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发狠
美人大抵是见我脸色不好,便也没再打趣我,只道:“本神做事一向不喜拖泥带水、磨磨唧唧──还是干脆点为好。”
“什么意思?”奈何她却没答我。
我心说只要不是放弃就行,她堂堂一个勾陈上神自然是想怎么干便怎么干。
遂她用行动证明了她说一不二的思维。
本来我二人兜转不停,却都明显只在深宫外围之处,也是这海里妖群最密的地方。然勾陈这话一落下,便瞬即雷厉风行地带我真正潜入贝阙珠宫之中,一路自又是不知避开多少卫士兵卒,长驱直入,未受到一点阻拦。
“……可我还是没有一点感觉。”我不由开始怀疑是自己的问题,又或是假清廉的灵息虽在我身上,但恐因修为过陋,方纔无一点办法去驱用或者感应。
但勾陈却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不可能。
我接受清廉续命之时已是差点魂飞魄灭,那人的一点灵息便如千丝万缕修补连系在我三魂七魄中的每一处缺漏,是已经等同于融合在我魂魄里的一部份。或有无从驱用的情形,也绝非修为之故,只是一时还不习惯这根本上的改变;气息上的感应更加是万毋可能会错过。
“那人气息如今已是深镌于妳魂体之中,日后怕是妳自认侍奉君侧习以为常,也难免要患得患失了。”
我听得不甚明白,“怎样的患得患失?”
“把灵息给了另一个人,不啻于把魂魄的一部份放到另一人身上……”勾陈笑道,“灵息相契,必得感应。那人不在,便觉怅然;即使在时,妳也未必能够心安。”
这么听起来早在那朵莲花把灵息渡给我以前,我不就已如此了么。虽总是觉着他太过扎人,见不到又似少了什么。
“不过妳大可安心,他人灵息到底是从外而来,过个几年也就渐渐失了本形、消散于无,不至让妳真把妳家君上当成心上人看待的。”
他拍了拍我的肩,我却听得更加云里雾里,忍不住拧起了眉。
心上人……?
我本玉石而生,自是不通情爱。但想如今既已应了锦离的心意,我的心上人又如何会有其他?也断不该有其他。
对假清廉有这般患得患失之感,全不过因为顾念主仆一场,忧心他性命垂危,想救他一救。如今又更是多一个身负灵息的缘由,是以这心上人一说自然作不得数。
我心里坦然,也就不再纠结,只是叹道,“上君妳虽如此说,但我始终没有一点感应又该如何?”
“那就代表八荒镜肯定不在这里。”
勾陈的脚步这时恰好停在一深宫闺阁虚掩的门前。我因言瞪大眼,这时只听得并着汤水的瓷碗“锵琅”碎裂在地的声音,随即后头传来冰冷的斥喝:“通通都给我滚出去,本宫说了不喝就是不喝!”
那女声并不陌生,那些婢仆的告饶声又更证实了我的猜测。
“公主息怒──那是雩妃娘娘严厉吩咐我等一定要拿进来的……”
“低三下四的东西!妳们到底是我的奴才还是我母妃的?”少女语声虚弱,话中威势犹仍悍霸不减,冷笑道,“既然不听本宫命令,那好!就都给我死在这里!”
铿一声,也不知她拔出了什么东西,引得众婢仆狼狈遁逃,“公主──饶命啊!”
他们一时也顾不上什么了,飞也似地都跑了出来,从我与勾陈二人身边窜过。最后一个走的,明显是那人最亲近的丫鬟,又再努力温声劝了几句,“殿下,您还是要留意一下身子,这般下去也不是法子。龙王陛下与雩娘娘也会担心的……”
“担心?呵,他们心里但凡有一点我这个女儿的份量,又怎会执意谋夺天位,不惜与天仙二界反目?他们心里,但凡有一点我这个女儿的份量,又怎会把主意打到青莲身上,将之性命作为最后的筹码?!他们明知道我……他们明知道我──”说及此,语调哀咽,泣不成声。
这人还会是谁?自是对假清廉早已芳心明许的沐灵公主。
“殿下……大局为重啊。若非万年前与魔君一战,人界所蕴灵气日渐稀微,无以供养我龙族所有子民,我们又何必背此臭名,行苟且之事?青莲仙君乃当今凤后唯一系出帝子,正是天帝最大的软肋,行此险着,非他不可。”
“妍瑚,连妳也犯傻么。天帝何等至高权重,再如何看重青莲,又怎可能因而徇私,置两界生民于不顾──帝子虽贵也并非仅有他一人;自古以来更是未曾定言天界帝位乃由子亲承;而今妖界新任少主又表明了立场,我们此番无异于与三界为敌了啊。”
那名为妍瑚的丫环失声道:“妖界?!妖界不该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么,何时又倒了戈──”
“这其中细节我也不甚分明,只知那人,在仙界便是依附在苍兰仙君座下的。到底是我们小看了苍兰仙君,本以为他下界去历劫应当便少了一大威胁,没曾想他竟早已布置完备。”
没料会在此间听及师父的名讳,我不禁心头一跳。但沐灵却没有再多说下去的打算,沉吟片刻,话头一转,便道:“妳也退下吧,我乏了……这事本宫也不想再管。”最后不忘叮咛,“但有听到父王母妃那任何一点青莲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回呈给我,知道么。”
“妍瑚明白,殿下请宽心。”
“他都快要没了……我……还有什么能宽心的……”她又低低地喃了句,便不再言语。
妍瑚顷刻间便步了出来,一样未能觉察身旁有我与勾陈的存在,面色忡忡地反身阖上门,退下了。
我听得入神,这才知道要抬头,与勾陈对视一眼,便见她神色间轻松恬淡,不等她说,也立时顿悟了她的打算。
“看着罢。他们能干的事儿──咱们一样也能干。”
遂她威风凛凛地一手推开了房门,正当门内传来一声惊疑“谁?!”的时候,她也早已携着我,瞬步挪至沐灵眼前,银光闪烁间,大刀刺目一晃,削下了一大片那人闪避不及的颊侧秀发。
勾陈上神一脚迅即地踩在了沐灵公主的床板上,刀锋指在她喉口,制住了她呼之欲出的尖叫声,笑若春花道:“说,八荒镜现在在哪里?”
我这才知道,原来美人说的“他们能干的事儿,咱们也能干”,那指得便是:耍流氓。
他们以天帝帝子性命作要挟,咱们大也可拿龙族帝女性命回敬──即便他们并不一定怎么看重这沐灵公主,但想应当是能换得一个八荒镜所在的秘密。
沐灵公主虽依然是戴着面纱的模样,但此时也看得出被勾陈这神出鬼没的奇袭给骇住了。一时无声,但那双眸子悄悄地溜转,随后竟是认出我来:“……是妳?”
“怎么,妳认得她?”勾美人这句话问的应当是我。
沐灵却抢声道:“本宫上天界作客时曾在青莲身边见过她两次,不过一小婢尔──阁下何人?如此犯我龙族地界,又闯入本宫寝门有甚目的?你可知道本宫是谁?”
这话勾美人听得不乐意了,她瞇起眼,手里捏着长柄又动了动,只差毫厘便可轻易在那粉嫩纤细的脖颈上划出道血痕。似是感受到那迫人的威慑,沐灵一瞬间又气势全失,闭上了嘴。
“妳是谁……?不就是个龙族公主么?听来倒挺大的口气啊,”勾陈微微一笑,笑若春暖,却透着一股料峭的森寒,“可惜本神不喜听这些废话,尤其又不喜欢听这些,斗胆对于本神的人抱以不敬的废话。本神再问妳最后一次,妳仔细回答,要不本神手里这刀可没长眼──说,八荒镜,现在在哪?”
沐灵犹仍闭口不言,似在估量什么。我心说虽只有数面之缘,我也是见识过她脾气的,身为一个一等高傲的龙族公主,岂能如此轻易被这不知打哪来的敌人套出秘密?
因此她的下一句,我也是猜到的,她只保守的说:“不在这里。”
“若在这里……本神还会问妳么?”勾陈便如她自己所说的,最忌废话,果真下一剎,手里刀柄前挪,沐灵双肩一颤,血珠便自那雪色肌肤渗出,汩汩滚落。“龙族公主,少同本神玩文字游戏。再有一次,妳也不必说了──永远也不必。”
我从来没看过勾陈这样发狠。尤其是当她这样发狠时,嘴边却依然是挂着极之温和、极之明媚,兼且端丽宛若春风风人的轻柔微笑。
简直叫我看得发毛起来。
若想彼时在天宫岭我遇上的也是这样的她,恐怕只会死得更惨,哪里还能留一条小命到现在,甚至还得她助我远赴龙族只为救假清廉一命。幸而眼下她却是把我视作她的人了,便连沐灵公主这般高贵无上的身份,将我评说成一句“小婢尔”也要惹得她的不快。
孰料继意外当了假清廉的亲侍,后又即将成为妖界主母,如今我竟还有个上神作靠山,往后的日子当真想在六界横着走都没人敢拦我!
我心中暗喜,却也没忘记正事,在那沐灵八成打算胡编乱造的时候,我便诚挚万分地朝她一福,采用温情攻势地对她说道,“殿下,您既然认出我了,便该知道小仙是君上的亲侍。此番会如此犯险来到龙族,甚至不惜得罪了公主您,也正是为了救我家君上的命──!”
沐灵果然被我说的怔住了。原本呼之欲出的话又堵了回去,而那十之八九是打发我们往别处去、再寻着机会逮住我们的谎言。
她一时也忘了勾陈抵在她喉间的兵戎,不由道:“救命……?”
“臭丫头,本神有让妳这样同她说话的么?”勾陈很是不快地睨了我一眼,但却也一下子就明白我的主意,顺着我的话便又向着沐灵道:“──不错,正是救命。既然妳如此钟情于青莲仙君,想必也不愿他死吧?那么妳就最好老实说出八荒镜的位置……否则待他魂飞魄灭之日,便真是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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