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时间是贼:无家可归
“哦，不提就不提，这是那个人要我交给你的东西。”
胖子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整理袋，里面有几张房产证和存折卡片，“那个人说密码你是知道的，还要我和你强调，钱都是干净的。其实在你回来没多久他就开始着手把他名下的产业都换成你的名字了。你看就我们村口的尚华大厦一半店铺都写的你的名字，以后逛街就像逛自家衣橱一样方便。在出车祸前一天他还和我说，他妈妈把你们结婚酒定在今年，他其实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医生说他妈妈活不到年底的，既然他妈妈选在了第二年，说明身体自我感觉还是蛮好的……那天他还说，明天你们就要去领结婚证了，在望港都是女人当家作主，他已经把他的房产存款转到了你名下了，以后会穷得连买菜的钱都会问你要，说不定哪天偷偷向我要买包烟的钱，可不能吝啬……他虽然说得很惨，其实那天他笑得挺开心的……”胖子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还不时的吸着鼻子。
我捏着这叠不是我的却写着我的名字的东西，望着那个封着泥巴的树洞，仿佛回首就能望见那个站在树杈上的少年，不禁唏嘘，人生若只如初见，兜兜转转为哪般？
第二天一早我就叫着杨辉带着装修师傅来看现场，怎么做，做成什么样，我心里早已有想法。
门口要四季如春的花卉和藤蔓，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攀爬上墙，每个窗台也有装点四季的花草。
一楼是地中海风格的咖啡馆，色调明快靓丽，干净简单，不管什么季节什么心情走进来都可以放下烦恼，如假日般悠闲的慢慢喝杯咖啡。
二楼还是咖啡馆，只是更像是藏宝室，色调转暖转暗，地面踩上去会咚咚响的木地板，木质桌椅，布艺软包沙发，四面墙到顶全是木书柜，空余处还放着之前我从世界各地淘来的宝贝，隔成几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安静的看书，静悄悄的谈事，两相宜。
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树着一块“客人止步”的牌子，阁楼带窗户的大房间是我的工作室和卧室，把望港家中葡萄架下的桌子搬了进来，外面带着独立的卫生间和小厨房，敞开的空间放着木沙发和跑步机，后面的大阳台竖着遮阳伞和小餐桌。
院墙上长满了爬藤的蔷薇花，葡萄架下照例放着长条的餐椅，葡萄成熟时客人也可以自由采摘，有一天我还发现在石榴树下有人移来了两棵柿子树。
两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把这里装饰成我想要的样子，当“驴耳朵”的招牌挂出后，杨辉摸着脑袋看了我半天，但他没问，我也没解释。
等逍遥断奶后，我基本就蜷缩在这三层的小阁楼上夜以继日的工作，我如约每个月会去看梁周承，看他的样子一点点的变好，一点点的又会和我开些俏皮的玩笑，慢慢的像是以前每个星期回望港见他一样。
岁月横冲直撞，还好我们未被冲散。
一路走来虽有惊涛拍岸，但更多的是平铺直叙，有过拐角处的犹豫，也曾挣扎着狂奔，但总得来说，我从未迷茫，一切还是按着我懵懵懂懂对未来的想法前进。虽然路途是崎岖了点，但一如此时，坏到了不能再坏处，终究是会否极泰来吧。
心中稍有点得意之色，可是命运又看我不爽了。
有了“驴耳朵”后，其实我也并没有停止环游世界的脚步。
半年前，一个人背包独自去了美国皇家峡谷悬索桥蹦极，想着一定要睁着眼睛仔细看着高空坠落我和恐惧擦身而过感觉。
可是我跳下去后，感到的是自己两耳灌风呼呼作响，身体大幅度的摆动跳跃，某些器官就要脱离身体，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暗得我以为直坠地狱。
当身体贴近水面，有小船划过，轻轻把我放入船舱，我仰面看到了刀削般陡峭的崖壁，那蓝得纯净的天空，纯净得让人呼吸也顺畅了许多，甚至想伸手扯一块下来裹在身上。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为自己能重新看到如此美丽的天空。
听到岸上有男子嚎啕大哭的声音，真是辜负如此美景，我望了那男子一眼，像熟人，又望第二眼，还是像熟人，尝试着走到他身边轻声的唤了一声：“David”
男子止住哭声抬头望我，虽然几年不见，容貌有些变化，但我确定他是David。
“David。”我又唤了一声。
“盈盈。”他回了我一声，居然认出我来了。
我开心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不去管他刚才为什么会哭，他脸上的泪还没被风吹干，就笑着问我：“这些年过得怎样啊”
就这样如老友见面般的开场白，知道了他这些年一直在《国家地理》当摄影师一直呆在非洲，而我也告诉他“转角酒吧”和“驴耳朵”的事情，我们就这样一直讲到夜空星子罗列出棋盘。
“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我问。
“我想吃火锅。这些年贼想了，想得我现在都可以流口水。”David吧唧着嘴巴回答。
“火锅还不容易啊，和我回国，我请你啊，吃到你下半辈子听到‘火锅’两个字就想吐。”
“下次吧，一下子脱不了身的，明天去洛杉矶，以前在CHINATOWN吃过，味道还行，要不，这次我先请你？”
莫名其妙多了个洛杉矶行程，有点唐突，但算了下去看梁周承的日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就欣然答应了。
两个人驱车一路狂奔直往洛杉矶。
我不是吃货，对David说起来还不错的火锅，我吃起来寡淡得很，火锅店里进进出出的全是和我肤色语言相似的人，丝毫没有出国的违和感，不觉东张西望起来。
在我左前方是一桌其乐融融的华裔一家人，似乎感觉一直有人在朝我这边张望，忍不住也多望了两眼，两位老年夫妻，两位中年夫妻，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祖孙三代幸福的一家人。
而那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女主人好生的面熟，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和David说了声，决定去卫生间洗把脸。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连日的奔波脸色憔悴而眼神还神采奕奕，不断练习着微笑，他乡遇故人，总归要打个招呼吧？
“盈盈阿姨吗？”身后是一个发声期的男子特有的沙哑声音。
我微笑着回头，男孩子脸很圆润戴着无框的眼镜，身材不高有点胖，若不是站在我面前叫着我的名字，我不会把他与梁周承联系在一起。
“典典吗？你好。”我故作平静的说。
男孩有点激动，“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真好。我的名字是我爸起了，他说这个字在甲骨文中就有了，引经据典，是可以传诵千年的书籍和文章。可是现在别人都知道我叫Stephen，Stephenhawking，Stephenking，连周星驰也叫StephenChow，可是已经没有人知道我原来叫典典了。”
“不管是典典还是Stephen，你还是你。”
他苦笑了一下，“我爸他好吗？”
难得他还记得梁周承曾经是他名义上的父亲，有点欣慰，“他很好。”
“我……一直想回国看他，可是我妈说，要我忘记他是我爸爸，可是我怎么能忘记他呢？他一直对我很好……”典典说着有点哽咽。
“你爸说你从小就是个聪明勇敢的孩子，他一直都很喜欢你，放心吧，等下次，他出来了，他会来看你的。”
典典笑了，“其实我曾经怪过他，怪他把我和妈妈丢在美国，他告诉我说有些事情等我长大了才明白，他还说我若是见到你，我也会喜欢你的，的确，我爸说得没错……”
“我也喜欢你。”我说，真的。
“盈盈阿姨，你不要怪我爸，上次我偷听我外公和我妈的对话，我外公说，反正我爸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他若不做点妥协，有人就会对你不利……他怎么会和我们没关系呢，他总是我爸啊……”
“Stephen……”身后有个女人叫住了典典，一个贵妇模样的女人，停顿了一下，转身望向我，“谢盈盈好巧啊。”
我看着宋亦婷，好像和五年前没什么变化，或许和十五年还是没什么变化，她同样躲避着我的目光，我微笑着回答，“是啊，好巧。”
“Stephen，外公在找你呢，快回去吧。”宋亦婷拍拍典典的肩膀让他先走。
典典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转身还是走了。
“Stephen还是个孩子，他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宋亦婷不自觉的又低下了头。
“放心，我从来就是不会把用眼睛去看耳朵去听来的的东西当成事实。”我回答。
“我爸有高血压，心脏病，他过来是看病的……”
“我知道……”要找理由千条万条不嫌多的。
“你是过来旅游的吗？我家洛杉矶有房子，可以……”
“我今晚就走……”
“那好，一路顺风……”
坐在桌上，我彻底对眼前沸腾的食物丧失了兴趣，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在享天伦之乐的一家。David对我的走神也没有反应，一个人自夹自呷，吃得还算痛快。
“David，我心里堵得慌，怎么办？”
的确，心底的沸腾一点都不亚于这面前的一锅红汤。
“这样啊，我也会有这样的时候，比如大哭一场，就像你刚遇到我的时候，哭过了你就来了，还陪我吃火锅，多好。”
“可是我哭不出来。”
“这以前在荒野的时候，我就会吼，吼得喉咙都冒着血腥味，那些狮子野兽也跟着我一层一层的吼声传得很远很远，有种林中之王的感觉，呵呵。”
我眼睛直直的望着他。
“有时候胸口实在闷得慌，就会围着我扎营的村子狂奔，跑得我把身上的力气全部都卸掉了，四肢八叉的躺在地上，连只小豹子咬断我喉咙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我眼睛还是直直的盯着酒足饭饱谈资甚旺的David。
“当然啦，这是在洛杉矶，要不大闹火锅店也不错啊。”David说着又往嘴巴里塞了个水晶虾饺。
大闹火锅店？？我环顾一下人声鼎沸的火锅店，以我不缚小鸡之力的身手，不觉心中又多打了两个问号。
“中医讲‘郁结于心’，有话不说，有事不做，有理想不通，会很容易造成女人月经不调，更年期提早到来。”
被他这么一说，我连忙抚摸胸口。
“中国还有句古话叫‘过了这村没这店’，既然隔着大半个地球都能这么巧能遇上，说明也是缘分，良缘还是孽缘呢？你想表达什么就表达什么，谁晓得还有没有下次了，以我的身手护个女伴全身而退应该问题不大吧。”
看他一副史泰龙救世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没到那份上吧，只是想说几句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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