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天，天刚亮，姐弟两个就离开了。除了随身的换洗衣服和几两银子，他们什么也没带走。走出大门，两人站住回头凝望，心内悲伤不已。杜离问：“二姐，我们还会回来吗？”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非常舍不得离开。

　　杜若仍然望着前方，肯定地说：“当然会，别忘了，这里住的不只是我们的恩人，还是我们的亲人。我们只是暂时离开而已。走吧！”他们不知道，门内站着三个人，是林姨和她的夫郎，还有冬儿。听到脚步声逐渐走远，冬儿忍不住打开大门冲了出来，只看到两个人的背影，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林姨跟出来，心里暗自叹气。

　　杜若说：“离弟，我们先找活儿，如果找不到，晚上我们再住店，这样还能省点钱。”一天下来，两个人又累又饿，决定找家客栈住下来。

　　一连三天都没找到合适的活儿，实在是杜若的要求让店家为难：姐弟俩必须都留下来，还得供住。如果是杜若一个人，第一天就找到活儿了。

　　杜离说：“二姐，要不先别顾着我了。”

　　杜若哪里会同意？说：“把你一个人丢在别处，我不放心。别担心，总会找到合适的。”

　　第四天中午，两人在面摊吃面。两个男子的对话引起了杜若的注意。

　　甲：“刘老弟，听说你被连府赶出来了，是吗？”

　　乙：“什么被赶出来，是我自己不干的。”

　　甲：“别不好意思，你又不是第一次被赶出来，不过每一次都能捞到不少油水，也值了。”

　　乙：“我呸！说什么是个皇子，穷的叮当响。我想既然没钱，就拿两块肉吧，没想到被逮个正着，哎！”

　　甲：“没事，有的是人家雇人，你的手艺也不差，不愁找活儿。”

　　乙：“这次真是贪小便宜吃大亏了，一个月五两银子啊！比别人家至少多给二两，活儿还不多。哎！”又是一声叹息。

　　甲；“听说那个皇子长得很美，真的吗？”

　　乙：“原来你还没见过他，真是的，你经常路过济生堂，怎么就能没见过呢？”

　　甲：“我又不看病，再说了人家可是皇子。”

　　乙：“皇子有什么用？还不是个破烂货！”

　　甲：“快别说了，辱骂皇亲被抓到是要杀头的，我们快走吧。”

　　两个人拉拉扯扯地离开了。

　　杜若看他们走了，来到店主身边，问：“掌柜的，多少钱？”

　　店主说：“一共六文钱。”

　　杜若把剩下的十文钱都给了店主，她立刻眉开眼笑地道谢。杜若状似漫不经心的问：“大姐，刚才那两个人说的连府在哪儿啊？还有那个三皇子是谁啊？”三皇子的事情她是听说过的，连府在哪儿她真不知道。

　　“看来你是个外地人，不知道三皇子的事情，就是那么回事儿，刚才那两个人说的连府就是他自己买下的，并且挂上“连府”的牌匾，我可是第一次听说男子自己立府的。你顺着这条街往东走，经过两个十字路口，在第二个十字路口往西走不远就到了，好像是这么走的。”店主没有八卦太多，直接告诉了她最想知道的。

　　谢过店主，杜若带着杜离往连府赶去，路上又问了两个人，终于找到了地方。只见大门上贴着用红纸写成的招聘启示。杜若敲了几下门，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打开门问：“姑娘，你有什么事吗？”他边问边迅速地打量了一遍姐弟俩。

　　杜若上前施礼说：“这位大叔，你们还需要厨师吗？”

　　男子问：“姑娘，你是厨师？”

　　杜若回答：“是，我就是厨师，难道不像么？”她看着他明显不相信的脸色问了一句。

　　男子咳了一下，说：“你们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进去通禀一声。”说完把大门又关上了。

　　时间不长，他又出来了，说总管请他们进去。走在院子里，杜若四周看了一下，这是一个宽敞的四合院。她目测了一下，少说也有两千平。院子中间只有一口井和一颗大树，其他什么也没有，整个院子都是由青石板铺成。除了他们的脚步声，院子里静得很。来到客厅，只见另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桌前正在翻看账册。见他们进来，说：姑娘，先请坐下说话吧。”他指了指一张椅子，杜若谢过他坐了下来。先前的那个男子倒上茶水之后便走了出去。

　　中年男子不说话，慢慢喝着茶，眼睛不着痕迹地掠过杜若。最后放下茶杯说：“我姓玉，就算是这里的总管吧。请问姑娘贵姓？”

　　杜若站起来，说：“免贵姓杜，我叫杜若。”她知道身家调查开始了。

　　“家居何处？”

　　“京城。”

　　“今年贵庚？”

　　“十九岁。”

　　“母父名讳可否告知？”

　　“已去世的杜家家主杜之心是我母亲，我的生父早已去世。”

　　“成亲了没有？”

　　“没有。”

　　“他叫什么名字？”他指着杜离问道。

　　“他叫杜离，是我弟弟。”

　　“你的手艺怎么样？”

　　“这个只有您吃过我做的菜再做评价。”

　　“嗯，你很会说话，这样吧，你们先暂且住下，如果你做的饭菜确实好吃，一切都好商量。至于工钱，每个月五两银子，当然，你弟弟在这里是免费吃住的。你还满意吗？”

　　这正是杜若求之不得的好事啊！她点头说：“我很满意，总管大人，请问您我需要做几个人的饭菜呢？”

　　“哦，不多。院里有五个人，加上你们姐弟，一共是七个人的饭菜。”

　　“总管大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需要您的同意。”杜若看着弟弟说。

　　“说来听听。”

　　“我想请问一下，咱们这里有没有我弟弟能做的活儿，活儿别太累，毕竟他还是个孩子。”杜离听了她的话脸腾地一下红了，他已经是大人了好不好？这样会被人笑话的。

　　玉总管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他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说：“难得你这么疼爱弟弟，嗯，让我想想，这样吧，让他做个洒扫的小厮。你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他只要把外面的院子打扫干净就可以了。每个月一两银子，至于别的屋子，没有召唤不要随意进去！你们把自己份内的活儿干好就行了。”说到最后，语气严肃起来。

　　杜若看着他，心想：别看面前的这个人福福泰泰、慈眉善目的，一副弥勒佛的模样。其实越是这样的人心机越深，还好自己只是来干活儿的。

　　当天晚饭，杜若做了四个菜，依然是杜离烧火。她始终学不会烧火，特别是那个风箱，怎么也用不明白。她就地取材，厨房里的油菜外面叶子黄了，她掐了嫩心儿，把五花肉炒出油，放入调料，炒了一个油菜；厨房里瘦肉不少，她切了一大盘肉丝，有香菜，没有红辣椒，她用青辣椒代替，做了两盘香辣肉丝；鸡肉用水焯过，做了一盘红烧鸡块；大白菜扒去外面的老帮，做了一盘醋溜白菜。米饭是杜离做的，白米和粟米放在一起煮，营养更均衡，这是杜若教给他的。

　　厨房里有一张桌子，杜若将饭菜摆在上面。玉总管第一个进来，与她打过招呼后，将饭菜一样装一点放进食盒，拎走了。其他三个人陆续进来，在桌旁坐下，屋里静静的谁也不说话。很快的玉总管回来了，看着仍然站着的姐弟两个，说：“怎么还站着？以后你们也在这张桌上一起吃饭，随意一些，坐吧！”

　　杜若谢过他，坐下来，杜离也在她旁边坐下。六个人开始吃饭。食不言，寝不语是个好习惯。可是他们的筷子夹菜的速度也太快了！简直是风卷残云！杜离惊讶地看看姐姐，看她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看着桌上的饭菜被席卷一空，杜若心里暗自得意，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来到大历近三年的时间，她对这里的饮食有了大致的了解，跟现代的厨艺简直没法比。四个人吃完饭没有离开餐桌，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玉总管说：“杜姑娘，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

　　杜若谦虚地说：“总管大人过奖了，承蒙你们赏光。”

　　玉总管笑着和其他三个人走了。杜离说：“二姐，你的手艺我想就是宫里的御厨也未必及得上，他们吃得也太快了！”他的语气有些埋怨。

　　杜若笑着说：“离弟，是不是没吃够？美味不可多用，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看看厨房里的东西，什么都不缺。就知道这里的主人不是心疼吃喝的人，好东西要慢慢吃，才有意思。明天你就开始正式上工了，玉总管交代的话你千万记牢。还有，与自己无关的事不要多问；手脚要干净，不要贪占人家的便宜。其实都是我瞎操心，你根本就做不来这些事。”

　　杜离说：“你放心吧，二姐，我一定好好干活儿，多攒钱，到时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他一直记得开店的事。

　　第二天清晨，杜若把昨晚发的面倒在案板上，准备包包子。她走到门口，看到弟弟正在洒水，喊道：“离弟，我点不着火，快过来帮帮我！”她自认嗓门不大，据弟弟后来告诉她，院里的几个人就是从那一天才知道，原来厨艺了得的杜姑娘竟点不着火！

　　杜离赶紧跑过来，说：“二姐，我来了。”边说边进去生火。

　　杜若蒸了三屉包子，熬了一小锅粟米粥。黄瓜丝和白菜丝一起拌个凉菜；烀好的茄子用盐卤一下，控去水，加上拍好的蒜，做成蒜茄子。她把这些东西刚端上桌，玉总管就进来了，同样的把饭菜一样样地摆进食盒，拎走了。杜若把碗筷摆好，其他三人也陆续进来，玉总管回来后大家开始吃饭。一顿饭下来，只剩了七个包子，杜若想是不是连府的人比外面的人特别能吃，还是她做的东西太好吃了呢？一定是后一个原因，她自恋地想。

　　吃过早饭后，杜若看看厨房。以前的厨子一定很懒，否则厨房不会这样脏乱。挽起衣袖，她开始大清扫，当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已经快中午了。她正准备做午饭，玉总管派人来叫她。

　　她被带到昨天的那个客厅，玉总管仍然坐在那儿，见她进来仍是淡淡地让她坐下。杜若没有坐下，向他施礼后问：“总管大人找我有什么事么？”

　　玉总管问：“昨天你说你叫杜若？”

　　“是的。”她点头回答。

　　玉总管说：“我派人去查了一下，你说的其他的都对，可是杜府没有杜若这个人，所以我才把杜姑娘叫来。”

　　杜若明白地点点头，说：“我以前的名字叫杜云，现在叫杜若。自从我离开杜家后就没有杜云这个人了，既然您调查了我，就该知道我和弟弟签了那样的文书。我们与那里已没有任何关系了。”

　　玉总管看了看她，正色问：“你想过报仇吗？”

　　“从来没想过。”杜若摇头。

　　“为什么？难道你不怨恨吗？”

　　“恨人太累，报仇更累，他们要的无非就是财产，给他们就是了。我和弟弟可以平安的度日，我觉得很划算。”否则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无辜枉死，她暗想。

　　“杜家也算是有钱的大户人家，你不后悔离开吗？”

　　“不后悔，您也知道，我和弟弟都是庶出的。有大姐和大爹爹在，我们没必要留在那里惹人怨恨。实话跟您说，我们很高兴终于能够离开那里。”杜若的表情带着庆幸。

　　“我明白了，杜姑娘，难得你这么想得开也看得开。你们尽管安心的住下来就是，说了这么半天的话，我也饿了，中午吃什么？想必他们几个也正盼着呢！”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马上去做，总管大人，我先告退。”杜若转身出去了。玉总管闭上眼睛，不知想些什么。

　　杜离看姐姐没事，很高兴的给她烧火。中午做了四菜一汤，分别是：红烧排骨、白菜炒木耳、鱼香茄条、油焖青椒、鸡蛋汤上面撒上黄瓜丝。排骨是新买的，青菜都是原来剩下的，杜若舍不得浪费，能用的尽量用上。今天晚上就差不多用完了，明天就可以吃新鲜蔬菜了，她盘算着。吃饭前，玉总管把其他三人郑重的介绍给杜若，之后说道：“我们的年龄都比你大，以后你就叫我们叔叔吧！咱们院里一共才这么几个人，这样也显得亲近些。”杜若立刻从善如流的叫起叔叔。

　　第二天早饭她终于把最后的一点青菜用光了，她高兴的列了一张菜单交给玉总管，说：“这是今天需要买的菜，麻烦总管大人派人买回来。”

　　玉总管看过菜单问：“怎么只有二斤净肉？”

　　杜若回答：“原来剩下的肉我加了调料煮熟了，今天才能用完。我觉得不论是肉还是菜，当天用当天买，这样才新鲜。”

　　玉总管想了想，说：“这样吧，每天需要的东西你去买就行了，别人去了也不懂。”

　　杜若说：“可是东西太沉了，您还是派个人帮我拎菜吧。”她不愿意在钱财上与人产生误会，有连府自己的人跟着，就会避免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玉总管深深地看着她说：“那么就让安叔叔陪你去吧！”杜若的心思他怎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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