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饭后,姜锵与宫新成回长乐殿做事,宫维与白霭则相携出宫回家。看似很正常的一幕,兄弟妯娌相亲相爱。但分开后,就不一样了。
宫新成与姜锵都是走着回去,宫新成令随从们都离远点儿,才对姜锵道:“白霭的娘家不简单,白侯府正是卖力诋毁你的世家之一。连侍卫白总管也是白侯府旁支。你与她交往要小心在意,她在夫人圈里说话,很有分量。”
姜锵却坦然道:“以不变应万变。”
宫新成一愣,也只得无奈地道:“好吧,你这个强大实力派。我今天往宫维两口子之间插了一根刺,我不信宫维这个风流才子以后不近女色。走着瞧。”
姜锵心中一动,斜睨着宫新成,“你刚刚说的一心一意,我也是当真的。”
宫新成笑眯眯地道:“朕对你,你还不明白?”
姜锵很是感慨,“早知如此,最初就没必要跟你谈判提条件。当时彼此之间没信任,那些条件怎么有执行基础。”
宫新成道:“你很多时候脑子很清楚,但有些时候太单纯,幸好你身边是朕,要不然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姜锵听得满脑门黑线,她单纯?
“不服?”宫新成引用姜锵的口头禅。
“当然,你有过多少女人?怎么跟你比。”
宫新成危险地微笑,“这件事,不能比,也不许比。”
姜锵挺庆幸自己遇到的是宫新成这样无法无天,又杀伐果断的人,若遇到的是宫维,那种臭文人很能引经据典为自己的强势开脱,甚至自我麻醉,她用再多时间精力也经营不出一夫一妻的环境。即便是……宋自昔,宋自昔即使心里只有她一个人,但他会有妾,那些妾可能是恩公的女儿,是不忍丢弃的通房丫头,是因事业而联姻……。也好,反正她也不是从一而终的人,改与宫新成在一起,她心里不会太内疚。
宫维与白霭两个一声不响地被太监送上宫门口的自家马车,出了宫门,宫维才道:“那奸人,时时刻刻不忘插本王刀子。”
白霭心里不认同,可也习惯性地不驳斥,只是道:“但看他们两个相处,倒是挺让人羡慕呢。”
宫维斜白霭一眼,不悦道:“他们两个是好了,后宫其他女人就活该独守空房吗。何况他经手的女人不知凡几,杀掉的也不知凡几,现在又来充什么多情。再说,来日方长,走着瞧好了。”
白霭见宫维即使在背后也依然不肯承认皇帝刚才一心一意的话,心里失望,但她依然没有直接反驳,“也是。但我相信贵妃的本事,有贵妃在,他不会变。这种两情相悦,一心一意,原是看人的。没有这本事,就别指望这命。”
宫维噎住,看看白霭,只能改了话头,“你今天进宫找贵妃做什么?本王不放心你,才跟去凤仪宫。”
白霭淡淡地答非所问,“我看了会儿贵妃跟秦翰林他们做事,然后去看了贵妃做的衣服,明天我还得进宫一次,送两个绣娘来跟贵妃的绣娘学裁剪。贵妃很懂得要什么,也能做到。光这一点,我就佩服她。书房让她砸了,我没怨气。”
宫维又是被这话里有话说得尴尬,只好再次转移话题,“你跟贵妃走得近点儿是好事。她刚才说你美了,怎么回事?”
白霭打开姜锵临别送她的一只水蓝色羊皮包,掏出一些小瓷罐,“贵妃送我这些竟都是描眼睛用的,我不敢让她的贴身侍女画太复杂,怕耽误时间,可已经觉得眼睛亮很多。她上次送你的胰子也好,又香又干净,用了还不干。可惜都是她闲时亲自动手做的,我不好意思再问她要。”
宫维忙撩开车窗帘子,细看自家王妃的眼睛。果然有细细一条黑线从眼角画到眼尾,最后斜飞一挑,平添一份俏皮妩媚。却又不明显,不会显得艳俗。“果然好看。以后本王替你画,这么细细的一笔,你自己对着镜子可能画不好。”
白霭微笑,但笑意不达眼底,“爷每天都替我画吗?”
“本王真是服了贵妃。”宫维又一次陷入尴尬。才知玫瑰虽好,浑身是刺。才跟贵妃相处一顿饭的大家闺秀白霭尚且几次三番差点噎死他,何况贵妃。一时有些担心自家王妃再与贵妃相好下去,他身边还能不鸡飞狗跳?
白霭见宫维不说话,她也不说,闭目只想贵妃“张牙舞爪”地说的那句话,“你凭什么?你的高兴很要紧,我的高兴就不要紧吗。”是的,还有一句话是,“你不怕伤她的心?”白霭是世家嫡女,又是才貌双全,多少媒人踏破门槛,最终才花落八王府,原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原本循规蹈矩,只是偶尔心中烦闷。现在被一点破,又看人家皇帝都顾惜自家女人的心,她的不甘在心里生了根。
回到晋王府,宫维自去了前厅。白霭来到内宅,一下子就听得有人在嚎哭。
“怎么回事?”
管事嬤嬤上来道:“周姨奶奶屋里大丫头的娘死了,领到二两银子,心里很不服,说是上月张姨奶奶屋里大丫头死娘领到十两银子,凭什么。周姨奶奶带着她大丫头来找老身闹,老身没法做主意,她就怂恿大丫头在那边哭。”
白霭一听,心里就冒火了。因为张姨娘屋里的大丫头被晋王宠幸过几次,所以当时的十两银子是晋王找她特批,就是这么简单。现在这事又闹出来,她心中刺痛。周姨娘屋里那丫头敢这么闹,只怕也是被晋王宠过。
白霭黑着一张脸,进了自己的屋子,喝上一口水,才面无表情地道:“做了几年大丫头,应该是个懂事的,趁爷和我进宫就嚎哭闹事,谁给她的胆?宋嬤嬤,你拿上卖身契,带四个小厮把那丫头送出去,转卖了吧。周姨娘难道连手下丫头也管不好了吗,还是特意借机闹事,出爷的丑?柴嬤嬤,捆了周姨娘,扔柴房里,明天就许配个人家。周姨娘那个院子就关了吧。”
管事嬤嬤小心地轻道:“王爷最近去了好几次周姨奶奶的屋子呢。”
白霭冷笑道:“原来是恃宠而骄,那再打二十个板子,打完就连夜送出去,许配给庄子里的光棍。都别忘了,这儿是王府,这儿是有规矩的。主子管好自己的下人,下人管好自己的手脚。”
一屋子管事的都不敢响了。很快就有消息传到前面宫维的耳朵里,请求他救周姨娘。可宫维也不敢响,知道白霭这是凤仪宫一顿饭吃出的邪火。他再喜欢周姨娘的柔美,可相比白霭的重要性,周姨娘算什么。
白霭处理了周姨娘,心里却不高兴,回屋红了眼圈。她是明白人,知道始作俑者是宫维,可宫维从宫里出来,这一路上就是不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她也没办法。那些周姨娘张姨娘的,以后依然会层出不穷,不断恶心她。
宫新成第一时间得到来自晋王府的消息,就让人通报给姜锵。姜锵正在御花园的角落里亲手拿着榔头测试不同配方不同烧制温度的水泥的性能。她通冶炼,却不通做水泥,只知最基本的水泥是石灰石与粘土或者煤矸石烧制,或许还添加石膏。至于比例怎么配,粘土又是哪种粘土,烧制温度是多少,烧多长时间,她全无眉目,只好一份份地试制,一份份地亲手测试,找出印象中最像水泥的那个配方。
这真是浩大的工程,比如年前她试制出很好耐火砖的粘土,便不适合做水泥。而做高级瓷器的高岭土她则是不舍得。幸好,京城周围各种粘土不少,煤矸石更是直接从兵器司运来。又宫里因为妃嫔猛减,闲着的太监有不少,因此工程再浩大,她也终于在收集各种料,做了种种配方,经历无数次烧制之后,终于做到收尾阶段。
曲直被从客栈叫来,看姜锵测试。曲直从不是书呆子,见过人家造房子,知道石灰什么的粘合起来的砖有多牢。等他看见有几块用水泥粘起来的青砖连敲都敲不下来,即使敲碎了青砖也敲不下来,他当即认识到水泥的好处。“这玩意儿要是修城墙……”
姜锵微笑道:“这玩意儿建码头,巩固通天河的堤坝,才最厉害呢,而且在水里越用越牢,上百年不会坏。还可以修路,铺桥,建房子,做水管。总算做出来了。回头我胥城海港的行宫就用水泥来建。天开始热了,胥城海港的大吨位码头该开建了,以后再大台风也不怕了。”
姜锵一边测试,一边将合适的标号从测试表中勾出来,并注明该测试品的大致性能。
曲直忽然在旁边说:“人死后,跟水泥混一起,做成一大块,岂不是比坟墓更好?”
姜锵不禁白了曲直一眼,“死就死了,烧成灰,埋树底下,好歹还能做点好事。总比烂掉被老鼠啃好看。”
曲直笑了,“你这小姑娘,比我还邪门。等我死了,你替我处理,随便你怎么处理。”
“我把你粘合成一颗灰白的大珠子,挂贡院门口,让赶考的生员摸手气。”
曲直大笑,“太坏了,你这小姑娘什么都想得出来。好吧,我收下你的出入令牌。再不收,恐怕我这老骨头以后不知会被你用到哪儿去。”
“早说嚒,害得我做恶人。其实你住宫里好了,省得进进出出很耗时。反正你也懒得假装清高的。”
曲直给刻薄得直跳脚。正好宫新成差人来通报晋王府的事,姜锵听了也只能无语。等人走后,她才对曲直道:“总归,苦的还是女人。我已经让阿影收留了好几个流落街头的女人,想到肯定有不少女人是那种来路,以后相处在一起不知有多闹,我不寒而栗。但我收留的孩子们一定不会再走老路。”
曲直惊道:“你还在做这种事?”
姜锵点头,“任何改变,都需要一件件小事做起。改变会很漫长,需要耐心。我给我教出来的女孩子们独立的思想,和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他们走老路的可能性就会低很多。比如胥城隔壁的盛丰府已经建起好几家丝织作坊,做出的丝绸专门拉到胥城海运司卖给番帮。丝织作坊招的都是女人,有史第一次,女人挣的钱比家里男人种地挣的钱要多。听说现在只要下班时候下雨,很多男人会从家里赶去作坊门口送伞。以前,可能吗?以利诱之向好,比单纯下指令,要容易得多。等阳水那边平定下来,我会引导作坊往那边去发展,那边地少人多,全靠种地,怎么养得活,只好做山匪。”
曲直看一眼黑暗中走过来的宫新成,倨傲地当没看见,“阳水那边不容易平定。那边出了城,几乎民即是匪,匪即是民。我亲眼看见一个村子里有人拖着一串竹杠穿过,哐哐哐声音过后,一间间屋子里走出的男男女女提刀跟着声音出村,熟练地埋伏到山道边,打劫了一队粮商。等天一亮,照样砍柴的砍柴,种地的种地。我回来想了想历史上的记载,你们朝廷每次都是匪患太严重时才进去围剿,但每次都是拖久了,粮草兵源接济不上时退兵。没有一次是清剿干净的。”
宫新成也只好拿曲直的倨傲当没看见,“朕这两天一直与群臣在研究阳水匪患,也是一样结论,恐怕又是一次无功而返。所以迟迟不能出兵。经上次亲自去一趟,才知臭弹在那儿也用不上。可那边民众已经水深火热,朕不能坐视。请问曲先生可有高招?”
曲直摇头,“你们亲自去了,也看见了。可想而知,只要官兵进去,他们就进山,要么山洞里躲几天,要么从另一边下山,混进村里做良民。你抓得住他们?而且那边坏的是民心,他们不以匪类为耻,而是视作生存手段。更有一些蛮族寨子认定山下的汉人软弱无能,又是与汉人有仇,欺负是天经地义。他们常抓过往客商祭天呢。这些人,你即使打跑了他们,明年他们卷土重来。”
宫新成道:“朕知道。朕最想了解的是,如果朕用非常手段平了阳水匪患,史家往后会怎么评论朕。”
姜锵心中一惊,她大致想到非常手段是什么了。她叹息道:“你早已得罪了清流,你还指望青史留名吗?”
曲直眼睛微微一眯,“我不高兴替你定调。”
宫新成微微昂扬着下巴,微笑道:“朕意已决,只是很想知道臭文人会怎么阻挠,以便早早防备。”
曲直眼睛微微一闪,但只是简单地道:“你贵妃不是已经说了吗?”
话音一落,宫新成便一掌拍了过去。曲直似乎是一愣,可也不知怎么动的,姜锵眼睛一花之间,他既避开一掌,又站回原地。但曲直衣袖拂过,打得宫新成不得不凌空飞起躲避。
周围的侍卫赶紧纷纷拔出武器围上来,姜锵也是惊呼,“你们干什么?打架的没饭吃。”
打架的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天下第一,耳听得没饭吃,都满头黑线,哭笑不得。还是宫新成道:“都退下,朕向曲先生请教武……”
但话只说到一半,就被疾风暴雨式的拳风压得满头充血,说不出话来。唯有苦苦对抗,一边思索如何逃脱这透不过气来的拳风。
姜锵也只得退后,但毫不犹豫地威胁,“曲先生,那个挂贡院门口的事,你有数。”
曲直无比轻松地收拾着宫新成,道:“你们这一对无耻之徒,二打一吗。”
姜锵对武功一窍不通,可也看得出胜败一边倒,但既然宫新成还在坚持,总有他的道理。她只能继续与曲直调侃,“你得罪我了,你住宫里的时候只能自己去御厨房偷吃了。”
曲直却好整以暇地问:“你那么好的水泥,得尽快做出来用啊,你布局过没有?要尽快招人找地方建水泥窑啊。”
姜锵以为分散曲直的注意力,便能帮到宫新成,就认真地回答:“聪明人都知道,官办从来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最笨的办法。水泥窑的投入不大,不如由我提供技术支持,最初提供收货契约以扶持,并大致确定水泥窑在全国布局,发动当地民间资本与才能人士加入。这样,水泥窑很快就能遍地开花,成为撑起一方民生,富裕一方百姓的营生。而我们朝廷嘛,一不用投入大笔资金,二可以收税,三可以不用承担水泥窑的经营风险。多赢。”
曲直这个人,从来是别人话才说一半,他就不耐烦地打断,因为已经完全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唯独姜锵说话,他全部听完,还得认真地回味一下。因此,宫新成那里的压力骤减,当即使出一个诡招,逃脱出拳风的包围,抽来侍卫的一把宝剑,再扑曲直。但他只能心无旁骛,听而不闻,更不用说搭话。
曲直在剑雨中依然如闲庭散步,他想通后,道:“这想法够豁达。”
姜锵道:“理论上,藏富于民,国不与民争利,国只管收税以维持行政体系与军队。民富,自然国强。实际上,尽力而为吧,全靠思想无拘无束的无耻之徒了。比如胥城海港需要高屋建瓴的规划,只能官方动手了。”
曲直啧啧称好。“无耻有无耻的好。原来你早上在你书房谈的就是这些事,你还在遍地支持扶持其他门类的作坊。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通过朝廷确定水泥窑的布局?”
姜锵道:“这种原料笨重、产品笨重的作坊,最有水分可压缩的成本是运输成本。因此选址要诀是在原料产地与产品最大市场之间找平衡。而且朝廷有个全国道路建设的规划,朝廷当然要预先指引性地布局。”
曲直叹道:“你这小鬼头。”
姜锵呵呵一笑,道:“你再喊几声小鬼头,也无法改变你从我这儿偷师全新商业理念的事实。要说无耻,你也不遑多让。”
曲直在宫新成的泼风攻击中,闲闲地伸出一枚手指,指着宫新成道:“这人更无耻。明明是我欠你人情,他倒是越过你不问自取了。你对我客气点,我在指点他武功。”
姜锵笑道:“我们一家人啦,他拿些零头人情花差花差,不用打招呼的啦。曲先生你该不是还没结婚吧?”
宫新成即使气息条理得异常艰难,也必须非说不可,“猜中。”
姜锵大笑,幸好曲直一点儿都不尴尬。等怕冷的姜锵一走,曲直老三老四地指使围观的侍卫滚蛋,他当即与宫新成打得上穷碧落下黄泉,整个御花园角落树木颓了,假山倒了,挂屋檐下的冰凌全成了宫新成临时征用的武器。可即便如此,宫新成还是输得凤仪宫门都快不认识,是曲直一只手提着,将他甩进浴室。
姜锵眉毛一跳一跳的,“需要下手这么狠吗?”心疼地帮宫新成洗刷,上药。跟宋自昔打架的伤口还没愈合的,全绷了,好几个伤口按现代医疗标准,是应该缝合的。可招来的太医只管上药。姜锵想想她当初替世荣做的缝合,问太医能不能缝,太医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傻。
曲直非常用功地吃着点心喝着茶看着物理书,等两人出来吃饭。他内功太好,因此凤仪宫再小的说话声他都能听清,听到姜锵说起她替世荣缝合浑身的伤,不禁大惊,“小鬼头,我世荣侄子的伤口是你缝合的?你……反正你干什么我都不会吃惊了。”
姜锵奇道:“他没其他伤啊,只要伤口处理干净,烂肉割掉,就没问题。我倒是挺佩服世荣的体质,他有本事自己点穴止血,还居然在我条件这么简陋,一点药都没用的情况下,没发炎,很神奇。”
曲直道:“他别的伤我不知道,有一条胸口到下腹的伤是我哑巴下人趁乱划的,按说应该见肠子了,救不了。你怎么处理的?”
宫新成一听受伤部位,立刻对还一脸茫然的姜锵道:“你去曲先生身边轻声说。我这儿也快了。”
姜锵这才回过神来,忙出来轻轻告诉曲直,“先把衣服剪掉,尽量不碰到伤口。然后刮掉所有的毛。再用放少许盐的开水擦干净,处理掉伤口里的杂物。再割掉碎茬茬的肉,然后用烧刀子就把伤口内外周边都擦一遍。擦的布和处理的刀子都要用刚烧开的水烫过。最后才是用烧开的水烫过的丝线和火上烧过一下针,把伤口缝起来。我也是第一次做,但我知道原理,幸好他没死在我手里。”
宫新成听得脸色碧绿,这都看光世荣全身了。难怪世荣对她情深意重念念不忘,死前还拼命跟他作对。幸好世荣才与她呆了两夜。更幸好,其他人都没听见。
曲直听了一琢磨,“为什么要用盐开水和烧刀子酒?为什么都要用开水烫过?”
姜锵想了半天,无法跟他解释细菌病毒什么的知识,只好道:“佛观一滴水,八万四千虫。这不是神话,而是真实。哪天等我有空,做个放大镜给你瞧瞧,几百倍放大时就可以看到你以为干净的水里,其实飘着很多小虫子。没用开水烫过的布条什么的,当然更多虫。只要这些虫没杀光,伤口就会发炎。别以为看着是干净的,其实很脏,需要用盐水和烧刀子两度杀虫。不过痛是真痛,世荣一直痛得昏迷。啊,我这些知识传授给太医,会不会战场上伤员死亡会少一点。”
曲直又是琢磨了一会儿,“开水烫,烧酒擦,火烧剪刀,也有。但没你说的有道理。原来是这样。你什么时候做放大镜?”
姜锵拿下巴指指曲直手里的物理书,“你看完这本书,自己琢磨琢磨,可能会做出来。我是真没时间,暂时还没考虑做这个。你要是非心急不可,只要拿出平定阳水的对策,我可以考虑做放大镜。”
宫新成穿好衣服一瘸一拐地出来,对曲直道:“多谢曲先生指点。”
姜锵立刻道:“不用谢。我指点他这么多,他一直倚老卖老没说谢呢。”
曲直终于老脸一红,故作镇定地道:“我把你的伤口处理办法整理出来,给你们太医院一份。算是谢你。”
姜锵伸出一枚小指头,摇头不屑,“零头。完整的阳水对策给一个,今天之前的人情都算你抹平。以后欠的以后再说。”
曲直拿姜锵没办法,只好对宫新成怒道:“你还不吱声?要无耻到底吗?”
宫新成只得收起无耻,对姜锵笑道:“曲先生刚才教我的,足以抵消他今天之前欠你的人情。”
但姜锵显然是更无耻的,“那你还是应该立即给我一个完整的阳水对策,你一个鼎鼎大名的前辈不能总是赊人情涨。你应该学会先充值,再消费,才够体面。以前让你赊是我送你甜头,请君入瓮。现在起……嘿嘿。”
曲直特真诚地对宫新成道:“你们是一对,你们很配,你们在一起互相祸害,省得祸害别人。”
太监们搬上饭菜,曲直一看,量不大,也不奢侈,但挺精致清爽,心里很是赞同这一对的审美。这才肯道:“阳水对策,你皇帝不是说了吗?非常手段啊,秋收前抢收他们的稻谷,烧毁村庄,青壮年拉来做无偿挑夫,老少全部迁出五十里外,朝廷管饭。让山上的土匪没地方找吃的。也不用打,就铁桶一样地守住交通要道,等他们恶慌了,自己打下来。再派小队精干的烧山,烧完后一只只山洞炸过来,你们不是有臭弹吗。但这种阴损事,必须事先铺垫做足,否则会因杀伤无辜太多,遗臭万年。今春恩科你加一题吧,就是阳水对策,现在就可以贴出布告,告诉士子们,必考这么一题,阳水问题很严重,朝廷很重视。”
宫新成听得连连点头,“曲先生,佩服。主要细节都在了。朕也有此意。尤其秋收前开始动手这个时间点最好。”
姜锵听到五个字,毁林、杀平民。无法不想到巴以冲突中,以色列用装甲车将民房成片推倒,令巴解分子无处躲藏,才打赢巷战。其实差不多的意思。打仗委屈老百姓,自古有之。只是,想想阳水现在的匪患,这仗,不能不打,人,不得不死啊。即使明知曲直说的是唯一也是最好的战略,但她这个现代人依然很是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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