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时间是贼:花见偶遇
我在跑步机上散着步,能看到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已经在草地和屋顶铺了薄薄的一层。马上就要阴历年了,室内有暖气,最多穿两件薄衫,总让我错觉日子过得还没那么快,可是回来的确是有大半年了。
望港呢?望港今年会下雪吗?
小时候的记忆里没有雪,只有房檐下挂着长长的冰凌子,阳光一洒晶莹剔透,那时候穿得棉鼓鼓的,总想着法子把冰凌子摘下来尝一尝是不是和冰糖一个味道。长大后倒见过几次大雪,但大多数时候和东京一样虽然下但积不起来的小雪,经常是边下边化,搞得路面脏兮兮的一片,但有雪总是很开心的,可以找个理由撒欢偷乐,好不容易攒到手心里的一汪雪就塞进那个人的衣领里……
“为什么你种的风信子总是蓝色的先开花?”
浩然站在我边上,我能从玻璃窗的反光中看到他正望着我的脸,我低头看窗台上那一整排的风信子,果然有盆已经露出一点蓝色的花苞。
“哦,这个啊,大概蓝色它比较心急,总是最先感知到春天要到来吧。但是时间对任何事物都是公平的,开得早败得也早。”
“也不一定,若是太懒惰错过了花期,想开也开不出来了。”
“哦,那风信子们,你们可要勤快点哦,一年一次,错过了要明年了咯。”我微笑着和花朵们打招呼。
“嗯,明年,我很忙……或许会和国外的公司合作。”
“那不是很好啊,你一直期待着这样的机会啊。”
“是啊,的确是个机会,但是……”话说到一半咽了回去。
本不想接话茬,但沉默着这样站着更尴尬,“但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有些东西只有走过了才会知道,所以现在……可是现在竟然有些患得患失了。”
“这可不像你哦,若以前错失了一个小机会你都会痛苦的睡不着觉的。”
“是啊,也只有走过去了才知道我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我低头微笑,对我而言,他的世界他的梦想已经离我很远了。
自从做了孕妇后,梦做得少之又少,基本可归于零,但是夜夜有另一个奇妙的情景,睡到半夜会被自己饿醒,半梦半醒间,浮在半空的我,看着躺在床上的我,两手摸着肚皮,眼睛盯着天花板,腹部伸出无数细小的触角,从我的五脏六腑,还有脚趾头手指尖,一丝一丝的脉络靓丽闪亮,在汩汩的向着腹部输送着能量,而我竟然欣慰的看着自己慢慢的萎靡干枯……
不能不能这样,手一伸,灯亮了,跌跌撞撞的冲进厨房,加热半块披萨,还有一杯牛奶,狼吞虎咽的撑下,打着饱嗝,摸着肚皮说:够了不?够了吗?应该够了吧。然后又在厨房客厅溜达几圈返回到床上。
刚开始看到过致远拿着棒球棍站在走廊上吃惊的瞪着我,几次后他的房门也没了动静,只是梦游的食物就放在了唾手可得的地方,厨房和客厅也减少了不必要的物件摆设。
其实,很想像以前一样夜夜有梦。
过年前小雯从望城带来了满满一行李箱的特产,从小笼包、卤汁豆腐干、酱排骨到自家腌制的鱼和肉,我也不问是谁送的,不客气的全部收下。其实我更希望她带点望港的消息来,她没说,我也不问,与其无力的煎熬,不如选择性的遗忘吧。
当风信子们所有的颜色都一一呈现的时候,后院的樱花也一夜缤纷起来。
“东京市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节,望去却也像绯红的轻云。”
致远第一次有兴致带着我去公园赏樱花,游人如织胜于过江之鲫,他一手提着食物篮,一手牵着我小心翼翼翼的说着“借过,借过”。
眉宇间似乎很懊恼这次出游是个馊主意。
虽说我也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但穿梭在人流中能偶尔一拨又一拨的听到各式各样的乡音,竟然欣喜的让我涌出了些许泪花。
“盈盈,盈盈……”
人群中似乎有人在这样呼唤我,我四处张望。
“盈盈,盈盈……”
我又四处张望,人头攒动,一张张相似的脸。
“盈盈,盈盈……”
我捕捉到声音的来源,在不远的人群中有个穿得比樱花还粉嫩的女人在朝我的方向拼命挥手,眼神一恍惚,仿佛一个熟悉的身影,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呢?低头望着脚下。
可是致远牵着我就往那个方向去了。
“盈盈,盈盈……”
我又朝那个女人望去,真的是……
“文静。”我大声的呼唤着,泪汹涌而出。
文静身边的短发女人朝我冲了过来,“盈盈啊……”
“金秀。”
金秀画了点淡妆,此时却已经被哭花了,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的样子上下打量着我,紧紧的抓着我的胳膊,似乎这样还不够又一把把我抱住。
“这是干嘛啊?高兴,高兴,千里之外都能偶遇,知道怎么才是高兴吗?”文静一把把我和金秀分开,她自己的长睫毛上拼命眨着甩出几滴晶莹的水珠。
“你们怎么来啦?”我紧紧的抓住文静的手。
“跟团来的啊,金秀没见过世面,我就陪着她来了。”文静的脸上难掩喜悦。
“干嘛跟团啊,打电话告诉我啊,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啊。”
“打电话,还说呢,你的手机开过机没有?”
的确,回来后,手机没电了,就一直扔在抽屉里,我知道要找我的人,不需要手机也能找到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低声道歉。
她们却不理我说什么,像过安检一样,把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扫描了一遍。
“盈盈啊,几个月啦,快生了吧。”金秀迫切的问。
我点点头,“快了,这个月底。”
“啧啧,你现在真的是标准的大阿福。”文静掩着嘴巴哈哈大笑着说。
我也哈哈笑着,“可是你还是把我认出来了。”
“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得出。”文静说。
“就是,就是。”金秀应着。
致远招呼我在长椅上坐着,他在边上的草地铺上地垫,把食物篮中的点心也也拿了出来,我连忙介绍他们认识,致远朝她们点头微笑,她们也朝致远点头微笑,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文静和金秀一人一边得紧紧的挨着我,又一人抓着我一只手,我说,“大家都还好吧?”
“好,都好着呢。”文静回答。
金秀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肚子,我说,“比你家胖子的大好多吧?”
“这个怎么能比呢,他是一肚子油水啊。”金秀不好意思的回答。
“胖子怎么不来啊,来的话,我们可以比一比谁的油水多。”我笑着说。
“他啊,本来也想来的,可是……”金秀正说着,突然抬头望了文静,文静连忙接着说,“男人嘛,总是要有事做的,你别看平日里胖子不着调的样子,但是大事小事都要他坐镇的,没那么轻易脱身的。”
我点点头,“忙点好啊,忙点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金秀根本就无心听我说话,还是盯着我的肚皮。
我抓着她的手放在我的肚皮上,“小心点啊,他会把你踢飞的。”
果然没几秒钟,肚子有了动静,金秀大叫着笑了起来,“脚好有劲哦。”
文静也连忙把手放在肚皮上,又被结结实实的踢了一脚,三个女人笑成了一团。
“当然厉害啦,猪都吃了几头了。”我夸张的说。
金秀无限爱怜的看着我,“要是在望港啊……”我感到文静又在使眼色个金秀,金秀结巴了一下,“……你是辛苦了,什么样的辛苦都比不上怀孕辛苦啊,吃不好,睡不好,站也不好,坐也不好,躺也不好,还没人照顾……真的难为你了……”说着又开始擦眼泪。
“不辛苦,不辛苦,我命很好的,能吃能睡走路也是蹬蹬蹬的有劲,跟猪一样,不,比猪命好,我放风的时候还有保镖跟着。”
我哈哈的笑着,眼睛不自觉的去寻找致远,他端坐在地垫上,面带微笑,一手拿着小茶杯轻轻的抿着。
“致远,帮我把我做的便当拿过来。”
致远点点头,把便当盒递给了我,我打开盒子,里面码放着整整齐齐的寿司,金秀惊得张大了嘴巴,“盈盈,这是你做的啊?”
“是啊,那肯定的啊。”在她们眼里我永远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君子不入庖厨的那种人,那只是在望港有人依靠,而在日本上天下地都要依靠自己,下厨那可和温饱有关。
“尝尝我的手艺。”
文静和金秀小心翼翼的各拿了一个,我也拿了一个,满满的塞在嘴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她们看着我吃的样子,边吃边笑。
“还有还有呢,我还做了芝麻小饼干。”
致远又把一个食品袋递给了我,她们都各捏了一块,尝着直点头,却不再动手了,“快吃啦,是不是噎着啦,有热茶,还有草莓呢。”
文静直摇头,“我们尝一下就可以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你要多吃点。”
“有呢,我还有私人珍藏了,篮子底下还有一块小牛肉的披萨呢。”我嘴巴塞得满满的含含糊糊的说,“你们没看到我家的冰箱,里面全是塞得满满当当的,我现在不是吃东西,简直就是过滤东西,永远也吃不腻,永远也吃不饱,更要命的是随时随地都会饿……”
我开始讲述我怀孕期间的好多趣事,尤其是饮食上面逆天的变化,完全可以洋洋洒洒写本书来歌颂一下,她们听着笑得前扑后仰。
在夕阳的余晖里,我能看到她们每个人脸上都因为笑容而变得红润光亮,粉色的樱花花瓣轻轻的洒落在她们的头顶衣衫上,更显得人面妩媚娇艳,仿佛今年的“花见”是专门为我们而设的。
文静时不时的看手表,我说,“怎么啦?”
“集合的时间到了,我们要走了。”文静低着头轻声说。
“和领队说一声啊,今天住我家去,我还有好多话要讲呢。”我连忙抓住她的手。
“明天我们就回国了,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的……”文静轻轻的抽出手臂,拉着仍旧坐着不忍站起来的金秀。
我连忙站了起来,金秀把我按住,“不用送,不用送,我们会回来看你的……”话还没说完,文静就已经拉着金秀走出了几米远。
我真的还有很多话没说完,有很多问题不知道怎么问啊。为什么连再见也不说呢?
久久地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手中的寿司卷已经发硬,而我的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东西无法吞咽。
致远轻轻的我肩上披了件衣服。
一簇簇的花瓣竞相飘落,不一会长椅上就积了薄薄的一层粉红。
天幕渐暗,华灯初上,他们讲赏樱花最美时间是在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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