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百花楼一场混战,宫新成虽然亲自出马动手,但终于将太后与众前皇子联手发起的一场叛乱消灭于萌芽状态,避免了第二天有备而来的更大的混乱。而且几乎是将前太子与皇子们的残余势力消灭得七七八八,他们再无可能发起一场有力量的攻击。可以预测,在未来几年,这困扰南诏多年的夺位大战的后遗症将渐渐消失,南诏将有一段平稳发展的时期。可宫新成心里并不快乐,他失去了姜锵。
最初,即使他在众臣面前强调姜锵的重要性时,更侧重提及姜锵的有用,非常有用。而等他一个人回到凤仪宫,面对冷冷清清的大床,他才意识到,才短短一个月时间,他的心已经被姜锵占领。这是唯一能容忍他全部的人,她有与他一样的胸怀,她有与他一样的睥睨。他的想法经常突破常规,不拘一格,只有她能欣赏。他的脾气来如雷霆,她一个白眼一个老子便打发过去。他心底压着的那些大男孩的风骚,在她面前可以尽情展示,因为他知道她会与他一起邪恶地欢乐。更不用说那些豪情壮志。当然,她还美貌,她还有柔软的身体,柔韧的身材。
宫新成一夜无眠,第二天上朝照着姜锵的损办法处置了太后,引发朝臣对太后贞操的怀疑之后,他怏怏地重返百花楼,亲临督促对姜锵的寻找。
百花楼周围貌似清场打扫,可实际重中之重是寻找姜锵,此地的任务,宫新成交给姜锵青眼的裘统领。等他到现场时,他看到许多人围在河道边。宫新成看着裘统领过来迎接,心里一沉。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怎么都不可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么唯一答案可能就在河道了。
裘统领却上来禀报,他天一亮就开始组织人力两头拦出一段大约一里多长的河道,已经拉网拖出几具昨晚打下水的己方与敌方高手的尸体,唯独不见贵妃。他也已组织水鬼下水一寸寸地寻找,可现在日已中天,无论拉网还是水鬼,都无法再找出丝毫线索。
宫新成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没找到尸体,难道能说明人还活着吗?昨晚那一场混战,一个没武功自保的人怎么有活的可能。可怜她连尸体都不找到。可又无论如何,找不到尸体可能说明人还活着,让人心中存有一丝希望。
前方钟统领也传来报告,宋自昔也在寻找,也是沿河寻找。这让宫新成心中又点燃一丝希望。
但宫新成与宋自昔两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无法言表的最大的恐惧,那就是他们担心姜锵会不会与她离奇地降临一样,这回是离奇地失踪?为此,宫新成与宋自昔都很想找对方谈谈,这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清楚姜锵的身世。他们原本是情敌,但姜锵一失踪,两人反而变为难兄难弟。可这两个心高气傲的主儿最终都不肯主动寻找对方,切磋心得。
而姜锵则躺在床上发烧三天三夜,完全与轰轰烈烈的找寻活动隔绝。三天三夜后,她终于醒转,看清眼前局势。
这是一家只有老先生老太太的人家,他们的女儿已经远嫁,儿子在皇子们的夺位大战中吃了官司,陷在牢狱。老先生原是太子系一个官员家的远亲兼私塾先生,现在畏于政局,呆家里安静而小心地养老。平日里基本只是收割采摘院子里的蔬菜瓜果做菜,只有米缸见底时才出门一次,让米店伙计背一袋米回来。因此外面即便是风声四起,他们居然丝毫不知,耐心而慈爱地给姜锵养病,将家里母鸡生的唯一鸡蛋喂给姜锵补养身体,他们还为家里添丁热闹而开心。
姜锵终于能扶着墙出来院子晒太阳。她看着眼前这丰富多彩的院子,与在院子里逗鸡搭菜棚的老夫妻,心想她的实际年龄与这对老夫妻差不多。不禁莞尔。
老太听到动静,回头来瞧,见姜锵笑眯眯地看着她,老太心里喜欢,多年经历,他们看人的本事是有的,知道这模样这细皮嫩肉的人肯定不会是烟花女子,必然出自大户人家。“小娘子也不怕院子里冷。我替你去拿件衣服来披着。”
姜锵笑道:“太阳晒着很暖和呢,不冷。原来我今早吃的南瓜粥里的南瓜就是自家种的,真好鲜甜。家里有个这样的院子真好。”
老太道:“以前这个时候,院子里都是菊花,我们家连罕见的墨菊都有。现在人老了,还是种瓜种菜更有趣。小娘子家里的院子种什么?”
姜锵想了想凤仪宫的院子,道:“我的院子外墙种一圈湘妃竹,里面种满各色花草,一年四时应该开花不断的。可我才住了一个月,才只看到桂花,菊花与芙蓉花。”
老太与老先生对了一个眼色,老先生倒也不隐晦地道:“小娘子果然是富贵人家出身。这一年来……唉,有人倒就有人兴,乱得很,乱得很。”
姜锵一愣,才猜到老夫妇误以为她来自倒了的富贵人家,她想解释,又无从说起。她更乱,无法说出口的混乱。
老夫妇见她如此,都不再提,免得触及她心里的创口。
姜锵也无法再装作自己病得奄奄一息,只能开始考虑自己何去何从。可以说,屏风后面那个清冷女武将的一席话彻底点醒了姜锵。她在另一个时空一向是重要人物,哪里有临危反而被抛弃的时候,她太有用,多少人仰仗她,多少人遇事先考虑她的安危。跑到这儿,刀光剑影,生死存亡之际,人家一句她只不过是宫新成最多宠三年的宠物,一句道醒她的身份,一句道醒她的尴尬地位。
是啊,她到这儿之后,因为美貌,因为这具身体自带的金鸿国公主身份,以致天天逃命,几乎没时间安身立命,凭能力创建新的社会身份。差点起步的那次创业——开糕点铺,也被世荣的出现而打破。她在这三个月时间里都没进行一次长远的考虑,得过且过,被人抢来抢去,做事没有也无法做出长远规划,这不,结局来了,说是什么贵妃娘娘,可事到临头,人家如扔宠物狗一样抛下她。
在百花楼的时候,即使知道危机就在身边,姜锵还在神不守舍地回顾她与宋自昔的感情。可此刻,所有的情爱都只在她心里轻轻闪过,变成天上的一丝流云,无足轻重了。身为一个太理智太懂得轻重缓急的女王,姜锵意识到,想要在这个不文明的世界活下去,好好生存,必须给自己打造一个靠得住的独立的社会身份,再也不能作为某某重要人物的女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曾是宋自昔的夫人,可中毒时候,众人都希望她乖乖离开,别影响宋自昔的事业。身为宫新成的贵妃,刀光剑影之中那些武将侍卫弃她于不顾,而去保卫更重要的宫新成。依附于他人,就是如此的结局。这令曾经的姜女王情何以堪啊。
安身立命之前,情爱在姜锵面前变得如此不重要。
什么都靠不住,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而事实又是,姜锵知道自己有多可靠。
宗旨确定,何去何从便不成为问题。
姜锵自然不会再回去做一个以依附于男人获取社会地位的人,比如宋自昔的夫人,或者宫新成的贵妃,她都不需要。她不能再过胸无大志的日子。在这残酷的不文明社会里,胸无大志意味着被吃掉。
姜锵最终将砝码落在宫新成身上。因为宫新成为人少有规矩,而且宫新成能以一国之力为她的能力提供舞台。她本来就有女王之能,她自然需要一国之力能提供的舞台。她需要迅速崛起,确定身份。她再也不因宫新成逼迫她成为他的女人,而冷眼旁观,只做小改小动了。她以后的作为并不纯为宫新成,她主要是为自己立足。
想明白了,眼下唯一重要任务是养病,其余都容易解决。
秦式晖下朝回家,夫人递上一张莫名其妙的条子,上面只画了一件莫名其妙的画。这条子都没火漆封印,就这么坦荡荡地随便任何人看。秦式晖知书达理出身名门的夫人看得当然莫名其妙,看得思虑半响而不得其门而入,因此看到夫君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希望少年状元的夫君给予解答。
秦式晖却是一看见条子脸色就变了。这是用炭笔画的正方体的立体图,在这南诏国,能画出此图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秦式晖,一个则是前几天在百花楼失踪,搞得皇上茶饭不思的贵妃娘娘。“送条子的人是谁?在哪?”
夫人惊了,赶紧招管家来问。秦式晖下一刻便亲自跑到门房,对坐在里面喝茶的老先生长长作揖,“学生秦式晖,请长者这边说话。”
老先生既然是读书人,当然早听说过秦状元,看过秦状元文采斐然的文章,对其自然是非常心折的。当姜锵拿灶台里的一条木炭画出这么一张莫名其妙的图,拜托他找秦状元时,老先生觉得非常丢脸,他是多想骄傲地出现在秦状元面前啊,可这图……真请得到大名鼎鼎的秦状元吗?老先生是硬着头皮前来拜访秦府,硬着头皮在门房喝茶,硬着头皮等待秦状元的讥笑,硬着头皮等待被扫地出门。却不料等来少年得志的秦状元的长揖,以及自称学生。老先生惊了,赶紧起身回礼,跟秦状元走进秦府,找个花园里的僻静处说话。
秦式晖早忘了风采之类的问题,焦急地问老先生:“长者请恕罪,请问长者,画这图的是不是一位长相端丽,见识睿智,为人豁达的年轻女子?”
老先生道:“是。但小娘子不让老夫多说,只说请秦状元过去叙话。”
秦式晖一听更加激动,“多谢长者。此事天大,学生来不及请长者用餐,请长者恕罪。长者请带路,我们这就赶去拜见。”
拜见?老先生最先还以为救起的小娘子可能与年轻风流的秦状元关系暧昧,但拜见一词一出,显然,秦式晖在他救起的小娘子面前还是个后辈。一时,连这种老先生都好奇了,那位小娘子究竟是谁?
秦府的马车以最快速度穿越京城官家林立的热闹所在,来到城墙底下略显破落的区域。最后一段路连马车都进不去,两人只好下车,秦式晖恨不得跑起来,可他不认识路,只能焦急地跟在老先生身后。这一路,他面对老先生探究的眼光,什么都不敢乱说,一路沉默。他当然知道他最应该先去皇宫找忧心如焚的皇上,报告这个好消息,跟皇上一起去找贵妃,那就是大功一件。
可他已深深敬佩贵妃,他想到贵妃迟迟七天不曾露面,必然有她不得已的打算。因此他更想的是尊重贵妃的选择,给贵妃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皇上则是放在了第二位。
果然,跟老先生进了院子,秦式晖便一眼看见荆钗布裙的贵妃,简单的装扮掩盖不了她的光芒。秦式晖不便在外人面前暴露贵妃的身份,只好长揖道:“学生拜见恩师。恩师可好?”
姜锵不由得一笑,“你倒是机灵。我很好。没关系,不用隐瞒恩人夫妇,他们都是好人。我担心的是他身边的那帮侍卫,所以不敢直接找他,也不敢身体未愈没力气做出脱逃行为之前找他。你帮我传消息给他吧,直接告诉他,不要通过别人转达。”
“是。但学生能请问一下经过吗?他一定会问起。”
“我从二楼屋檐跳河潜逃,被这两位恩人搭救,但着凉昏迷了三天才醒,又过几天才大致痊愈。这才拜请恩人捎信给你。”
秦式晖算了算日期,道:“我能不能告诉他,您昏迷了七天,今天才醒?这几天他一直生人勿近,若是得知您醒来后四天都不曾联络他,他可能会……对您不利。”
姜锵微笑道:“对他,不如说实话。你告诉他,我就是担心他的侍卫瞒天过海,怕他的侍卫再出幺蛾子,所以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别人,宁可身子大好恢复体力能跑能逃时候才敢联络你。你必须告诉他,要不然你逃不掉瞒着他先来看我的干系,一切推给我的设局便可。放心,他不会因此对你生气。”
秦式晖得想想那天皇上公然揽着贵妃的腰,亲昵地看着她说话走路,这等亲密令他这种新婚燕尔的人都眼红。他才敢依照姜锵吩咐的去做。
秦式晖走后,姜锵必须面对两个目瞪口呆的老人。
秦式晖哪儿都不敢去,甚至连饭都来不及吃,快马加鞭飞奔回府,也不怕人家骂秦状元少年得志目无法纪了,换上官服,马上临时拟就一张折子,直奔皇宫。到宫禁前下马,他是飞奔进去里面。他一个文人,又不尚武,这一跑,顿时灰头土脸。
秦式晖几乎是宫新成的秘书。宫新成自己脑子转得快,不规矩的主意多,最喜欢手下就是秦式晖这种年轻脑子好的人,因此秦式晖几乎可以自由出入禁地。即使最近秦式晖做了贵妃的跟班,也无碍他的随意出入。因此,太监看见他大汗淋漓地来,便迅速把他的折子递进去。
宫新成刚吃完饭,接到秦式晖几乎是无厘头的折子,差点暴跳着扔掉。一个堂堂少年状元,居然写出如此歪歪斜斜的字不说,还只写了狗屁不通的一句话:臣请面见皇上,十万火急。宫新成慢吞吞地洗手,不想理秦式晖,最关键是一看见秦式晖就想起姜锵,他逃避。还是太监在旁边提醒:“主子,秦状元可能是真有大事急事,他跑得气都喘不上来,折子递给奴才的时候,恨不能伸出舌头喘气。”
宫新成才道:“让他进来。告诉他,若非朕认可的大事,朕便认定他轻浮误事。”
太监一抖,但还是去宣了。秦式晖自然是不怕被认定轻浮误事,他反倒很想看看皇上听到他说传达的消息时候的反应。因此秦式晖进去里面下跪行礼时,便张开身上所有触觉,捕捉皇上的最细微动静。果然,宫新成没让他起来,而是冷冷地道:“秦式晖,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秦式晖忙磕头道:“启禀皇上,贵妃娘娘还活着,臣见到娘娘了。”
秦式晖想见皇上的反应,而皇上则是如他所愿。宫新成闻言就一把揪起秦式晖,几乎是脸对着脸地大声问:“什么?你再说一遍,详详细细地说。”
秦式晖被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吓得要死,后悔不及,以后再也不敢好奇想看皇上的反应了。他连忙面对着皇上风云变幻的一张脸,将来龙去脉解释一番,若非皇上继续抓着他的胸襟,他早已吓软倒地了。可怕的并非皇上的反应,皇上现在明明是欣喜若狂。而是皇上的脸近在咫尺。
宫新成听到姜锵还活着,狂喜,连声喊备马车,甚至亲手拎着吓软的秦式晖放到座位上坐下,对着秦式晖傻笑。
但随即,等车期间,宫新成的问题便来了。“贵妃身边有没有其他人?贵妃找没找过其他人?”
秦式晖摇头,“娘娘身边只有那对老夫妇,臣还来不及调查那家人。至于娘娘有没有找过其他人,娘娘让臣必须一字不差地转告皇上,‘我就是担心他的侍卫瞒天过海,怕他的侍卫再出幺蛾子,所以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别人,宁可身子大好恢复体力能跑能逃时候才敢联络你。’”
但秦式晖一边回答一边心惊上了,这七天,贵妃一个人在外死无对证,若是真如他所出主意,说成昏迷七天才醒,皇上未必相信,反而容易疑心生暗鬼。可是如此彪悍地说出贵妃心中的顾虑,反而……反正秦式晖看到皇上又傻笑了。秦式晖心说,果然贵妃脑子一流,这就把皇上的心猜透了。
宫新成此刻甜蜜蜜地心想,她昏迷了三天,恢复了四天,到现在能跑能逃了,自然很容易联络上宋自昔,联络上世荣,甚至鬼影,很容易跟着那些个高手远走高飞。而那些人也多愿意带走她啊。即使不联络那些人,她自己也能离开。可她最终选择回到他身边。她最终选择了他。她即使独立了也自由了,还是选择了他。想到这儿,宫新成放声大笑,其余什么疑问都不是问题了,姜锵的心在他这儿就是一切的一切。
秦式晖壮起胆子道:“皇上与娘娘的感情,真令人羡慕。”
宫新成笑得脸上能挤出蜜来,破例絮絮叨叨:“你不会懂,在你遇见这样一个人之前,你永远不会懂。”
“皇上说得跟参禅一样。臣悟性不够。”
“哈哈,可不就是这么玄而又玄。马车来了,你给朕领路。快。”
姜锵自然猜得到宫新成想什么,人没跑,自己送上门来,你宫新成还有什么可说的,即使她曾经在百花楼为宋自昔走神,宫新成都不会再追究。
但姜锵免不了想到宋自昔,想到自己终于还是放弃寻找宋自昔,放弃回到宋自昔身边。就像当初她的初恋只是试探性地提出出国留学时,她并未退让一步以挽留,或者跟去伴读。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无论在现代社会还是古代,环境再变,姜锵的性格不变,她永远把自我放在第一位。为爱情牺牲?她会,但很有限。
既然做出选择,姜锵便不会回头,只会朝前走。
很快,门外便传来隆隆的车马声。这速度,在古代,可视为光速。这速度,自然是反映出宫新成的心。
姜锵亲自打开院门,迎来跑在最前面的宫新成。下一刻,宫新成也不管什么脸面了,直接将姜锵紧紧抱进怀里。但姜锵看见宫新成眼里隐隐闪烁的泪光,还是震惊了:这家伙,真的很爱她?而不仅仅是爱惜她的才华?
皇上当众拥抱贵妃,这画面太美,老夫妇俩不敢看,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动。
宫新成摩挲着姜锵的脸,心疼地道:“憔悴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把你养胖,又瘦回去了。”
姜锵都忍不住看着这妖孽的脸而笑,“咱别肉麻了好吗?你手笔大,帮我谢谢二老的救命之恩。对了,二老有个儿子因为你们皇子之争什么的系狱,你无论如何得把他放出来。我唯一愿望。”
“好,交给朕。”
跟着宫新成的太监多能看眼色,当即跑上来将二老恭敬地扶起。姜锵在一边告诉宫新成,那天晚上她冒险从二楼跳入河里,水又冷又脏,她先是潜泳,避开打打杀杀的人,而后拼命划水,只求逃离险境。等游到这儿,已是又冷又累,筋疲力尽,四肢抽搐,只剩半条性命,幸好二老收留了她,把她抱进屋,在她昏迷的三天里一直守着她,而且这两个人还待之以礼,为人非常端方,几乎是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还指点给宫新成看,那墙头挂的南瓜煮粥有多甜,那长得高高的柿子可以怎么采,那新剪的青菜炒出来有多美味,那新掐的菊花脑做蛋花汤是人间至美。还有,老夫妇将母鸡生的鸡蛋都让给她吃,她才得以恢复得很快。不仅是宫新成这个关心则乱的,连跟随的人也都听出,贵妃这几天的不易,贵妃幸亏遇到大好人,最关键的是,贵妃哪儿都没去,就呆在这院子里,除了二老,什么外人都没见。这点儿分寸,姜锵不知多能把握。
只有宫新成一个人是专心听着,其他都得一心二用,还得伺候着皇上的脸色。尤其是秦式晖,一只耳朵听着,一边快速吩咐下去寻找老人家的儿子给关在哪里,是什么罪,尽快争取恩旨释放。然后秦式晖扭头看见令他震惊一辈子的一幕,皇上亲自向二老行礼,感谢二老对贵妃的救命之恩。秦式晖更是费尽思量,这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他也好想遭遇这样的感情。
宫新成去看了老人屋后的河埠头,左右看看,果然这家的房子虽不富贵,但勤于修葺,很是齐整,一看就是讲体面的人家,心里很是赞赏姜锵在九死一生之际还能持有的慧眼。他赏了大把银子,口头许诺了许多好处,才走足场面,带姜锵离开。门外,侍卫林立。姜锵走在宫新成身边,冷笑着一个个看将过去。众侍卫都早知道了那天晚上皇上因他们舍弃贵妃而大发脾气,此刻自然是不好意思对视,纷纷低下头去。又忍不住都看看贵妃那小身板,都想不到不会武功的贵妃这么能耐,居然一个人黑夜游泳逃到这么远。
转角处,姜锵终于寻到那天晚上出声指出她只是宫新成宠物的清冷女子,也是站在宋自昔同一桌的那个女子。
宫新成也看见姜锵的眼光,就道:“朕吩咐她过来侯着,让你亲手处置。朕那天晚上在百花楼告诉她,她若是在十五天内找不到你,提头来见。你是自己逃出,自己来联络朕,与她无关。而且他们害得你不敢直接找朕,不敢刚苏醒就找朕,罪大恶极。你不用替朕客气。”
姜锵看着这个清冷女子,她有些意外地看清这个女子在宫新成说话时闪过的一丝黯然,她立刻了然,跟着这个长得如此妖孽的主子,心里还能不喜欢上。显然,这女子喜欢的不是宋自昔,与宋自昔无关。姜锵看这女子就舒服了点儿。尤其想到这女子得多心痛,才能站着听心爱的人当着情敌的面责备自己,甚至令情敌处置自己。姜锵心说,这等处理已经够残酷了。因此她便将再一次死里逃生的怨气压了下去,神色坦然地问宫新成:“我可不可以了解一下这位姑娘的履历?”
宫新成饶有兴致地看着姜锵的反应,亲自解释:“她叫钟玉音,从朕被封郡王开始,便进王府跟着朕当差。如今是侍卫统领,级别……”他指向姜锵认识的裘统领,“与他相同,再升级就是侍卫首领了。”
姜锵点点头,居高临下但平和地道:“一个女人能做到你这一步,非常不易,需得比寻常男人付出更多努力和牺牲,性格难免变得更强悍冷冽。行事之际还不得不为模糊性别,而比男人做出更彪悍的表示。我理解。但钟统领,性格决定命运,强悍冷冽的性格容易反噬自己,你好自为之。你的性格导致你做出百花楼那个决定,但不知者不罪,我不会处置你,虽然我心里很不愉快。”
明明钟统领比姜锵穿得威武,姜锵只穿着老太太的布衣裙,而且钟统领的年纪也比姜锵目前的肉体大得多,起码大十年,姜锵的三公主肉体显得还稚嫩,可众人看姜锵处置钟统领,竟都不觉得违和。
宫新成露出不明显的微笑,道:“既然贵妃赦免于你,那朕只降你两级。玉音,你回去好好想想贵妃对你说的话,做人需要气度。”
说完,宫新成携姜锵上了四匹马拉的马车。等马车门一关,姜锵就道:“潜邸旧人啊,难怪交给我处理,知道我不爱杀人,我肯定放过她。既安抚了我,又放过多年的忠心下属,还你最后卖个好,你这事做得可真一时三鸟。”
宫新成早扔下架子,将姜锵抱在怀里,“朕那天百花楼骂钟玉音,十个她加起来都不如你一只手指头,她很不服。今天朕让你表现给她看,你做得多好,侍卫们看你的眼神都变了。不提他们了,朕很想你。”说着便吻了下去,吻得热情奔放。
姜锵好担心这节奏,他想在马车上车震?她忙伸手挡住他的唇,道:“别乱来,这是大街上。”
宫新成这妖孽自然不管,顶开她的手继续吻。
姜锵已经熟悉宫新成的节奏,知道这样下去肯定出事,她可不愿意让这么多侍卫旁边听着。忙挣扎道:“且慢,先让我给你做全身体检,我这洁癖需要确认你……”
宫新成大笑,“朕真喜欢看到三儿吃醋。来,检查。”他摊开手臂平躺在马车上,放手任姜锵检查,而不是上一回扑灭灯火,做贼心虚。
姜锵有些惊讶,这么自信?她倒是下不去手了。大白天的,怎么好意思解他的衣服。
宫新成得意地道:“不说你不信朕,朕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七天朕都宿在你的凤仪宫,完全没心思找其他女人。朕只想着你,睡在你的屋子里,等你入梦。你果然一脸吃惊。不过朕很高兴,你这四天清醒,不仅是蓄养体力,以便能跑能逃,更是反省你的心吧。你不太贪恋权势财物,所以你最终选择朕,朕心里明白,你心里也喜欢朕,朕太高兴了。”宫新成说着又直起身,但这回的吻变得轻柔,满满的呵护和爱恋。
姜锵惊得都无法对吻有反应,这妖孽,身边都是主动扑上来的女人,竟然因为误以为她死了,而伤心难过不近女色了七天?这可不仅仅是贪图她的能力,而是真很爱她了,不是以前口花花心花花地随口胡说。心说这误会大了。但她没法解释,至此也无法再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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