岁一般。她将手伸在师父给的包裹里,摸出一大把银子递给那个店小二,店小二拿了钱财宛若获得了至宝,高颂一声:“魔界圣主,三号桌,赏银上菜。”

        玄七只得无力的跌坐在板凳上,勉勉强强的用手扒着桌子,才不至于跌倒。只觉莫名的心痛,我自个儿到底是怎么入的魔啊她想破了脑袋都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你就是不还”玄七一股脑儿的烦闷全部的发泄在一旁默默不语的不还。气势之盛吓得那不还都打了一个激灵。

        “是,我是不还。小道,不,圣主有何事么”

        玄七见他的模样不算太英俊身形也还是强壮亦并不见得怎么难看。只是脸上难以扫去的阴霾悲痛令玄七一股脑儿的气愤全都烟消云散。只好,柔声问道:“你叫六郎”

        “你怎会知道我儿时的小名”不还显然很惊讶,仿佛这个名字有很大的忌讳。

        “那你肯定认得茅山派的怀瑾吧”

        不还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玄七。

        “我师兄都死去月余了。玄七,你见过的。上次我们就在这里送他。唉唉唉,真奇怪啊。说来你不是前几日才来我们茅山派的,咋么刚回去就死了莫不是遇上了妖魔”寻牙最后小声的说着去瞅一旁吃着腐肉包子、大嚼死人肠的也念信使,恶心的直犯呕。

        “怀瑾有样东西托我交给你。”

        “什么”那人显然激动的要从板凳上蹿起来。

        “怀瑾师弟”

        “我师兄”

        “嗯。”玄七点点头,她也不知道为何怀瑾要将东西嘱托给她而不是他的同门师兄弟。可能他一时忘了正好想起来的时候身边能认识的就只有我了吧玄七这么想着自布囊里掏出那根束腰的旧麻绳,“喏,这个。”

        大家都盯着那再普通不过的旧麻绳瞧,唯有不还,眼眶里含着泪,颤巍巍的将麻绳捧在手里,珍重之极,半响他哽着嗓子问道:“他还有何话么”

        玄七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怀瑾的不甘愤懑亦无可奈何的惆怅她到底要怎么给他说呢她一遍遍的在心中过着与怀瑾的相遇、对话,头摇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只喃喃道了句:“我念他。”

        不还听闻愣了愣,似是如遭雷击般,旋即,两行悔恨的泪水自他的眼眶中涌出。他双手紧紧的攥着那根旧麻绳,将脸深深的埋在了里面

        玄七震惊了,那是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副泪眸。

        “牧九,他跟怀瑾师兄很要好么”寻牙见他哭的这般,却在茅峰山上站在怀瑾师兄的灵牌前一声也不吭的啊

        “小孩子家,懂什么。”牧九瞪了寻牙一眼,寻牙见势不再说话,红着个脸偷偷瞄玄七。

        突然不还站起来,念叨了一句:“我要进鬼门关,我要去找他。我要让他知道,我也是念着他的。”

        也念信使急急的抓着差点儿从桌子上掉地的腐肉包子,玄七白了他一眼,道:“这你也能吃的下去”便急急跑去寻不还了。

        也念信使一口塞了包子也跟着去了,而寻牙亦跟着转出了大石,身后的牧九拉也拉不住他。

        “你这么念他怎么不告诉他呢他到死的时候都在埋怨你的铁石心肠你的冷漠,十三载了都不去茅峰山寻他。他把他的死当做是你对他的解脱。你怎么不告诉他呢”

        “他真的这般怨恨我”不还听完停止了砸那块大石头的举动,转而痛哭了起来,“这么些年了,怀瑾,你的心意我怎会不知我们自小一块儿玩大,我又怎会铁石心肠的不去茅峰山瞧你我知道你是为了躲开我,为了我的声名好,我承认,我辜负了你,可我坐上飞沙门的大弟子时,我的内心是痛苦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没有你,没有你在的白沙城是多么的荒凉,我拼命的学习乘剑载云为的是能在想你的时候去茅峰山看你一眼,就只看一眼就足够了。怀瑾啊!我没想到,你心里是这么恨我的。怀瑾,我求求你开开门好不好,让我再见你一面,我要对着你亲口说出来。怀瑾,怀瑾,我求求你了。”

        “原来他们是”玄七捏了也念信使一把,他才急急住嘴。

        “人都死了月余了,早投胎转世了。”

        “那我也去投胎转世。”不还大吼着也念信使。

        “就说你们人界的人傻。修仙论道的更傻。”

        玄七瞪了他一眼,他啧了啧舌,道:“命在自个儿手中,由着他人作甚。”

        “你到底想要怎样”

        “不怎么样。只是见你好似很厉害的样子,要不入魔吧。”

        玄七听闻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的望着也念信使,他他这是在干嘛

        “也念,魔界很缺人么”

        “回圣主,这倒不是。”

        “那你想干嘛”

        “只是在帮他。”

        “入魔就是帮他了么”玄七不禁好气。

        “怎么帮不了他,入魔之后六界除了天界他哪里不能去,更有什么不能找的”

        “大胆魔界,不要在这儿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真的么你说的是真的么只要我入了魔,便能找到怀瑾的下落了么”

        “你可以试试。”也念信使笑了,他的笑让玄七不寒而栗,果然,魔还是邪恶的

        “好,那我入魔。”不还不加思索的乞求着,这在玄七看来他便已经入了魔。

        “哼哼哼。”也念信使笑的骇人,不禁让人背后发凉。玄七实在看不下去了,在牧九、寻牙还没爆发之前,蹭的抽出自己的碎星剑,啪啪啪三下,敲在了他的头顶上,怒喝道:“你给我老实点儿。”

        也念信使捂着自己的头,似是很痛的样子,蜷缩在一旁,不情愿的回了句:“是,圣主。”

        “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入魔。”不还跪地拽着玄七的裙摆恳求道。

        玄七一股脑儿的气愤不知何时又都回来了,指着不还的鼻子骂道:“你这负心汉,喜欢人家告诉人家不就好了。害得怀瑾这般含恨而死,真是气煞本姑奶奶了。还有,什么入不入魔的,你对你自己、对怀瑾都实在是太不负责了。怀瑾那般离开白沙城不就是成就你的一世英名,现在你要入魔,你不是负了怀瑾又是什么。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吧。”

        “圣主道人。”不还语无伦次着,“我只想和怀瑾在一起,我要赶上他去。求求你们成全。我再也不要什么名什么利,我只要怀瑾。”

        “牧九,他是不是疯了。他竟然只要怀瑾师兄。”寻牙还不太懂,天真的说着。

        不还的泪水弄湿了玄七的珠裙,玄七不忍心,叹了口气,道:“就算知道了怀瑾的所在,你还想怎么着”

        “我会守在他身边,再也不离开他。”

        “可你不要忘了,投胎轮回可是要喝孟婆汤忘掉前尘往事的。你现在是已死之人,你要去投胎转世你也会喝的。到时候,你们谁都不记得啊。”

        不还听了,怔怔的宛若个呆燕,似是他从未想过这些。

        “要我说,还是入魔的好。”

        “你给我闭嘴。”玄七一剑又敲过去,都能听到什么咔嚓裂开的声音,旁人瞧着大名鼎鼎杀人如麻的魔界也念信使,抱着自个儿的头在地上痛的无声的打滚。

        可这句话还是飘进了不还的脑袋里,他仿佛有了精神望着也念信使,一副入魔又如何的样子。

        咳玄七低咳一声,道:“我可以帮你问到怀瑾的下落,但是,你不准入魔。”

        “你怎么会”

        玄七自布囊里掏出一张鬼符燃尽,随着一缕黑烟飘入空中,自那烟雾缭绕处显现出一个面如白玉般的高大男子,众鬼魂见了他皆纷纷藏匿于十里鬼林里,只敢躲的远远的自黑林、荒冢后面往这边望着。

        “小七”说着他迅速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忙举起自己拽地的宽袖遮住了脸面。

        “玉面王,我亦是迫不得已,能不能求您查个人”玄七恳求道,这是她最后的一张王牌,她亦是万不得已才用的。

        “你可总来冥界找人呢。”

        玄七听闻立马全身的汗毛都直竖起来,她想到了那个夜晚,还有那个最后经糖糖点拨才懂的警告。

        “鬼姬。”玉面王低喝一声,似是让她退下的意思,转而问玄七道:“查谁”

        “牧九。”

        “额”牧九见了冥界之主吓的已六神无主,如此被玄七这般点名更是魂飞魄散,用眼神询问是何事

        “怀瑾的卒年。”

        “葵酉年四月二十三酉,酉时,怀瑾。”

        玉面王手指掐算了一下,道:“这么些时日了,此人早已投胎轮回去了。”

        “不,不能查么”

        玉面王瞧了玄七一副有求于人的小模样,吩咐鬼姬道:“去,唤转炼司君、一殿阎王还有判官来。”

        鬼姬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不多一会儿,自鬼门关后跟出来三个面色异于常人的冥界鬼官。应是玉面王口中叫到的那三人。

        牧九将怀瑾的卒年说与三位鬼官,判官听后仔细的翻查起他那本生死簿,少顷,道:“回阎罗鬼王,确实于四月二十三酉时卒的。”

        玉面王又问他们是否投胎轮回许又转生为何转炼司君与一殿阎王细细追忆又谨慎的查看账簿,确定之后才回禀。

        “回阎罗鬼王,那怀瑾本应下一世转生为女娃,可他过奈何桥时不愿喝孟婆汤忘却前世便一头扎入忘川河了。”

        玉面王听后叹了口气,玄七不解的问:“然后呢”

        “冥界都知道,忘川河下无亡魂。”

        玄七抬头有点儿难掩恐惧之色的望着鬼姬,“忘川河跳不得么”

        “跳下去就魂飞魄散,不在六界之中了。你说,跳不跳得”

        怀瑾啊!怀瑾你真是好傻的人啊

        玄七听闻倒退了两步,险些站不稳。玉面王自身后轻轻扶住她。她顾不得去看玉面王,此时不还似是块木头怔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玄七心想,听闻怀瑾永不在六界之中了,反应最激烈的不应该是他么可他这个样子让她莫名觉得害怕。

        玄七攥住玉面王的万鬼披风道:“他呢他会如何”

        玉面王瞅了三人一眼,他们立马上前查看,问了半天楞是没从不还的嘴里撬出一个字来。

        “他是白沙城白沙山飞沙门的不还。”牧九道。

        判官急忙翻看生死簿查阅,道:“回阎罗鬼王,此人还有三十年阳寿,死不得。”

        不还嘴里痴痴念着怀瑾的名字被一帮鬼差往十里鬼林押去,应该是放他还阳吧。可如今他这副模样即使还了阳也如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灵魂的。

        何故就这样阴差阳错的错过了呢

        玄七顺着万鬼披风滑到玉面王的手腕处,小小的手触碰到他白净玉润的肌肤,玉面王冷颤了一下,玄七亦冷颤了一下,那股儿子清凉的感觉似极了水里的触感,竟是这般的令人舒爽、沁人心脾。

        “你的伤,还好么”玄七情不自禁喃喃抚着他的玉手问道。

        玉面王一怔,这分明是”小团子“

        “什么”玄七胡乱的抹了抹眼泪,那玉面隐藏下的不安分的律动令她的手尖都酥麻了,玉面王,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为了那个小鱼儿么

        玄七抹掉了眼泪,慌乱的抬头,挤出一个无比可爱的笑容,那梨涡深深的样子似个漩涡紧紧的将玉面王吸附其中,他又一次大失所望的摇摇头,喃喃自语着垂手步入鬼门关,“你不是本王的小团子,不是,不是,本王的小团子亦不在六界之中了,不在了,不在了”

        此时此刻望见玉面王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像那个不还一般,玄七真想当即就要跑上前去告诉他,玉面王,小团子,你的小团子回来了。只是,她不在是条鱼精也不是个活物,而是一堆木头,依靠亲儿的血才能活下去的怪物,对,就这样告诉他,他会高兴的,他不会再流露出这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他该有活下去的欲望不是么他应该得到幸福的,满六界中,最应该得到幸福的不就是他么

        “玉面王”玄七见他一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里。忙忙喊住他。

        玉面王听见呼喊慢慢的回过头来,望着玄七,心想,她要是小团子该有多好啊她要是没有那对梨涡就真是本王的小团子啦,该有多好啊

        鬼姬上前一步,将呼唤的玄七一把抱在怀里,她黑纱拂面那细细柔柔的丝纱直刺痒着玄七的脸庞,她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根处,带来的却不是瘙痒,而是如大鬼般的不寒而栗

        “你已经害得他成了永生永世的阎罗鬼王了,小鱼儿,你还想要他怎样”

        玄七瞪着惊恐的眸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个世上除了风、东篱、老头还有青帝爷爷,没有第五个人知道她是小鱼儿的,她怎么会知道

        鬼姬撇下她,快跑了两步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一般,上前牵住了玉面王的手同他一起消失在了鬼门关后。

        玉面王在冲着她笑

        那么温润如玉的一个人

        却没有再看她一眼

        玉面王在冲着鬼姬笑,视作一个宠溺的宝贝

        “圣主!”

        “玄七!”

        玄七使出最后的力气才目送玉面王离去,她如被抽干气的小皮球般晕了过去

        在梦里她仿佛回到了太清山,哪里有师父,可师父并不是现在掌门模样的打扮,而且梦里的师父更年轻更稚嫩一些,那清澈忧郁的眸子她从未见过的

        她还梦见了飞雪,小时候的飞雪,那么丁点儿的跟在她的身后,黏着嘶嘶兽与溜溜兽玩耍

        还有颛孙涵馨,那时候的她就是一个小美人了,只是梦里的她脾气是那般的好,替她结了满满一头的小辫子

        还有白皓辰,他沉默着在一旁的庭院里练剑

        还有玉面王,梦里他的玉面真是玲珑剔透的宝物,令她爱不释手的抚摸着

        梦里还有一个人,他的皮肤略略黑着,照顾着她一切的饮食起居

        在梦里,她想喊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可她使出了全力,却蹦不出一个字来

        直到过了很长时间之后,她才知道,她的梦里,这一切的不合情理的解释便是她前世的小鱼儿是个六识皆无,还不如她现在这个能说会思考知道疼痛的木头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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