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重回药王谷
白明钰虽赌气,但也并非不识大体,许是还碍于泥路上的小石子将脚丫子硌得生疼,她闷头走了几里路后,便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萧潇道歉。
为防止夜长梦多,也怕再有歹人拦截,萧潇快马奔腾,一个上午便到了药王谷。
只要将白明钰送到,心中石头便算是落下一块。念及此,萧潇如释重负。
谷地中草木繁盛,两人牵了马缓缓徐行着。倒不是因为山间小路坎坷难行,只是此地一别,便不知何日再见。届时“良辰美景虚设”,“纵有千种风情”,也是无法相述说,于是两人皆是默契地放缓了脚步。两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也许两人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心中已是有着不知名的情愫生起。
只是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再久的相处也总到了分别。
二人缓步徐行,却也不知不觉走近了那间初遇的茅草屋。
屋前是一段小坡,坡下有着一间棚子,是白明钰以往圈养家畜的地方。只是这回其中的家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匹高头大马。
见到此番情状,白明钰登时大感不妙,慌忙朝坡上茅草屋奔去。萧潇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也知晓绝非常事,也是紧随其后。
两人上了小坡,穿过种满草药的园圃,到得正中的大门外。远远便见得厅中有着两男一女三位中年人正围着桌子大快朵颐,但不见欧阳钟身影。
那三人对坐着,年纪看着最大的老汉独坐一边,他已是花白头发,相貌清癯,身形瘦削,蓄着五指长的山羊胡子,约莫五十来岁;另外两人贴身同坐,于老汉对侧,一男一女,看着均在四十来岁,想来是一对夫妻。那男的生得雄壮,膀阔腰圆,肥肉横生,一圈短胡子茬,看着倒好似个屠夫,三人中就属他吃得最欢、最难看。女的则是苗条身材,面容姣好,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只是脸上的皱纹还是显出了时间的雕琢。
萧潇二人还未进门便听得妇女的骂声传来。
“饿死鬼投胎是不是!都说你多少年了,吃慢点!”
那雄壮男人嘴里还嚼着肥肉,来不及回应,对面清瘦男子先笑道:“师妹,你都骂了这么多年了,既然没用,便由师弟去了吧!”
胖男人猛点头,又往嘴里灌去一大口酒。
那妇人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道:“哟!师兄,你懂什么?这叫‘打是亲,骂是爱’!师姐走了这么些年,你怕是没体会过这爱吧?”
那清瘦男人气得胡须一抖一抖,却是说不出话来反击。连那胖男人都是收敛了些,默默吃着饭,不敢说话。
妇人又是狠狠拎着胖男人耳朵,骂道:“吃慢点!”
胖男人不敢不从,只得改成小口吃饭。
白明钰冷面踱步进屋,那三人见了皆是起身放下碗筷,围上前来。
那妇人一改怒容,笑盈盈迎上来,握着白明钰双手,道:“哟!小师妹终于回来啦!啧啧啧,这咋还带了个小子回来?”
原来这三人皆是毒药王欧阳钟的弟子,只是早早出师,另立门户,所以萧潇之前不曾见过。
白明钰不接话,眼神越过对方看向餐桌上,冷冷道:“你们把我养的猪吃了?”
胖男人名叫王抱真,在师门中排行第二,憨厚老实,连忙道:“嘿嘿!小师妹,我见那猪养的白白胖胖,实在没忍住就杀了。来来来!你也来尝尝师兄的手艺!”
清瘦男人看气氛不对,忙调和道:“欸,小师妹!师父去哪了?我们等了几日了也不见他回来。”他正是欧阳钟门中大弟子,名叫徐守真。而那妇人名叫林归真,排行第三。
白明钰怒道:“我还要问你们呢!”
徐守真安抚道:“小师妹,别这么大火气。我们还以为你和师傅一起出去治病了,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林归真阴阳道:“我看是她故意不想告诉我们吧!”
徐守真还要劝架,白明钰却是故意道:“对!我还真就是故意的!”
这下林归真顿时变了脸色,气得直接挥出一掌,直奔白明钰小腹。
白明钰哪会武功,这一掌要是中了,非得疼个好歹出来。萧潇见此赶忙出手,一手拉过白明钰到身后,另一只手也是推掌而出,接下了林归真这一掌。
这林归真虽有些武艺,却也不是萧潇对手,哪接得了这一掌?登时疼得大叫,踉跄倒出。
王抱真见得妻子受了伤痛,也是大怒,他虽憨厚,却是个极护妻的主;况且萧潇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外人,对白明钰他不好动手,对萧潇可就不留情面了!
只见王抱真稳住妻子,一双肉拳随即便挥舞而出,势大力沉,活似一对沙包。
萧潇手掌运力轻推,将白明钰轻轻送出大门,接着双掌前探,宛如一双灵蛇般缠绕上王抱真拳头,越过拳头,灵巧钳住对方手腕,只是轻轻一捏便将对方气力全卸。
那双沙包大的拳头便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耷拉下来,王抱真也是疼得呜呼大叫。
萧潇又是双手一送,将之推出丈许远。王抱真直摔了个大跟头。
这还了得?夫妻俩竟被一个毛头小子欺负得哇哇大叫!
林归真当即坐地不起,泼妇般发起疯来,哭喊道:“哎哟!师傅您看您收了个什么徒弟!竟联合起外人来欺负师兄师姐!哎哟!还有这个大师兄!见了师弟师妹受外人羞辱,竟然在旁边看起戏来哟!……”
徐守真闻言只得尴尬地转过头去。萧潇抱拳道:“两位前辈对不住!在下只是一时心急,下手没了轻重,还望不要怪罪!”
白明钰躲在萧潇身后,伸出头来,气冲冲道:“你道什么歉!他们自讨苦吃!你是不知道,他们以前经常欺负我呢!今日这般出手只是家常便饭了!”见得林归真怒视而来,她又缩回头去。这番狐假虎威看得萧潇哭笑不得。
徐守真出来打圆场道:“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咱们自己人间打闹,最是增长情谊!”
林归真夫妇已是站起身,寻了张长凳,扭头坐在一边,冷哼道:“这小子算什么自己人!他不知是哪来的小黄脸!”
原来这些日子风吹日晒,萧潇白净的脸蛋已是成了浅黄的颜色。
徐守真忙道:“欸!这话说的,这小子明显是小师妹带回来的相好,那不就是自己人了!”
白明钰闻言顿时脸一红,道:“大师兄你乱说什么!”她对徐守真还是有些好感,以往没少在其带领下去寻草药。
徐守真转移话题道:“小师妹,你真不知师傅哪去了?”
林归真也不再故意阴阳怪气,只是等着白明钰答话。
白明钰点点头,道:“我出去医毒已有近一个月了,走时师傅也没说要去哪。”随即又冷哼一声道:“你们又是来求‘药毒百解’的?”
这“药毒百解”正是欧阳钟门中至宝,由初代毒药王所写成,历代门人补充。其上记载了历代毒药王的用毒、用药之法,是几代人的结晶。
似被说中了心事,徐守真老脸一红。林归真却是不矫情,直接道:“小师妹,‘药毒百解’是不是在你手上!哼!师傅人不见了,肯定是传给你了!你定是故意设个计假装出去,一老一小,一唱一和,就是要私吞!师傅他就是偏心!”
白明钰怒道:“你这般侮辱师傅,难怪他不喜欢你!”
林归真道:“喜不喜欢我不重要,你快把‘药毒百解’交出来,我们也不绝情,原本留给你,只各抄一份便离去!”
白明钰怒道:“想都不要想!别说不在我这儿,就是在我这儿也不会给你!”
“好呀!”林归真也是发怒,“你终于承认了吧!”
眼瞧着双方又要打起来,徐守真忙站到中间,道:“别吵了,别吵了!不管怎么说,先找到师傅他老人家吧!”
此话一出,众人稍稍安稳。毕竟欧阳钟还在,要得到“药毒百解”总得讨他老人家欢心。于是几人又坐下商讨起来。
徐守真道:“我们三人也来了五日了,愣是没见到师傅一丝踪迹,就是书信什么的也没有留下。”
白明钰道:“师傅若是留了书信在屋里,定是只是些小事。”
徐守真三人不知此话何意,忙问为何。
白明钰道:“若是大事,师傅哪会将信息留在显眼地方,岂不是给了他人便利。”
几人恍然,皆是点点头。萧潇心中暗道:“难怪你们三个不如明钰妹子招欧阳前辈他老人家欢喜,入门这么久却是不知晓他老人家这个习惯。”
众人心下接着又是一惊,那岂非是出了大事?
白明钰也是瞧出几人意思,便道:“你们去了‘药王洞’里察看吗?”
三人又是摇摇头,林归真撇嘴道:“没事去‘药王洞’干什么?找不自在吗?”
白明钰心中感慨“朽木不可雕也”,又解释道:“易处没留书信,那便就在难处留嘛!若是难处也没留,那就大事、小事都无咯!”
三人尴尬不语,想来心中也是知晓了欧阳钟为何独独偏爱白明钰。
于是几人趁着天色尚早,便前往谷中更深处查看。那深处便是“药王洞”所在。
这“药王洞”虽与山谷同名为“药王”,里面却不同谷中般,到处生有草药,反是毒物众多。它是欧阳钟专门炼毒之地,甚至就可以说成是一个天然蛊具。运气与熟悉,二者有了其一,才可安然无恙往返。无怪林归真会说进“药王洞”是来找不自在。
几人穿梭在林间小路,翻山越岭,终于是到了药王洞。
快到山洞时,白明钰故意拉住萧潇,落在末尾。萧潇正要询问,手中却是塞来一个物件,清清凉凉。他低头看去,却是一朵小蓝花。白明钰用眼神示意萧潇不要声张,萧潇心有灵犀,将小花收起,放入衣襟中,胸前顿时传来一股清爽之感。
还未见到洞口,萧潇却是先闻到了一股异香,只是见白明钰几人并未解释与提醒,便也没有多说。
来到洞前,只见洞口不大,宽两丈许,高一丈许,洞壁岩石为青灰色,从外面看去深不见底。这山洞看上去并无奇特之处,只是洞外围着一圈黄叶红花的植物,将山洞隔绝起来。
走近细看去,那植物生的极有规律,一株一株并排隔开,竟没有丝毫牵连;每株都是短茎上,上一、中一、下二,四片黄叶,红花皆是七瓣围着花蕊,花蕊也是直立分明的七根。如此看去,竟不像是自然的植物,倒像是人做出来的玩意儿!
白明钰道:“那一圈是‘七心芳’,既是毒,也是药,一年四季花叶不败。它的香味十分独特,能够克制许多毒虫,师傅把它种在洞外就是要防止洞里的毒物跑出来。”这话分明是说给萧潇听的,徐守真几人自是不需要白明钰科普。
几人跨过这一圈“七心芳”,便径直向洞中走去。白明钰本要走在前头带路,转念一想,却是退了回来,笑盈盈看向林归真,道:“我看还是让师姐来带路吧?”其中意味便是防止林归真夫妇在后面捣鬼。
萧潇心中暗暗佩服白明钰想得周到,他必然要跟在白明钰身旁保护,若是走在前面却是得多些防备。
林归真本要拒绝,但不知怎的又答应了,冷哼一声便掏出火折子走在最前面,王抱真紧随其后,接着便是徐守真。白明钰也打了火折,跟在萧潇身后,由萧潇将其与三人隔开来。
这山洞是往下延伸的。进洞后,先是下一个弯弯绕绕的长坡;下完坡后便来到一处平坦通道。通道内十分潮湿,脚下岩石边是一个小池子,头顶也有着水滴不断滴下。
白明钰叮嘱道:“可别掉进池子里去!”
萧潇闻言向池子里瞧去,借着火折的微光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浮游生物正上蹿下跳,想必定是什么毒物。萧潇心中甚是奇异,问道:“这池子不是活水,只是蓄着渗入的积水,长期以往,怎会生了活物呢?”
徐守真道:“师傅每月定期会来调理的。”
萧潇不语,至于是怎么调理,他自不会去问。
几人走过通道,来到一处较为宽敞的山洞中。只见山洞中围有几级石阶,上面摆着许多坛坛罐罐,正中间又是立着一个巨大的铜釜,四周还种着不少奇异植物,想来此处便是欧阳钟炼毒之地了。
林归真拿起洞中的火把点燃,洞里一下明亮了起来,总算少了些压抑的气氛。
几人在木桌上翻找一番,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却是仍不见什么书信留言。这下反叫众人犯难了。若说是真没什么事吧,几人中谁又会尽信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难不成时出了十万火急的大事?急迫到连书信也没时间留?甚至已经遇害?
想到此,徐守真竟是哭哭啼啼起来。想他五十来岁的人,却是这般掉眼泪,到真叫人心疼。
王抱真道:“师兄你像个娘们般哭哭啼啼的作甚?”
林归真道:“就是!师傅就是没死也叫你哭死了!”
白明钰骂道:“什么死不死的!师傅也许只是出去了罢!”
徐守真断断续续道:“出去……这么久,怎……怎会连个音信都没有?”
几人沉默,却是答不上来。
就在这时,徐守真却是忽然颤抖起来,气吁吁地喘着气。他瞧着边上的火把,顿时明白了缘由,怒骂道:“师妹!你……你做什么!”说着已经坐倒在地。
原来林归真在火把上动了手脚,暗暗施了毒,随着火焰炙烤,毒气渐渐扩散开来。难怪她同意走在最前,原来便是要抢先做手脚。
王抱真也是一惊,只是见了林归真怒视模样,只得乖乖接过其递来的解药,不敢有所言语。
林归真冷笑着瞧着萧潇二人,道:“我知道你小子武艺不弱,只是中了我这毒,却是也要任我夫妻二人宰割了!小师妹,你若是识相,便将‘药毒百解’交出来,我看在同门情谊上便饶你们一命!”
萧潇也发觉气息渐乱,吸进体内的空气似乎不愿多停留一分,渐渐有着窒息之感,十分痛苦。他转头向白明钰望去,唯恐其也是痛苦模样,却见她巧笑嫣然,完全像个没事人一般。正诧异间,白明钰眨眼示意萧潇胸膛,萧潇这才记起先前那蓝色小花,连忙将之拿出来。
轻嗅到小花香味,萧潇顿觉痛苦减缓。原来白明钰预料到了林归真要下毒,早已有所准备。
林归真见此大怒,道:“怎么可能!你就是料到我要下毒,又怎么可能恰好知道我要用什么毒?”
白明钰轻笑,道:“这有何难?师姐您难道忘了师傅为何要收我作关门弟子?我这鼻子可是灵得很。您身上有几种毒,我一闻就知道了。实不相瞒,每种解药我都备了份。只是想着你必定会觉得用火把方便罢了!”
她又道:“师姐,您还要‘药毒百解’吗?”
林归真看着萧潇,只见他生龙活虎,哪还有中毒模样,只得蔫了般道:“那还是先找师傅吧!”
白明钰道:“先救大师兄吧!”
林归真只得将解药塞进徐守真嘴里。
徐守真幽幽转醒,登时起身怒骂林归真不是人,这个时候还想着抢东西。
就在二人争吵不休时,正中央那口铜釜却是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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