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时候我还不怕见到修罗大人。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过也很少看见他。他不爱说话在忘川是出了名的。就连我父王神荼也对他恭敬有加，他有时候却是爱理不理的。整个冥府中只有地藏菩萨是不是来找他下下棋，有时候还会参禅，可是那禅语我多半是听不懂的。只是有一句我记得很深，是有关于曼珠沙华的。

　　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记得听到这句话时，我还特别矫情的哭了。修罗大人只是沉默良久，起身告别。出门正好碰见我。他盯了我好一会儿。弄得我很不自在。

　　又过了一会儿，他淡淡问一句:“陌陌，可按时喝粥了？”我点点头“按时喝了。父王每日早晨必让我喝的”。他点点头，也没多说，转身就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渐渐与彼岸花融合。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那个背影很落寞。

　　我的身子不大好，不是说是病殃殃的那种，而是对于饭的输入量，我必须要吃早饭，而且必须喝花粥。所以整个冥府的人都会在日落之前采来花瓣来做第二日的花粥。我已经习惯了。有时候我自己也会做一些花粥。不过没有早晨喝的好喝。我曾经问过谁做的，白芜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是修罗大人日日派人送来的”。我也就打消了拜师学艺的念头。不过就是真的学艺，我也不敢像他那样“顺便”摘曼珠沙华来熬粥。说实话那粥熬的真是精致。晶莹剔透的，能够看到花蕊浮在粥中，绽放在大朵的曼珠沙华之中。上面有的时候还会飘着一朵小小的杏花。显得格外诱人。这就让我增添了几分对修罗大人的敬慕之情。经过我仔细研究，修罗大人还擅长酿酒，尤其擅长桃花酿。那酒一闻就醉人。

　　那个时候我早就不记得在不周山上见过司命了。因为那时候郁垒哥哥趁修罗大人不备偷了他要带给浮生的酒，交给我保管，凑巧那个时候他刚要带我去拜师。怕是要走个人情面。可是被郁垒拿走了。我正想要抓只腓腓来当我未来嫂子的见面礼，没想到修罗大人就找了来。一同来的还有浮生师父。看来浮生师父爱酒的名声真不是白叫的。我就慌忙将桃花酿塞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没仔细看他的相貌，因为我记得他身上的气味，是一种很好闻的沉香气。天地之大，没有几个神用得起沉香。因为沉香生在深海之中，很是不好找。

　　修罗大人没怎么教训我，因为我刚刚见到他，浮生师父就已经捧着酒坛回来了。所以，我初次见到白泽时，首先注意到的不是他微微上扬的桃花眼，也不是束发的昆仑特有的白玉做的冠。也不是他刻意选择的看似不张扬却光彩照人的琉璃裳。而是他身上弥漫着的淡淡的沉香气。所以我给了他一个笑脸。心中却想着什么时候狠狠揍他一顿。毕竟，我这个人不大记仇的。

　　倒是白泽这个人很是开朗，他一开始就自称是我的大哥，什么事都肯罩着我，可是我偏不想领他的情。他总是喜欢摸摸我的头，咧着嘴笑着走开。最让我生气的是他这般的纨绔子弟还能在日落之前将那十圈跑完。然后就随手摘几个果子边吃边笑眯眯地看着我像蜗牛一样慢慢挪着。到日落之后他就会收工回到灵琐中睡觉。而我自己只能自己在那跑着。这也是我为什么认识何羲的缘由。

　　缘分这个东西很是奇怪，当你不想遇见时，偏偏降临在你身上，当你确定继续发展这场缘分时，它却又悄悄溜走了。一句有缘无分注定了结局。

　　我已经不想再回想什么了，头疼的厉害。眼前雾蒙蒙一片，晕晕噩噩看不清楚。怕是今日没有喝粥的缘故吧。往日虽然身处炼狱，可是粥却还是少不了的。一抹苦笑绽放在嘴角。熬粥的人都已经没了，还想什么呢。

　　眼前雾蒙蒙地出现一个修长的身影。

　　这是我最后的记忆。我想就这样沉睡。一睡就不再醒来。但愿梦里面没有梦。

　　四玉箫吹尽碧桃老

　　当我接到消息赶到北方玄天九嶷山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她是不是真的回来了。所以我立刻就动身了。九嶷山离常年积雪覆盖的极北之地很近，所以没有人烟。可即使是在这样没有人烟的地方，于郁郁葱葱的竹林中找到那处绿色的木屋也是极其不容易的。好半天我才找到那极隐秘的所在。

　　一进门，我就抱怨了一句:“你这简陋的屋可还是真的不好找啊”他刚好端着一个已经空了的玉碗从从内室中出来。他头也没抬地说:“那是自然，我弄了个障眼法。”我竟无言以对。

　　他又盛了碗粥来。我这才跟着他进了内室。内室放置着一张冰。紫陌躺在那，很安静。在这么多年不见了，她竟瘦成了这般的样子。我看着他扶起紫陌，紫陌躺在他怀中，脸色很苍白，一身原本很是合身青色的衣裙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记得我以前经常说她每天绕着不周山跑那么多圈都没有瘦，也是服了。她总是瞪着他:“我会瘦的”然后顺手将我碗中的肉丸子夹到嘴里。我就会无奈的摇摇头。摆出一脸嫌弃的样子。她就会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白泽最讨厌了。”可是我骗不了自己，那是一种宠溺。就像她曾经告诉我，她最怕的人就是修罗大人了。可是我每一次见到修罗，他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宠溺的神情。然后或是倚在树下，或是枕着青草抿着嘴眯着眼仰望天空。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时不时还会插上一句话。看似不经意，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很享受。同样，我也很享受。

　　我看着紫陌，一直看着她，好像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样。“你有什么可看的。”修罗，不，应该说是帝俊他没有看我，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紫陌几乎都没有怎么喝。粥都顺着嘴角流下来。他但也有耐心，一点一点擦拭，再喂。弄了大半个时辰，也算喝下去小半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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