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而姜锵不依不饶地手指着站立的宫新成,道:“你就是个醋坛子,不折不扣的醋坛子,你不仅吃鬼影的吃,你连儿子的醋都吃,哪天你得把宫里的狗狗猫猫都阉了才肯罢休。”
“贵妃!”宫新成跺足,“不得胡说。”但被姜锵戳中,显然中气颇显不足。两眼直盯指着他的这只玉手,这种糯米团子一样的小手,还想下雨天打老公?这一想,宫新成就想笑。
“你是以皇帝的名义命我不得胡说,还是以我老公的名义命令我不得胡说?麻利选一个,别公私不分。”
宫新成被顶嘴得脑袋里一阵酥麻,身不由己地捉住眼前这只糯米团子一样的小手,带着一丝调笑问:“朕选老公的名义,以后下雨天会不会挨打?”但又补充了一句,以壮声色,“贵妃?”
姜锵眉毛一挑,旋身袅袅而起,一把抓住宫新成的胸襟又推又拉,一脸“狰狞”地道:“现在就揍!”
宫新成不防姜锵突袭,本就没好好站着的身子一个不稳,居然被糯米团子小手掼倒,连带将姜锵也拖到在地。
即使是皇帝专用的马车,打造得再结实,隔音做得再好,空间做得再大,两个人一起失手跌倒还是引发马车地动山摇,声势浩大。但离马车最近的张公公与白总管当即反应迅速地不是扑上前去询问皇上安好与否,而是整齐划一地各自将脸扭向背对着马车的一边,脸上的神色越发端庄肃穆,只差干咳一声以示威严了。皇上半路将二皇子扔下车,现在动静这么大,还能与贵妃在里面干什么。做人千万不能没眼色。
宫新成自小练武,功底扎实,摔到一半已经稳住下盘,只是顾虑着身上趴着的另一个,只得任由身体继续摔下去,给另一个垫底。他摔到地上,便笑嘻嘻地看身上的这个刚刚还试图做泼妇打老公的武功羊牯两眼失神,这个平日里每一根毫毛都是机灵的聪明人现在狗爬式地趴在他身上冒傻气,很是快乐。不料这两只失神的眼睛很快便恢复了神采,而且神彩大大地闪烁一下,小嘴吐出一句话,“哟,机不可失。”说完,宫新成眼看着这个女扮男装的主儿翻身骑到他腰上,挥拳便揍了下来。
“喂,真打?”宫新成笑着伸手握住两只真揍下来的粉拳。从小到大,他做人太有讲究,从未挨过打,连小伙伴打架,都打不到他头上。这被人骑着揍还是第一次,全新体验。可他无端端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得花枝乱颤。
“对!任何顽抗都说明不爱。手拿开。”
宫新成笑道:“娘子饶命,朕不是不爱你,外面还等着朕批复急报呢。”
“老话说,拳头底下见真章,你信不信挨我一顿胖揍之后,批复的急报稳狠准全有?求你啦,为了小家,为了大家,你就该让我揍一顿。”
宫新成眼看着骑在他身上的小女人眉飞色舞,不知多兴奋,心一软,双手摊开,“揍吧。”
姜锵想不到宫新成真能放下架子上她的当,那是绝对机不可失,当即粉拳如急雨一般揍下。当然她控制了手劲,不会真揍,要的是形式。“而且你得反抗一下啊,假装反抗一下。要不然太一边倒,没劲。”
“切,你这种人,朕小指头动你一下就一颗乌青,好意思要朕反抗。回头又骂朕欺负你。”
姜锵闻言,往宫新成肩上真给了一老拳,“啐,好没情趣。”开完先例,见好就收,以便以后常打常有。顺手抓一只靠垫塞宫新成头下面。
宫新成却忽然开窍了,想到那天晚上,两人假扮强盗抢压寨夫人,玩得差点掀掉凤仪宫的屋顶。他眼睛一亮,但很快还是恢复正常,这是马车上,周围都是人,他还不想当一个青史留名的荒淫无耻的君王。“乖,好三儿,让朕起来批复一下。你把笔墨给朕拿来。”
姜锵嘴巴一撇,“不帮。大事太容易处理,唯有吃喝玩乐才是学无止境,能做毕生追求。”
宫新成刚想反驳,忽然想到这家伙果然是处理正经的国家大事如烹小鲜,这几天每天钻在小厨房花样百出地琢磨做菜,与宫女们一起设计缝制衣服包包,却真是孜孜不倦,完全是当作正经事来做了。“你这奇葩。”
姜锵由衷地自恋,“我绝对是奇葩,而且是褒义的奇葩。”
“要是肯多做些正经事……”
“不行!老天给我一个这么好的胚子,我一定要好吃好喝好玩好睡地伺候好它。反正有你做正经事,你会养我。你忙,我打个盹,做个面膜手膜。”
宫新成只好又在心里默默凌乱,他是死活想不通一个胚子这么好的人,怎么舍得如此胸无大志地消磨时光,而且还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胸无大志。他一边做事,一边有一眼没一眼地看拿他身体当软椅靠着的小女人,从随身拎的据说是头层小牛皮做的精致拎包里拿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粉啊膏啊,当场就把他端庄高贵堂皇大气的马车弄得一团红粉飞飞。宫新成嘴角直抽,真想哀求这脑筋太奇葩的小女人好好帮他做事,可又一想眼前这样也好,他很喜欢这小女人像只暖猫一样窝在他身边。别人怕他,她不怕。别人献媚,她却亮爪……有时候这爪子还挺锋利的。宫新成猥琐地伸手去摸这爪子,发现摸到一团黏糊糊的东西。不禁“嗷”了一声,忘记她在做什么手膜了。才想起,这“嗷”,也是她的口头禅,不知不觉成了他中爪时候的口头禅。一声“嗷”之后,似乎挺痛快。
皇帝出行,即使是做那种围剿聚义庄的大事,路上都不会断了吃喝。晚饭押后没关系,早有精美点心送了上来。姜锵自己吃,内疚不过时,送一块到宫新成嘴巴里。却不知宫新成最吃这一套,他最烦女人在他身边时就围着他转,一刻不停地取悦他,喋喋不休地撒娇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他做事喜欢运筹帷幄,喜欢一个人沉默长考,因此最恨别人打断他。他着实想不到,他身边人以前也是这习惯,因此套路门儿清,一看他眉眼就清楚能不能打断他一下,塞他糕点。最妙的还是,他忍不住出声腹诽时,身边人总有合适的回应,让他不致于英雄寂寞。
因此,后宫不许干政?不,姜锵例外。他喜欢她随时随地都在他身边。
只是,“以后朕不在的时候再做面膜,嗷。”宫新成又摸到一手的黏糊糊,忍无可忍。但宫新成觉得他的皇帝金口玉言在姜锵面前不怎么有效。
这不,宫瑜这跟屁虫果然到了宫中,还不看他的眼色,反而乖乖听贵妃的话,等在凤仪宫花厅。宫新成只好再做一餐饭的庄重爹,饭后,姜锵果然提出一个无视他的存在的要求,“我送宫瑜一趟。”
宫新成眼睛一横宫瑜,“他这么大的人,让他自己回去。”
姜锵微笑。这闪烁着诡谲的微笑看在宫新成眼里,仿佛就是在嘲笑他又吃儿子的干醋。“我得亲自去一趟。这回特例。”
因“特例”两个字,宫新成看宫瑜一眼,没吱声,算是默许了。
姜锵于是送宫瑜回他母妃那儿去。宫瑜的母妃听说贵妃上门,赶紧顶风冒雪奔到门口迎候,递上最温暖的手炉。姜锵让宫瑜先进去,她拉宫瑜的母妃留在宫院大门口,小声道:“瑜儿今天跟皇上出去做了一件历史性大事,皇上一直有心指点栽培瑜儿……”
宫瑜的母妃连忙道:“谢谢贵妃娘娘提携我们瑜儿。”
姜锵没搭这个腔,继续道:“只是当时现场死了很多人,场面很血腥。瑜儿虽然在皇上亲手教导下表现出这个年龄孩子难得的神勇,获得皇上夸奖。但他毕竟还小,等夜深人静安下心来,尤其一个人的时候,可能会梦见那些场面,会害怕。你这两天晚上在瑜儿屋里留个人,留盏小油灯,别让他落单。”
听说皇上亲手教导,还夸奖,宫瑜的母妃欣喜得两只手不知道往哪儿放,脑袋里无数充满希望的烟火一朵朵地升空,炸得噼里啪啦乱响。因此她听着贵妃的嘱咐,虽然连连点头答应,其实最终只记住皇上夸奖她儿子了。
姜锵多慧眼识人啊,看这女人的样子,也知道自己这一趟白来了。可她对待婴幼儿的政治正确态度太强烈,还是特意再吩咐一遍在宫瑜房间里留值夜的人,留暗暗的小油灯,然后也只能生死由命了。
宫新成见姜锵回来,特意放下手中在批的折子,指着暖龛道:“去那儿捂着,朕让他们为你烧得热点儿。这么晚还出去,你就不怕冷啊。看朕替你采的腊梅好不好?”
“好。枝条选得长短刚好,这只雨过天青色的梅瓶衬得腊梅更是娇黄娇黄的。你的审美真是没话说。”
宫新成心里得意,嘴上嘲笑,“马屁的最高境界,是拍得有的放矢。朕是活学活用你的刻薄话。”
“看在你又是送温暖又是送花的份上,咱不计较版权。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亲自送宫瑜回宫?”
“壮声色?”
姜锵摇头,“你虽然现场拿大道理开导宫瑜,他也变得很勇敢了。可我观察着,他回来路上不是死死拽住垫子,就是死死拽住衣角,脸颊两块肉还是明显僵硬。说明血腥场面还是刺激到他了。所以我叮嘱他亲娘晚上给他屋里留油灯留值夜的,别让他一个人面对噩梦醒来的时刻。但看样子他亲娘不在乎。”
宫新成果然也不以为然,“男孩子嘛,都要面对这一天,必须咬牙硬过这一关。朕以前也这么过来的,梦里再吓得大喊大叫,也得捂住嘴别让人听见。朕有些担心你以后慈母多败儿。”
姜锵继续摇头,“这手段太野蛮。我还是相信用爱用信念来克服恐惧,比如你现场大声例举消灭那帮贼人的意义就是用信念克服,我让亲人无微不至地关怀宫瑜是用爱克服。而不该让神经麻木来对抗恐惧。后者嘛,人生在世总会有更恐惧的出现,只好一次次地恐惧下去。而且对恐惧麻木了,对其他爱啊美好啊的,也不会有太细腻的感受,这是多大的损失。”
听到这儿,宫新成搁笔,看着姜锵,回忆飞到他小时候第一次看见血腥场面之后的内心恐惧。印象多么深刻,即使现在早已不觉得那场面有多恐怖,可回忆到时,依然会不自觉地心惊肉跳一下,但心悸的不是血腥场面,而是恐惧的感受。尤其是,他记得当时吓病了好几天,奶妈吓得偷偷在院子里烧香求神。当时如果有人开导他,有人晚上哪怕在他恶梦连连时握住他的手,而不是所有人都围着他训导他男人要坚强,他都能更容易地度过那段不容易的日子。确实,一样地度过内心恐惧,但可能是不一样的结果。
“有点道理。但你也不大,你怕不怕?”
姜锵点头,“我当然怕,但我有你在我身边。想起来,你我见面第一天,你送我的见面礼可真够呛,幸好我能骗自己,你又是挟持我在船头月光下聊天,又是强吻我,是爱我开导我。”姜锵一脸揶揄。
宫新成想起那天就笑,当时多英明果断地拿下她,至今依然心中暗赞当时做得好,但他也实在没脸提起。
他当即让人传口谕给宫瑜母妃,让她在她床边放一张软榻,从今晚一直到元宵,宫瑜都必须睡软榻上。他还警告宫瑜母妃这些天睡觉警醒点,留意宫瑜有没有做恶梦。宫瑜但凡有风吹草动,她必须亲自过去陪坐。
宫新成这口谕,到了宫瑜母妃那儿,自然是有别样解读。谁家孩子还得过皇上如此细致的关注啊,这说明皇上对她儿子关心之至啊,更说明自家儿子在皇上心里有特殊地位啊。因此,虽然宫瑜母妃的解读走了岔路,却是极端愉快而积极地执行了皇帝的指令。这一段恐惧时刻,宫瑜安全健康地度过了,他母妃累得病了好多天。
而皇帝的这道很特殊的口谕当然也传到其他嫔妃耳朵里,大家的眼光一下子都聚焦到宫瑜身上,更是飞快挖掘出皇上关照宫瑜的原因是宫瑜跟对了人——贵妃。宫瑾的母妃当即没收了他的通房丫鬟,勒令他此后每天跟贵妃去学习。于是,姜锵身边此后挂了两条跟屁虫。
宫新成心里更焦虑,因为这个宫瑾是尝过女人好处的。可又不舍得放弃让儿子跟贵妃学见识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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