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宋自昔异常周到隆重地将姜锵迎进门,自然是产生十足的效应。她在宋府可以横着走。
宋自昔从前厅回来时,见众人都毕恭毕敬围着姜锵说话做事,他虽然不知道姜锵在做什么,可远远看着便明白,她游刃有余。
宋自昔从小官场打滚,军队地方管了无数的精英,一个“宋公子”的名号扯出去,多少人自动服帖。他自然懂得一个道理,再高的地位权力财富,一个人即使全部都捏在手里,也未必压得住身边所有的人。而有些人则有本事一个眼色就摆平几件事,姜锵就是这样的人。可是,她只有二十几天了。一想到这儿,宋自昔就心痛。
他走进客堂间,挤出笑脸,问:“在做什么?”
姜锵倒是笑脸如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讨论中午晚上吃什么呢。好了,你们去办吧,我跟自昔说点儿事。”
宋自昔笑道:“有没有我爱吃的?”一边挥手让大家都退出。
“怎么会没有,而且包你满意。我从来就号称贪财好……吃,嘻嘻。”
“还好不是贪财好色。”
“世荣可不这么想。”姜锵笑眯眯的有些不怀好意。
宋自昔想到姜锵转达的小黑屋经历,哭笑不得,这女人果然是惊世骇俗。他摸出两份记录,与姜锵坐一起看。
“其余没疑问,只有这条。那位小队长说才放火就有一条黑影突围而去,身手非常好,但其一不帮助其他世荣的人手突围,二不动手对付世昭的人手,被着重问起,才回想起来觉得非常不合理。大概吴王也是看到这一条,才遣他过来亲口说明,便于我多方印证。”
姜锵皱眉,“世荣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得罪的人太多。”
宋自昔摇头,“能摸清世荣从秋湘弯出发的线路,精准地在故思院下毒的,不会是个人,只可能是一个实力雄厚的组织。不要不服,这个我清楚。我只是想不出是什么组织。”
姜锵却想到的是不同的,“个人尚有可能拿出解药换钱,组织就难了。”但她不忍说出原因,因为宋自昔与世荣到底是藕断丝连,那个试图暗杀世荣的组织显然是乐见宋自昔的人吃苦受难的。
宋自昔却读懂姜锵话里的意思,他坚定地道:“我倒觉得是组织才方便谈判。等着,我会挖出是什么组织。”
姜锵心里惊悚地想到“代价”两个字,也脱口而出。宋自昔这样的人,人家组织索取的代价往往会是无数人的性命。而宋自昔又是如此爱她,为了挽救她的性命,到时候有得他天人交战了。下慢性毒以方便读秒式谈判的人,本来就是想好了筹码才动手的,即使那筹码原先对准的是世荣,可现在对准已接手世荣一半人马的宋自昔也不错。那代价,宋自昔可能出不起。
宋自昔当然也心中有数,但他摸摸姜锵的头发,道:“别担心,我会做好,你只管好吃好睡好好玩,继续胸无大志。”
姜锵喃喃地道:“看来胸无大志的日子不大好过。追悔莫及。”
宋自昔心痛,怕她呆屋里胡思乱想,拉姜锵开门出去,携手穿过一只又一只的院子,指点给她看各种特殊。姜锵觉得跟逛公园似的,果然古代的世家比现代的土豪阔绰多了。且行且止,两人到了造得大庙似的宗祠。
宋自昔让打开宗祠大门,破例在非指定日子里携姜锵进门,三跪六拜之后,宋自昔起身,对着祖宗们画像和令牌,大声而清晰地道:“祖宗大人们,爷爷,爹,她是姜锵,我的妻。”
姜锵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因为她听懂宋自昔的这一句话,如果罗哩叭嗦说全了,那就是,“祖宗大人们,爷爷,爹,你们都看好了,她是姜锵,不是什么三公主之类的,她就是姜锵,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是我最爱的人,回头请你们多多关照她。”
姜锵越发不舍得离开,却又更加坚定地决定离开。她想在剩余时间里分秒必争地腻在宋自昔身边,可又怕因此惹得宋自昔更爱她。如此矛盾下,老天更是飞快地日出日落,到了与蒋三约定的离别夜。
院子里已经有桂花散发甜蜜的香气,桂花才刚开放,不至于甜得俗气。两人饭后挪了把软藤躺椅到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挤一起说话喝茶,两人尽量避开不说那解药,也不再是新婚燕尔那几天的干柴烈火,只是聊天,聊不完的话,说着两人的小时候的那些事。
月亮渐渐升到45度角,姜锵心里哀叹一声,时间到了。她恋恋不舍地打开一盒零食,她让厨子做的蒜香青毛豆,盒盖一打开,就是扑鼻的蒜香。因此她才吃了两颗,宋自昔就笑道:“吃什么,口味这么重?”
姜锵强颜欢笑,“蒜香青毛豆,顾名思义,大量蒜蓉滚油炸脆的青毛豆,要是在春天,用青豆更好呢。吃一颗吗?上瘾的呢。”
宋自昔毫不客气给一张嫌弃脸,拒绝张嘴。
姜锵却继续吃,一边拿眼睛滴溜溜地打量宋自昔。害得宋自昔心里汗毛直发警报,“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不吃,我从小不吃大蒜葱。”
说完,宋自昔拿桌上的茶喝。但茶杯被姜锵半路拦截,姜锵诡笑着,将这一杯茶喝下,然后激情荡漾地热吻下去,硬是撬开宋自昔的嘴,将这口混合着蒜香的上好清茶都度到宋自昔嘴里。而后才得意地拍手道:“重口味的吻,味道还行吧?”
宋自昔哀叫,“晚节不保。算了,也做逐臭之夫吧,递给我几颗。”
但宋自昔分明看到姜锵眼里闪过的沉重,完全不是诡计得逞的轻松。他心想,当然,谁这会儿还能真有好心情呢。
但容不得宋自昔多感慨,他忽然觉得头晕。他是多精明的人,稍一运气便知自己着了道,也立刻猜到自己怎么着的道,就是那一口有姜锵吻过来的掺满蒜香的茶水,他惊异地看着姜锵,却只说出一句“锵儿你……”,便昏睡过去。
这是蒋三的计策。宋自昔一向精明,麻药往往还没到嘴边就被他闻出来,可不迷翻他,蒋三无法行事。因此姜锵想到了重口味的蒜香青毛豆,以浓重蒜香与甜美的吻掩盖麻药的色香味。当然,姜锵自己也喝到了麻药,虽然剂量不大,但也够她在宋自昔昏睡后抱着他流着泪吻了一遍又一遍,才眼前一黑,贴着宋自昔的脸晕过去。
醒过来时,姜锵发现她躺在柔软舒服的地方,似乎是马车上,帘子外面是蒋三关切的脸。但蒋三乔装成络腮胡子汗,需得细细辨认一下才认出。
蒋三看到她睁开眼睛,就扼要清晰地道:“姑娘,这儿已是城外,还不到四更。这位先生江湖人称鬼影,意指其轻功高强,神出鬼没。鬼影护送的人或物,从不失手。鬼影从来守口如瓶。”短短一句话,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一个不少。
姜锵撑起身子,往车外看那鬼影,是个留两撇小胡子的茁壮精瘦的汉子。姜锵说了声“你好”,鬼影只定定看着她,一声不吭。
姜锵抹掉眼泪,试图对蒋三客气微笑着说话,可实在笑不起来,只得愁眉苦脸地道:“谢谢你想得周到,能在这么短时间能找到个使命必达的女子来护送我……”
蒋三先生却“呃”了一声,小心地纠正,“鬼影先生是男人。”
姜锵疑惑,再看一眼鬼影,鬼影早已冷漠地转过头去给她一个背影了。但姜锵肯定地道:“女人,不会错。我在她眼里看出三个字:凭什么。这是能力强悍的女人不得不效力于花瓶美女时的必然反映。”
连鬼影都扭过脸深深地看了一眼姜锵。蒋三惊愕地看着鬼影,依然没看出任何纰漏,“是女人,那……那更方便。鬼影不喜说话,姑娘小心。时间不早,小人恭送……”
姜锵道:“不,你先回,不要回头,不要关心我朝哪个方向走。我看着你消失再走。”她脑袋伸过去,与蒋三轻声道:“我们猜测下毒的是个组织,自昔在查。我估计这个组织会开出非常高的筹码,让自昔付出关系社稷与很多人性命的代价来救我,害自昔身败名裂,害你们都……你懂的。我不能让自昔为难。我彻底消失,不留一丝线索给你,打消自昔的所有念想,是最好的办法。你走吧。”
蒋三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默默地看了姜锵一眼,跪下叩个头,转身头也不回地飞速离去。
姜锵看着蒋三消失,才对鬼影道:“请鬼影先生朝东或者南,挑最容易走的路,飞奔到你体力支撑不住时,再休息。我们尽量少下车,多赶路,能逃离京城越远越好。”
鬼影言简意赅地给了四个字,“三天三夜”。
姜锵心说册那这效率,显然不可能再发生逃亡不到三天就被抓回的悲剧了。果然得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MBA教程说得没错。
古代的马车当然不好受,怎么跟迈巴赫比。再加上鬼影飞速行驶,马车更是如入疾风暴雨的海面。即使垫了三层褥子,姜锵依然给震得魂飞魄散,浑身从里到外,愈发疼痛了。但她忍着,咬紧牙关忍住。这种为爱人牺牲的情操,要换在过去的姜锵,她会嗤之以鼻,值得吗?但心还是同样的心,她现在却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傻事。
做了一件对的事,而且是很对的事,也可以完全快乐不起来。想着宋自昔,姜锵默默流泪。她都懒得质问自己还是那个姜锵吗,死都快死了,还克制什么,随心所欲吧。
蒋三回到宋府,没事人一样悄悄潜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宋自昔是被夜起的丫鬟发现喊出来的,他被冰凉的井水泼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回到昏迷前的画面,当即大声问:“锵儿呢?”他全醒了,吓醒了。
旁边的丫鬟默默递上一封封印的书信。
宋自昔心里预感非常不好,飞快拆信阅读。
字是姜锵常用的炭笔所写,文字倒有一半是似曾相识笔画少得多的字,就是姜锵的笔迹。宋自昔早已知道姜锵并非不识字,而是她那儿的文字与这边的略有不同。因此这封信一朝面,宋自昔便确认这是姜锵手笔,别人冒充不来。
信很短,寥寥几个字:
“自昔:
我趁毒性初发,悄悄去我那儿找治疗办法了。我那儿的医学水平很高,我对治愈持非常乐观的态度,你几乎可以不用担心我的生命了。
唯一困难的是去去容易回来难,但我会百般尝试。我的智力与努力都不错,我会找到办法。
这么多年,我从来不觉得牵挂是什么,即使不小心来到这儿,我也没怎么牵挂那儿富可敌国的家财。可我们还没分别,我已经牵挂你了。
自昔,你保重。如果想到我,请黑夜的时候寻找星星最暗淡的天空,那儿是时空通道,我会从那儿回来。
自昔,我舍不得离开你。
姜锵。”
这封信,姜锵打了无数腹稿,尽量少写生死,多提返程的困难,以将宋自昔的悲伤引导到分别的痛苦上去,而不是死别。免得打击宋自昔。宋自昔这几天拿她当玻璃人儿一样地呵护,她何尝不是将宋自昔的心设想成一颗易碎的玻璃心,她只想将对宋自昔的伤害降低到最少。
果然,宋自昔虽然将信将疑,信者偏少,可还是抬眼看向星光灿烂的天空,心里燃起一朵小小的希望之火。
然而,天一亮,宋自昔就全身心投入到找下毒者的工作。同时开始整合手下的队伍。
(https://www.tyvxw.cc/ty46338/1661717.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